韶变了脸。 洛诗笑了笑。 她生得一副矜贵模样,动怒时也绝不会疾言厉。 只是不紧不慢道: “这衣服从前什么人穿过我不管,但只要是归了我,不经过我的允许就没人能碰。” 说完就拿过段驰手中那件没被人穿过的吊带礼服裙,抬脚往前走去。 段驰在后面追:“阿诗,我知道错了,下次我再也……” “我去和岑老太太打个招呼,你不用跟,再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 被洛诗丢下的段驰神懊悔。 韶哪里看得惯洛诗一个外人这么糟践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不悦道: “算了吧阿驰,这种公主病晾晾她就知道厉害了,她当她还是洛大小姐吗?现在是她求着你投资她的画廊……” 段驰本就懊恼自己不该听韶的话耽误了时间,这时候韶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转过头,脾气软的小少爷难得对她出怒容: “我们俩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愿意给她花钱,我乐意!” 韶措手不及,愣在了原地。 - 傍晚六点,浮在一片橘子海上的游轮亮起灯火。 跨进宴会厅,一股暖气便包围了洛诗。 咸涩的海风被鲜切花的花香、女士香水,以及侍者手中三文鱼冷盘的烟熏味所取代,另一端的乐池里飘来了月光奏鸣曲的琴音,点缀宾客们时高时低的谈声。 一声象牙球撞击的动静引了洛诗的注意力。 透过玻璃墙外绿植的间隙,她在隔壁的桌球厅隐约看到了华悦邹总的身影。 这次她之所以冒着被人奚落的风险来这里,就是为了和华悦的人谈一个项目。 走近了才发现,桌球厅这边人还不少。 除了西装革履的商务男士外,还有四五个身着小礼服的年轻女孩,都是京海市社圈的面孔。 正当洛诗疑惑这些大小姐怎么会出现在沉闷的桌球厅时,跨进厅内,就见一个悉的身影立在顶灯的明暗界线处。 镶嵌蓝宝石袖扣的衬衫袖口出一截腕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用巧粉细细打磨枫木球杆的皮头。 听到门口的动静,隐没在影中的那双漆眸抬起,极具穿透的视线钉在洛诗脸上。 洛诗呼凝滞几秒。 难怪没在宴会厅内见到他,原来是在这里和几个老总打桌球。 见洛诗出现,桌球厅内响起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她怎么来了?” “听说她被洛家扫地出门,连银行卡都断了,啧啧,好惨。” “为什么啊?到底也是亲女儿啊。” “洛卫东的新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他现在后继有人,不听他话的女儿留着当然就没用咯。” “而且,我听到点风言风语,搞不好,是不是亲生的都不一定呢……” 各有心思的打量中,洛诗下那一瞬间想要逃跑的念头,了口气,缓缓绽开一个笑意。 “邹总,好久不见。” 华悦集团的邹副总侧目打量了她一眼。 站在她他眼前的女孩乌发微卷,在剔透灯光下如质地华贵的绸缎,水晶灯折出的柔光落在她光洁面庞,宛如博物馆中珍藏的一瓷器,有种令人目眩神晕的美。 “几年不见,洛小姐又变漂亮了。”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还是邹总刚在佳士得拍卖的明代瓷瓶更漂亮。” 洛诗微笑着走近桌球台,尽力忽视一旁那道紧紧跟随她的视线。 “听说邹总最近对艺术品投资很有兴趣,我有一间开在中环路的画廊,离华悦不远,邹总想要了解我们画廊的藏品,可以随时联系我。” 对方却不接洛诗的名片,俯身一杆,红3号球落袋。 邹副总直起身:“看来今天运气不错,要是我这把一杆清台銥嬅,傅总再提两个点怎么样?” 傅予深收回视线,并不言语。 围观人群彼此挤眉眼。 谁都看得出来,邹副总这是在故意晾着洛诗。 四年前这位邹副总对洛诗颇为痴,鲜花礼物送了一堆又一堆,洛诗一眼没看,全都退了回去,末了还讥讽一句“抱歉,我找男朋友的标准至少得有一米八,这个您努力也没用”。 这么多年过去,看来这位邹副总还记着仇。 洛诗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这位邹副总需要出了气才能听她谈谈这个项目,那么就让他羞辱几句好了,脸面和关乎画廊存亡的项目相比,本不值一提。 但她并没有预料到,今天在这里见证她这份难堪的,还有多年前不而散的前男友。 她下心中的多余情绪,弯出一丝淡笑: “听说华悦新航线的‘海上美术馆’项目也是邹总负责的,我们画廊对这个项目非常兴趣,希望届时能有缘分和华悦这样的大集团合作……” 话音未落,邹副总手中的球杆失了准头。 球权顺势落到了傅予深手中,对方没有多加思考,上手一记推杆,待象牙球落袋后他才淡淡道: “看来这两个点,你是拿不走了。” 邹副总面不虞,知道自己技不如人,这球打完也捞不到什么好。 于是转头看向一旁的洛诗,笑了笑: “忙着打球,差点冷落了美人,不如洛小姐接我下一杆?” 傅予深没看这边,垂眸看着威士忌酒杯里因融化而滑落的冰块,仿佛洛诗与他的确只是今才打照面的陌生人。 洛诗答:“多谢邹总美意,不过今天我这身衣着,恐怕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我觉得正合适。” 邹副总的目光放肆地在洛诗身上打量。 洛诗穿上了段驰带来的礼服裙,那是一条长至脚踝的纯黑真丝长裙,款式简洁,唯一的亮点是一串顺着脊梁点缀雪白背部的莱茵石,衬得她后颈线条如天鹅矜贵优雅。 这裙子很适合她,只是若她在球桌上俯身击球,前襟的领便会光乍,身及的曲线更是一览无余。 有那么一瞬间,洛诗真想把手里的香槟泼到对方那张不怀好意的脸上。 但酒杯晃了一下,最后还是被她的理智拴住。 邹副总还在慢悠悠催促: “上了球桌,大家才好细谈项目,对不对?还是说洛小姐不肯屈尊?我就算了,这位傅总可是青年才俊,白手起家打拼出的百亿身家,还不够资格让洛小姐你陪着玩一局?” 人群中,已有人幸灾乐祸地低笑出声。 曾经的洛家大小姐是何等矜贵,从来只有别人陪她玩耍取乐的,谁敢让洛诗作陪? 而现在,不过是华悦的一个小小副总,都敢这样不动声地羞辱她。 傅予深抬眸看了一眼。 全场瞩目下的女孩背脊笔直,仪态仍佳,只是眼睫微微垂落,像是枝上尽态极妍而引人攀折的花,令人同时升起保护与……摧毁。 衡量利弊其实不需太久。 但洛诗还是过了好一会儿,冷冷清清的面庞才扯出一抹笑意。 她余光扫过人群中一个披着披肩的女孩,是面孔,她开口借一下对方的披肩应该不难。 “既然邹总都这么说了,那……” 话音未落,手持枫木球杆的傅予深从她左侧擦肩而过。 像是故意截断洛诗的话头,又似乎只是为了换个击球位置。 傅予深从洛诗前方绕过,下一刻,清脆利落的象牙球撞击声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紧接着,第二杆,第三杆—— 等收到消息的段驰匆匆赶来时,傅予深刚好击中最后一颗球。 一局结束。 傅予深直接一杆清台,再没有下一杆。 桌球厅里响起众人的惊叹声,邹副总像是意识到什么,眉头蹙起又松开。 “傅总……这是什么意思?” 傅予深看向不远处正给洛诗披上羊绒围巾的段驰,两道身影叠,距离亲密无间。 握住枫木球杆的指节泛白。 “没什么意思。” 明暗界的灯影下,男人眼神淡漠,边却弯起睥睨笑意: “就是觉得你这人,烂的。” 作者有话说: 傅狗:真想一杆子戳瞎看我老婆的眼睛 -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