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么喜瞧这棵树啊,你也觉得它好看吗?” 他不知道,说不清楚。他只是记得,秋夕下的银杏树的样子,宁静温柔,那是他心中的一片圣地。 “早点歇吧,五月十一了。”墙那头,响起国师离开的脚步声,轻得几近于无。 “哦。”顾柔怔了怔,突然想起,五月十一? 是哦,子竟然过得这么快,还有四天就到了和老妖怪相约的子了! 完了,杏花村的那盒胭脂她好像用完了!还有衣裳还没挑好,袜履也旧着呢! 顾柔一溜烟窜回屋里,关门,找笔墨,列清单,折腾半宿。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顾柔就出门去市集上买东西,胭脂水粉,袜屡衣衫,全部都买了一套新的行头。虽然她容貌已经不差,但是仍然像每个希望被恋人赞赏的女孩子一样,想把自己最好看最漂亮的一面展现出来,博得对方的喜。 她大包小包地回到家门口,手里东西太多了,于是抬起脚,轻轻踹开了院门。这时候,旁边传来一声秀气的女声: “请问这儿的主人在家么?” 顾柔歪着脑袋朝旁边瞧去,原来是一位年轻女子在敲隔壁国师家的大门,但是她看向的方向却是自己。 那女子一身紫衣,带着一对圆轮形的银耳环,她不着脂粉,却显得淡雅秀美,气质风度使人过目难忘。 “这会儿应该在吧,”顾柔算了算国师每天下朝的时辰,这个时候国师应该已经散朝回来了,“你再大点嗓子,里头听不见。” 女子不苟言笑,却无恶意,眼神宛如清澄湖水的柔波:“多谢。”她一只手起袖子,出玉白的手腕,弯曲两指,用关节处轻轻地叩击着院门:“请问主人家在么。” 她真是太文雅了,这敲门声如同蚊子嗡嗡嗡,简直不够挠,顾柔看不下去:“你让一让,我来。” 紫衣女子退后一步,顾柔走过来,气沉丹田:“有人在——” 呜呀一声,朱门开了,头的竟然是孟章,坏笑看着顾柔:“小柔姑娘,你来看师座啊。” 顾柔问他:“这是你们的客人吗?” 紫衣女子从她身后走出来,优雅见礼:“在下沈砚真,应约前来拜访。” 孟章一愣,连忙显出恭敬的神来:“原来是沈大夫,有失远,快快请进,我家师座正在里面。” 沈砚真点了点头,提起裙子跨进门槛,回头朝顾柔欠身致意以示谢,脸上无喜无悲,一派超然清淡,风度绝佳。顾柔连忙也朝她欠身。 “她是你们家大宗师请来的客人呀?”顾柔问。 孟章涎皮脸地笑:“小柔姑娘可别误会,她是宝珠请来给师座诊脉的。咱们师座眼睛里,那可只有你一个人啊。” 顾柔不理他,转念一想,又问:“大宗师他病了?” “那可不,害相思病,天天想你呢。不过您别担心,等什么时候您成了我老孟的师娘,估计师座他的病呀也就好了。” 顾柔一恼,转身就走:“不跟你说了。”心想国师他有钱有势,就算病了,请个好点的大夫看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孟章的声音还从身后传来:“师娘您不进去看看师座吗?” 顾柔咬了咬牙,跺脚回头:“不许这样叫!”孟章吐了吐舌头,扭扭脖子,表示你拿我怎样,嬉皮笑脸掩上门。 剩下顾柔一个人站在家门口,还没到正午,光微斜,她被埋在国师家大宅院的高耸的影里,觉到一种无形的力—— 国师对我,当真一点儿杂念都没有吗?他倒底为什么不断接近我。 去国师府赴宴的那一回,她都说得明明白白了,可是国师也信誓旦旦保证,他不喜她。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这里呢。 顾柔脑子里闪出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如果没有老妖怪,我会喜国师吗? 国师他什么都很好,接近于完美,可是接触他这个人,只能听见语言,看见外表;却一点也看不出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像是一张致的面具,无懈可击可是面目不清。 而她,只是需要一个能够对自己敞开心扉,真诚以待的人罢了。她很相信这样的缘分,每当想起她的老妖怪,她的心就怦怦直跳,充温暖和动,这样的情是真实可见的。 她觉得,自己和老妖怪之间,才是真正上天赐给的缘分。 国师新宅的阁楼上,外间的客席上面摆着一张紫檀木长案,宝珠和沈砚真各坐一边的蒲团上,案上清茶微香。 宝珠起身:“那就有劳沈姑娘了。” 两人来到里间,青的纱帘低垂,风从两边的窗子里吹进来,将那纱帘吹得忽开忽合,里面的长榻上隐约可见侧卧一人,正是国师。 沈砚真是宝珠请来专门为国师诊治的,因为国师不断“幻听”,宝珠和石锡担心长此下去会对国师造成伤害,所以当听说从云南来了一位神医专治疑难杂症时,便差人去请了。不过这位沈姑娘清高慈悲得很,专门为贫苦百姓治病,却从不医治达官贵人;还是宝珠三番两次求请,并答应沈砚真为赈济穷人的道观捐赠百万银两,沈砚真这才答应前来一观。 垂帘后伸出来一只修长的手,五指骨节分明,指甲整洁剔透,干净得如同玉塑。沈砚真还是第一回见过男人有如此好看的手,她接过来,轻轻搭上国师的脉,脸上的表情沉稳镇定。 “怎么样?”宝珠和孟章一人一边,等得有些着慌。 沈砚真放下国师的手:神依旧淡淡:“可能是连心蛊。” 宝珠和孟章互看一眼,帘后,不闻国师一声。 沈砚真起身,用沉静缓和的声音徐徐道来:“连心蛊可每蛊可联两人,同中此毒者互能听闻内心的想法,此毒源于唐门,制成于七八年前,那时川陇一带的游侠刺客常用以来窃听目标敌手的秘密。虽然对于身体没有毒危害,可是长此以往,两人彼此相互干扰,也有诸多不便。只是这些年来唐门衰落,制毒的高手纷纷离世,此毒再不现世,若非今听闻大宗师的症状,砚真还以为此毒已经失传。” 她说到这里,转向垂帘,恭敬地一拜,仍是那矜持、素雅的态度:“砚真斗胆问一句,大宗师是从何处中得此毒?” 风吹动着纱帘,帘后,仍然不闻国师一声。 国师侧卧美人榻,正午的光透进来,光线随着风吹动纱影而转,在他清冷优美的脸庞上忽明忽暗。 南疆的刺客组织,碧海阁? 他记得,顾柔和碧海阁隐隐有着某种联系。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