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云水间门前下马,立刻就有公笑眯眯的出来替他牵马: “哟,几未见,苏四郎君可大好?咱们家二郎君正在上面念叨着您呢,快上去吧。” 苏元植冷着脸:敢情我这一挨打,全东都的人都知道了? 等他上楼的时候,一眼望去,大堂里的人都在窃窃私语,仿佛都在嘲笑他。 四郎被打这事,还真是将军府里传出来的。 苏将军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更为了给史家和害自己女儿的人一个提醒。 但对于四郎,这个总想给自己挣面子的人来说,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撒盐,出门前对妹妹和苏府的那点愧疚,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瞪了一眼指指点点偷笑的人,“噔噔噔”的上了楼。 进了包房,他憋着一肚子气,将包裹和那个金蛐蛐扔在桌上,这才发现,包房里不但有史二郎,当家的史大郎也在。 “这是怎么了?谁那么大胆子,敢惹苏少将军生气?” 史大郎总是那么气定神闲,他顺手将包裹打开一个角,出了里面的锦靴。 他眼里光一闪,不动声笑道: “原是我们不配,连累少将军挨打了?” 元植刚进门时的气焰消了大半,看着史大朗竟然有些心虚,赶紧解释道: “非也。挨打是因我妹妹受了伤,父母亲大人心疼,转而责难。与这两件东西无关。” “那你发什么疯,为何要把这物什拿来?难道是怪我没保护好苏小娘子,要与我划清界限?” 史二郎比兄长小一轮,与大郎中间还隔着三位阿姊,所以他更愿意与年龄相仿的官家子弟们往。 苏洛泱他那天也是第一次见,之前跳舞的时候,印象还不算深,杜芊芊落水之后,她气定神闲的指挥他去准备牛蛋清,又亲自给杜芊芊催吐,让他眼睛都看直了。 等到郎中来把脉后说,因处理及时,杜芊芊已然无恙,否则,这么长时间,必定命难保。 他当然不知道,杜芊芊在肚子里把苏洛泱骂了一千零一遍: 老娘就是不要你救,到明天一样活蹦跳! 史二郎没有接触家族中的生意,可没少享受家族给他带来的尊享地位,让他一个商人之子,有着官宦弟子办的尊荣。 大兄让他去结苏家,好不容易攀上了个苏四郎,这下要来还东西绝,这让他在大兄面前多没面子。 元植叹了口气道: “我父亲就是个老古板,总是看不清现实。我人微言轻,在家也为你们说不上话,还是老老实实的罢。在东都,有权势的不止苏家,你们正经做生意,苏家也不会为难你们。” 说着,他站起来就要走。却听史大郎在旁边悠悠道: “要撂开手也可以,就请苏少将军,把在水云间几次输的赌债结一结。” 第三十三章 上贼船 史墨白轻描淡写一句话,让苏元植直接懵了: 我什么时候赌钱来着?在苏家,若被发现赌钱,还不早被父亲把手给剁了喂狗? “花冠映霓虹,芥羽正生风。狸膏斗气短,金踞屡通中。” 史墨白见他一脸茫然,也不着急,还悠悠念了首诗。 苏元植如同五雷轰顶:这、这不是那天让每个赌输之人做的《斗》诗吗?我……去…… 那次,史家新买了不少斗,史墨青说,让大家随便下注,他只是要验验这些斗的战斗力如何。 既然是验新,大家也没当真是赌局,纷纷口头下注,又因为不用真出本钱,个个万贯似的,叫得还特别大,哪知苏元植不擅长斗,更不知斗里面暗藏玄机: 金踞就是给爪上包铁片,增加它的战斗力;芥羽是在翅膀羽上撒芥末粉,对方不习惯就废了;花冠是在冠上包裹红绸,让冠看起来更吓。 狸膏更厉害,怕狐狸,训练的时候让它吃狐狸,习惯狐狸味,斗时把狐狸膏油抹在冠上,对方一靠近就开始筛糠了。 这几个新学到的奇怪知识,元植还把它写到了自己诗里…… 最后赢的人,史家竟然真给了银钱,输的就说算了,不用赔。看着没拿本钱包就鼓了的人,苏元植还羡慕得要死,只恨自己运气不好,暗暗把知识点又背了三遍。 不是说好“算了”的吗? 他脸煞白。 如今他未及弱冠,当校尉那点军饷都收入府库了,每个月另从府库里支月钱。 就算是大兄、二兄、三兄已成年,他们的收入也要上府库,只不过,自己能留存一半。加上他们职位高,能够支配的钱自然非自己可比。 虽然阿娘每个月都找这样那样的理由,给他和五郎补贴一些,加总起来,其实已经多过他们上的军饷。 可这些补贴他现在一丁点也记不起来了,只觉得明明自己挣钱的,就是因为上府库,才让他手头拮据。 那几次输的钱,恐怕比他一年的收入还要多。这让他如何一下还得清?更不可能回家要…… 他转过头来看着史墨青,怀疑是他给自己下了套。再想想又不对,当时在场的十几个官宦子弟,输赢参半,不像是在针对自己。 史墨白暗暗叹了口气: 当然不是单独针对你,我们针对的是当时在座的每一位。 史墨白也算是相貌堂堂,只是眼睛里多了商人的明油滑,东都往他身上扑的年轻女子不在少数,却从不见他恋美。 他给民施粥赠药、捐建佛寺佛塔,这也是明明史家富甲一方,却没人说他为富不仁的原因。 至少在今之前,年少的苏元植也曾膜拜过他。 这个自律又享尽富贵的史大郎。 只见他转过身来,扶着元植的肩将他按回椅子上,拿出包袱里的锦靴,蹲下去亲自给元植换鞋。 元植大囧,挣扎了一下,还是顺从了他。 “银钱物件都是给人使的,它们有什么错?我们商人做生意,首要就是结天下人,这又有什么错?苏将军膝下五子,区区洛军,又怎能让你五兄弟并驾齐驱?” 史墨白站起身来,欣赏的看着元植脚上换好的锦靴,微笑道:“难道少将军,甘心一直排在你三位兄长之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才华无处施展?” 元植的心像被戳中位一样酸痛,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你有什么法子?” 史大郎的神通广大,他不是不知道,虽然那都是为父兄们不齿的旁门左道。 史墨白哈哈大笑道: “少将军有慧,一定能超越你的父亲,为你苏氏光宗耀祖。我还真有个让你立功的机会,本不需要让你们洛军知晓,既然你诚心诚意开口问了,我不妨将这个机会给你。” 苏元植只觉一股暖,从那双和圣上同款的致锦靴里淌出来,顺着血脉直冲头顶,他盯着史慕白,气息有些急促的说: “什么机会?伤天害理的事我可不干。” “伤天害理的事我也不干!你知道吗?我刚把一个道上的消息白送给军,可是什么好处都没要的。” 史墨白明明笑得表情夸张,可在苏元植看起来却有几分亲切,他疑惑道: “军?” “不错,我道上有个刎颈之,他为了我在东都的财产安全,透给我一个消息,我看事关重大,和你们洛军又不,便告知了军指挥使。” “什么消息?” 史墨白笑笑并未回答,只不过,用目光扫了一下桌上放着的那个金蛐蛐。 这...... 拿了,就是正式上了史家这条船,不拿......元植看看自己脚上的靴子,不拿我能还得上赌债? 更何况,父亲并没把我这个四子当回事,大兄、二兄才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左膀右臂,就连从小离家的三兄,也能得父亲另眼相看。 至于五弟......他只要躺在父兄的功劳簿上,母亲便会替他安排好一切。 他轻轻舒了口气:我并没有与苏家作对,我也权利追求我想要一切,将来功成名就、光耀门楣,谁又会在乎过程? 深一口气,他镇定的从桌上拿回那个沉甸甸的金蛐蛐,放进自己包里。 史墨青简直对自己的兄长佩服得五体投地,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他收买了好久,都没能给个准信的苏四郎收入麾下。 “哈哈哈哈......快!这才是做大事的人。二郎,去让人送壶淡酒来,我们提前给少将军庆功。” 于是喝了“庆功酒”的苏元植,便从妹妹眼前掠过,到了洛军守卫的徽安门。 好巧不巧,徽安门的城门郎卢世勇是他的人,仗着将军家四郎君的身份,他轻松拿到了徽安门的指挥权。 当然,徽安门守军会将此事报到洛军部,苏元植是六品校尉,与从六品的城门郎同为武散官,所以报上去,只要上面同意了,也没什么大错。 最多是军部补一张临时调令,苏少将军嘛,能有什么问题? “阿汤,你用了晚食,到苏府跑一趟,对我大兄说,今晚我在徽安门替职,不能回去了。” “害,还等什么用晚食,我现在就去跑一趟,顺便把调令拿回来,一会也好班。” 汤宝是卢世勇的副手,跟了他好多年,因为没有仗打,也没什么机会提拔。 现在见四郎君肯用自己,巴不得快去大郎君跟前混个脸,希望将来有机会的时候,能想起自己。 汤宝刚下城门楼,就遇上了巡逻到此的苏五郎,他正朝着四郎的马看去。汤宝热情的上前道: “五郎君来了?巧了,我正要去您府上,为四郎君讨一纸临时调令。” “调令?我四兄怎么了?” “四郎君没事,是我们卢城门郎有事,刚喝了两口药酒,哪知受不得补拉稀,今上不得岗了,正巧四郎君路过,他愿意顶替一,所以要去拿张临时调令。” 汤宝说完,向元桥挥挥手,上马走了。 四兄特意骑马过来顶岗?城门郎拉稀,他不是有两个副手可以暂替?看来,四兄对以前的同袍还真不错。 苏元植让亲兵们在下面等着,自己“噔噔噔”的上了城门楼: 既然四兄在这里,我也该把今早大兄代的事告知他。 第三十四章 杏花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