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到身边,元枫抬手在她幞头上一拍,厉声道:“说!是谁教你赌博的?” “哎呀,没人教啦,我......我做了个梦,梦到了一种游戏,和他们这个‘打麻雀’很相似,我就跟他们切磋切磋......什么嘛,我这还不是为了掩护你!” 洛泱噘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元枫脸上绷不住了,也嘻嘻笑起来:“行了行了,知道你是为了阿兄。快上马车,刚才进来没你这个人数,来福也藏到车上去了。” “哈?我不用钻狗出去了?哒!” 嗯?哒?什么鬼。 听到元枫兄妹在外面轻声说笑,车上的李奏心情也莫名好起来,车帘子掀开那一霎,他赶紧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嗨~那个县公?公子?郎君?” 洛泱和李奏见过一次,可都没有正式介绍过,她一下不知怎么称呼他。李奏有些尴尬,想了想问道: “你叫裴煊什么?” “叫他裴大表兄啊。” “那你就叫我......李六表兄,字数一样。” 洛泱咬住嘴,好不容易憋住没笑出声来。看来这人不但脸上木木的,说起话来也木里木气。 旺财对着她使劲摇尾巴,两条前腿搭到她的膝盖上,仿佛在提醒她: 嗨,二主人,看这里,看旺财这里! 洛泱想起来还有夹蒸饼,忙从包里掏出那个得扁扁的油纸包,打开一摸,只剩下最后一个。 马车厢里小,李奏的眼光也没地方放,顺着洛泱的动作,不知不觉就落到了那个蒸饼上。 看李奏盯着蒸饼,洛泱有些为难,小声道:“只剩一个……你不吃,就给它吧。” 李奏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猛烈的咳嗽了两声,哀怨的斜眼看她:我什么时候说要吃你的饼?难不成,我还要跟狗抢食? 快到仓城门,才见柳青带着仓署令在前面等着他们。 柳青狐疑的盯着这几个赶车的人,阿凛解释道:“这几个是大长公主府里的人,我买酒的时候正好遇见裴刺史,他叫他们过来帮忙。” 仓署令走到车窗旁叉手行礼道:“下官胡忠拜见巢县公。” 马车停下来,外面又有陌生人说话,旺财竖着耳朵,“呼呼”的吼声在嗓子眼里打转,眼看就要吼出来,可这会洛泱手里已经没了蒸饼,没有食物能堵住它的嘴。 情急之下,洛泱只好蹲下去,一手搂住它的身子,一手将它的嘴抓住,这个动作她看阿慕做过,旺财以为她在和自己玩,拼命摇着尾巴,忘了去吼外面那个陌生家伙。 而外面不见车里有动静,胡忠对柳青使了个眼,示意让他过去看看,只听李奏在车里淡淡道: “免礼。” 胡忠见他并没有掀帘子面的意思,收了行礼的姿势,悻悻道:“既然是巢县公亲自选的物件,下官就不另行清点了,来人,收清单,放行。” 出了含嘉仓,洛泱这才放心松开旺财。 它却不失时机的在她脸上舔了一下,洛泱猝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就要摔倒之际,伸手抓住李奏的腿。 李奏全身肌一阵收缩,差点没将他们俩一脚踹出去。稳住身子的洛泱也反应过来,忙将手了回来。 这时她却惊异的发现,手指上的桃花针有了变化,它的花瓣似乎在颤动,“花枝颤”说的就是它。 难道是桃花针可以治他的腿? 正义的洛泱认真想:以后找个机会问问他的腿病。 小小的车厢里气氛继续尴尬,洛泱起帘子,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仓城,担心的说:“不知还有没有未找到的......” “我们商量过了,只能将计就计,等他们行动的时候再一网打尽,说不定还能抓到活口。”他顿了顿又说: “后面的事你就别管了,苏家的人越少参与越好。你几个阿兄也会尽量回避,洛军也不止苏家亲兵,没必要亲自与军对阵,要提防苏家被人陷害。” 他还真是在为苏家打算……洛泱垂下眼帘重重点头: 这本是自己要提醒阿兄们的话,毕竟历史上记载,唐军连拦都不敢拦,战战兢兢目送着军离开。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没被记录下来的事。 沿着含嘉仓城墙走了一段,旺财突然在洛泱的惊呼声中,不受控制的跳下了马车。 马车停下来,开车帘一看,原来是到了狗旁边,它用后腿立起来,热情奔放的抱住了主人玄慕。 “我......” “你......” 两人异口同声。洛泱光灿烂的笑笑:“六表兄,我就在这里下车,你不用特意送我啦。” 说着,她捷的跳下了车。 李奏从随风开开合合的车帘里,断续看见洛泱在和那个小哑巴说着话,声音不大,手上比划的动作却夸张得很,忽悠得哑巴一愣一愣的。 马车从他们身边走过,李奏看清了哑巴的模样: 这仆人长着高鼻梁,眉骨也比一般人要高,浓眉大眼皮肤黝黑,长相倒是有点胡风。他看着洛泱时,脸上一副死心塌地的表情,却没有大多数下人的卑微。 把这么个人留在小表妹身边,苏家是不是太大意了?等见到元枫时,若我还记得此事,便提醒他一下。 这条沿着苑边缘走的路,左转就是新中桥,过了桥,就是城南的长夏街,经过两三个里坊,就是东都最大的南市。 往来于桥上的人不少,多数是小生意人,他们住在洛河北,却要到南市做买卖。 忽然,阿慕拽了拽洛泱的袖子,洛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一个少年骑着马很快从他们身边跑过去。 “四兄?他不是股上还有伤吗?这是要去哪里?” 洛泱正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耳边传来唤她的声音:“小妹?你怎么在这里?” 她回过头来,只见一身铠甲的苏元桥,正一脸惊喜的看着她。 “五兄?”洛泱看看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亲兵,再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笑着点头赞道: “男人还是穿铠甲最帅!和你在家的时候,风格完全不一样嘛。” 元桥左手扶着间的佩刀,他这形象也不好在大路上拍妹妹的头,只好抬手拽了拽她系在下巴下面的帽带,低声道: “我才是个校尉,离封帅还早得很呢,不过,看在你嘴甜的份上,回去给你带好吃的。” “嗯嗯,对了五兄,刚才我看到四兄骑着马从这里过去,他好得还真快。” 元桥皱了皱眉,疑惑道: “今天没记录他当值啊,还骑马......难道是要出城?害,别管他,你赶紧回去吧。 阿慕,保护好小娘子,别让她跑丢了。” 目送着洛泱离开,元桥板起脸,对着还在看他妹妹的亲兵喝到: “看什么看?都给我记好了,这是苏府的小娘子,任何时候看到她需要帮忙,哪怕当街杀人,都有苏府给你顶着!” 第三十二章 还锦靴 洛泱走后,元桥边走边想着四兄: 早上起后,他还到隔壁去看了一下,四兄倒是已经能起走路了,可也没听说他要出门,这一时半会有什么紧急的事,还骑马...... 此时,苏元植的马正停在东都正南门,徽安门的城楼下。 “哎呀,少将军,您怎么来了?” 城门郎卢世勇见苏元植推门进来,连忙笑着上去。苏元植虽然只是校尉,按说不该叫他“少将军”,但他是苏大将军的儿子,这么叫也不算出格。 关键是大家都知道,他和五郎君不同,格外喜大家这样称呼他。 “我今天回军营恢复当值,却没给我安排具体事情,心想也好久没见你们这班兄弟,专程过来看看。” 元植往凳子上一坐,碰到股上的伤口,不由自主“嘶”了一声。 他前天被将军打的事,军营里早传遍了,卢世勇也不避讳,关心的问道: “怎么,还没好?大将军还真下得了狠手。” 以前苏元植刚进军营的时候,跟的就是卢世勇这一营,所以他说过来看他们,完全合情合理。 “阿汤,把我的活血酒拿来,让少将军喝两杯。”这是卢世勇自己泡的药酒,别说泡在里面药材很贵,就连酒底也得是上等的黄酒。 这话正中苏元植下怀,他并未推辞。 闲聊了几句,酒拿上来,苏元植却道: “你不是说,你这活血酒,有病治病,没病养身?今天高兴,你也陪我喝两杯。对了,炸黄豆还有没有?拿些来下酒。” “嘿嘿,少将军都记得。有有有,我去拿。” 这边卢世勇乐癫癫的出去拿黄豆,那边苏元植就往卢世勇的酒里下了巴豆。 两杯酒下肚,可怜卢世勇就开始跑茅房了。 “少将军,您看我这没福气的,果然不能太补。我也招呼不了您,这就让人报到营里,另外派人来顶了我的城门郎。” 卢世勇提着子,愁眉苦脸道。 “你也是为了我......这样吧,我反正无事,顶你一也无妨,你几时好了,我几时再回去。否则,我父亲知道原委,必定会再打我一顿,我这股也受不了啊。” 苏元植说得有理有据,他是少将军,区区城门郎有什么做不得?卢世勇的行礼,叫来城卫,当面将锁匙给了他。 当然,苏元植不是发了什么善心,他本来就是冲着这把长长的城门锁匙来的: 今早起来,他觉走路已经没问题了,在屋里趴了两天,浑身骨头酸痛。闲着没事,翻看自己的宝贝,突然翻到一个金盒子。 他心中一动,上次只对五郎和洛泱讲自己收了锦靴,其实他的秘密不止这些。 那个小金盒子是椭圆形的,打开来,里面有只小小的金蛐蛐,这蛐蛐特别有意思,尾巴后面有个机关,手一拉,蛐蛐就像要打架时那样,翅膀会一开一合的。 当时史二郎拿出这宝贝的时候,好几个官宦子弟都争着要,最后给了他。 他曾拿出来对五郎炫耀过,只没告诉他是哪儿来的。 要不把这金蛐蛐......跟锦靴一起还了吧,以后再不要史家给的东西了,这次小妹落水,虽不知与他家有没有关系,毕竟是在他家船上出的事。 想到此处,四郎拿布包了那双锦靴,又揣了金蛐蛐盒,出了院子。 到了前院,让人在他的马鞍上搭了一层软羊皮,这才慢悠悠骑马出了门。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