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云开说:“我喜你。” 从始至终,顾煜对她态度疏离冷淡,稍有逾矩,就会及时纠正,所有的接触,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从来是她主动。 然而此刻,她分明从顾煜眼中瞧出了波澜。 顾煜说:“阚小姐,我……” “如果要说抱歉,我不想听。”阚云开说,“只要不听见那个答案,我就可以欺骗自己。” 皓月明视,她美丽柔情,勇敢直白,大胆真诚,似乎找不到任何用来搪拒绝的借口。 顾煜淡声说:“对不起……” 阚云开用拥抱再次打断他的拒绝,间突如其来的绵软环力了心智,他下意识想要摆算不得桎梏的囚|,却发现平里对付敌人的狠戾本无法发挥作用。 明明稍一用力就能逃离。 阚云开说:“如果我向上级投诉,要你们负责的方式是这种呢?” 顾煜身子后仰,徒劳挣扎无果,他抬手轻推她的肩膀,不敢用力。 阚云开借势攀上他的肩膀,脚尖踮起,脚跟离地,凑来他边。 只差一毫的接触,却让他转头避过。 阚云开并不气馁,就着这姿势,贴耳道:“不如我们打个赌,看我先放弃,还是你先沦陷。” 她补充说:“我会赢的。” 声音如腊月寒冬中孤独绽放的红梅,缱绻,慵懒,引人。 阚云开退开些许,虚搭在他肩上的手并未离,视线游走过他的神情,落在喉间,轻啄于她而言特殊的存在。 颈上温润的触觉敲响警钟,顾煜不再纵容这种失控接触,握住她的手臂,退后一步,眉眼冷了几分,抗拒浮漫而出,无声地拒绝。 顾煜的作训服挽起半截衣袖,阚云开凝视着二人左臂相同的伤痕,失落说:“你知道我对你最深的印象是什么吗?” 她自答道:“是背影。” “不如这次,让我留给你一个背影吧。” 第十二章 阚云开语落,拾起遗落在长椅上的手机,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离开,预知负面结果却高估了自己对于否定眼神的承受能力。 云雾飘然遮在月前,如丝如缕投映逐渐分离的身影,逆着素洁清雅的月光行走,相离转身的一刹,依然模糊了眼眶。 坐在长椅平复心情的几个小时里,她想过无数二人间的阻隔,单从自身出发,有些问题就不可避免地被提及,心底摇摆否定的声音占据上风。 她装作不知不见顾煜在训练场外纠结的身影,实然尽收眼底。 她想,如果他视而不见地离去,她就放弃,那件裙子她也不要了,权当她没有去过苏国,梦一场。 但他就是来了,在每个她动了放弃执念的时刻。 无论出于责任,还是私心,既定的事实摆在眼前。 现在还不是否定的时候。 顾煜本能想要阻拦她离去的脚步为自己辩白些什么,可阚云开已然将心思挑破,这段关系不能再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 阚云开对他的情意他非今才知晓,就算他真的情淡漠,队友成的起哄玩笑也会让他有所察觉。 在瞭望台上,傅晋之问他,今天坐在那里的人若非阚云开,他是否还能强迫自己拆除装置,他模棱两可看似正义的回答被细碎的下意识反应所出卖。 颈上不属于他的异温灼人,久久难以冷却。适才阚云开带有宣战意味的挑衅以及临别前略带失望却坚定的眼神,像是潜藏深海的暗礁,待到发现它的身影,已让他无法躲避转向。 她告诉他,她会赢,直截了当地揭开赌注的结局。 对于无意的人,他能在围城中反复绕行,坚守自己的原则底线,可阚云开给他的觉不一样,他无法再像从前那般固执。 他犹豫了。 陈年风楼中的旧风铃随夜风飘动,他以为生锈的铃铛沙沙作响,发出让人不可忽视,无法掩藏的声音,同频共振,他却徒手将铃心摘去,收回迈出的步伐。 近来雨水无常,顾煜回到宿舍,窗子被疾驰而过的雨滴浸染,嘀嗒的雨声扰得人心烦。 从训练场走到部队外的停车场近三公里的路程,不想也知阚云开此时正在淋雨,他下外套,脚步后撤,手掌贴地做起俯卧撑,狠心不理室外暴雨纷扰。 不一会儿,张赫拎着饭盒回来,抖肩拍落浮在肩头发端的水珠,“老大,给你带了饭,这雨来的莫名其妙,差点把我浇透,得亏跑得快。” 顾煜说:“你在路上有看见人吗?” “这个点不是晚训的时间吗?怎么可能没人?”张赫没领会到弦外音,打开保温桶的盖子,把菜放在桌上,“今天殷班长他们做了红烧带鱼,味道一绝,你尝……诶,你干什么去?” 顾煜膝盖着地,蓦然起身拿出柜中的伞,疾行下楼,顺着白杨伫立的小路,大步寻人。 他张望四周,在大雨中留意廊下动静,生怕错过哪一个角落,却忘了打开手中的伞,为自己阻挡风雨。 顾煜浑身透,他抬手擦去眼前的雨水,视线一刻不停,却找寻无果。 快要走到部队门口,顾煜目光一凝,在距离岗亭最近的一个雨棚下看见似她的人影。 她匿在影下,斜倚在身后泛黄的墙面,发梢尾端被雨水打,缕缕贴在背脊处。 她任发丝凌贴在脑后,站在雨幕中搜索天气情况,懒理一身狈的衣衫,就像知道自己颓落的模样依然引人那般,自在随。 闪电划破乌云,游踪在天空中留下道道白烟,通往宇宙那头似的,阚云开往里躲了躲,雨棚边沿有限,遮挡不住斜斜拍打在身上的雨水。 她望着四起的闪电,仰面叹气,并未注意到前方的人。 顾煜站在远处,思想拉扯斗争,他想上前,下午的计时器在眼前浮现,而现在看到的却是 ——00:00:00。 他拉住身旁路过的士兵,眼神黯淡,“麻烦你,把伞给雨棚下的那位小姐。” 士兵拉开雨衣帽檐,摸净面颊的雨,说:“顾队?”他顺着顾煜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么大雨,这伞也没用啊。” 他何尝不知道没用,但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给她吧。”顾煜说,“别说是我给的。” 士兵疑惑答应:“明白了。” 士兵箭步跑来阚云开身边,身上的雨衣被吹斜了方向,顺着一侧贴在身上。 士兵站定,雷声滚滚,他扯着嗓子大声说:“小姐,这伞给你。” 阚云开犹疑接过伞,隐念暗牵心绪,她朝着士兵跑来的方向望去,顾煜闪躲至红墙后。 极端天气,晚训取消,道路两侧已不见任何身影,阚云开遗憾收回视线,道谢说:“谢谢你。” 士兵问:“这雨太大了,你要去的地方远吗?” “我的车在外面的停车场。” 伞骨脆弱,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被风折断。 “你等一下。”士兵下自己的雨衣,披在阚云开身上,“你穿这个跑快点,到车上应该还能留点干的地方,记得把车里的暖气打开。” 阚云开答应:“好,那你拿着伞吧,好歹能遮点雨。” 士兵想起顾煜的代,摆手说:“不用了,我跑得快,回去洗个澡就行,你自己双重保护好。” 看着阚云开在岗亭处取回身份证出了部队大门,顾煜没有即刻返回宿舍,他返回训练场跑步。 他试图用一切办法抑制住自己不该有的冲动,像在苏国的那晚一样,跑了不知道多少圈,直到整个人虚失神,半跪在地上。 以前这个法子很管用,无论遇到多少波折,都能以此代替解药。 唯今夜无解。 顾煜躺在场上,从记事到大学参军,从边境线上的丛林到苏国战场,种种画面,一帧一帧在脑子里循环演绎,剜着他的心,那些回忆像是要将他就地正法。 他想到阚云开不久前伴月的背影,完全驾驭不了当下的情绪。 一座苦心经营多年的心灵壁垒,在今夜,轰然倒塌。 或许基早已出现裂纹,崩塌系数终于在阚云开的言语行为下达到阈值,甚至攻破计量,直至此刻他承认。 阚云开快步回到车上,打开暖气尽力烘干衣服,她靠在颈枕上,望着庄严的大门,手中握着那把滴水的黑伞。 她淡然一笑,启动车子回家。 中午出门她忘记关窗,客厅地面一片藉,她踮脚费力关上窗子,拿过拖把清理污渍。 她站在窗前,给夏知遇去了视频通话。 铃响许久都不见那头接听,她正准备挂断,夏知遇接通电话,转为语音,声调不自然道:“宝贝,怎……么了?” 阚云开说:“我表白了。” “什么?”夏知遇委婉措辞,“被拒了?” 阚云开悻悻道:“差不多吧,比被直接拒绝还……” 夏知遇声音破碎轻喃:“唔……” 阚云开眉心微蹙,轻微的诧异之掠过瞳仁,她虚眼看了看手机屏幕,了然于心,下午那阵李凯说顺道送她回家。 原来,顺的是这条道。 阚云开道:“明天再说吧。”随即安静消失。 这个点打电话,确实败了人家兴致。 后肩隐隐传来痛,似在演习中被飞石擦破,她褪下衣衫,背身回首,右肩有几处瘀青,隐约能看见红痕。 她从收纳柜中取出药箱,取出棉签碘伏,起衣摆上药。 拧紧瓶盖,她指尖敲着瓶身,细想了想,拿过桌上的手机给顾煜发了短信。 【伞,下次还你。】 第十三章 那晚,顾煜没看到信息,和衣而眠,无解的事情随雾气在围垸里失,磕磕碰碰,跌跌撞撞。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