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养心殿。 隆安帝看着贾蔷,眼神明显比先前顺眼许多…… 他审视了几番后,点头道:“原以为你和李暄要一直荒唐下去,总算长进了些。” 说罢,又看向林如海,道:“卿可放心得下?” 林如海笑道:“皇上连宝郡王都准备派出去,臣又如何会舍不得?贾家世受皇恩,贾蔷为国出力,原是分内之事。只是,到底太年轻了些,又没领过兵,不知兵法……” 隆安帝问贾蔷道:“你怎么说?” 贾蔷躬身道:“此战在守,不在攻。且臣去宣镇,自不敢轻狂自大,手军务。以除为主,若事有危急时,再听淮安侯之将令行事。这一点,臣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一旁韩彬笑道:“能明白这个道理,可见是长进了。淮安侯在宣府束手束脚,毕竟才去。那些商户多和参将、游击、守备有勾连,他不敢轻动,否则容易被孤立架空。只是眼下又没有与他徐徐图之的时间,就要从京里请一个敢下辣手,不怕得罪人的人,来替他刀。这个差事,旁人做不好,你贾蔷必定可以。不过,去了后也要注意自身安危,不要小觑外面的那些人。他们的胆子,比你想象的大的多。” 这也是左骧等不让宝郡王李景去的缘故…… 以李景的子去了那里,折在那的可能未必没有。 到时候只推是蒙古人的细干的,朝廷还真能屠城不成? 这世道的凶恶,从来都超出人的预料…… 贾蔷点头应下后,又挠了挠头问道:“臣瞧着皇上和诸位大人,怎好似并不很担心北面那八万大军?宣镇才不到两万人……就凭赵国公一句话?” 听闻此言,养心殿内君臣面都有些古怪的笑了起来。 林如海教诲道:“敌虽有八万之众,然从白灾中靠牛踏马踩趟出一条道来,至宣镇,便已去了半数战力。再加上坚城所阻,又逢冬……按理来说,无论如何,都没有冬出兵的道理。” 李晗笑道:“许是草原遭灾太过严重,不南下就没吃的。破釜沉舟,也说不定。” 张谷提醒贾蔷道:“或许还有内的因素,这一次若非淮安侯华文素来缜密谨慎,提前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做了预备,说不得城池已经破了,后果不堪设想。此次虽过了关,但内至今未捉住,隐患重大。” 韩彬亦沉声道:“的确大意不得,我等皆知蒙古劳师远征,看似疯狂,可疯狂背后,也有天大的野心。他们未必一定在宣镇下手……当然,军略上的事,自有宣镇总兵去理会。朝廷能做的,就是尽力提供粮饷草秣。如海,可有难处?” 林如海思量稍许道:“若只供宣府一镇,并非难事。且再有十天,十万石新粮即将入库,至少可支撑三个月。眼下的难处是,该如何将粮食运过去……自神京往北,一路多山地关碍,耗费太多。征发民夫的话,这个时间点……” 韩彬斩钉截铁道:“这个时间点发生了战争,便只能在这个时间点发徭役。此事给子升,这原是兵部驾部司的事,他责无旁贷。如海,你只管筹措粮草便是。” 李晗在一旁苦笑不已,兵部驾部司,那群废物大爷们,把粮草运到宣府,怕得用一个月的功夫。看来,只能下狠手了…… 贾蔷忽道:“其实有一种更好的法子,不伤民力,不生民怨,只是不知朝廷敢不敢用。” 李晗忙道:“有甚么法子就快说,虽说是治大国如烹小鲜,但朝廷的胆子若不大,也不会推行新政了。” 贾蔷点了点头,道:“何不将运粮的差事,给京城六大车马行?以公正的市价给银子,让他们保证将粮食运到宣镇。出点银子就能解决的事,何苦大年下的,征发徭役,让百姓过不好年,且一路损耗比让车马行送的还贵。” 隆安帝闻言,看向韩彬等人。 以商贾来参与军国之事,从来都是犯忌讳的事。 当年盐商运粮至九边以换取盐引,解决了朝廷多大的难题,可是只因商贾业,不可参与国事就废黜了。 当然,本原因还是在于有人眼红盐商凭借商囤得盐引所得之巨利,强行手夺了。 最后落得个一地,那些人又将罪名扣在了盐引商囤上…… 如今若是以此法来运行,怕是物议不小。 韩彬看向贾蔷,沉声道:“车马行可有把握准时运达?” 贾蔷道:“只要正常给银子,且沿途关卡不许克扣勒索,绝对比户部征发民役先到。而且,还能让百姓得利赚钱养家。” 左骧忍笑道:“贾蔷,老夫怎记得,京城最大的车马行,就有你一份。” 贾蔷正点头道:“没错!” “哈哈哈!” 张谷在一旁忍不住大笑起来。 李晗则笑道:“若如此,那我反倒更放心些。” 看着这些君臣脸上的笑容,似乎果真没有担忧边患,贾蔷心里大概明白了甚么。 大燕如同前世的大明,但大燕没有经过土木堡之变。 所以,太祖、世祖二朝横扫天下,几乎杀绝草原漠北的骄傲荣光,至今仍在! 便连宝玉都曾亲口说过:“我亦常见官员人等多有跟从外国献俘之种,图其不畏风霜,鞍马便捷。既这等,再起个番名,叫作‘耶律雄奴’。‘雄奴’二音,又与匈奴相通,都是犬戎名姓。况且这两种人自尧舜时便为中华之患,晋唐诸朝,深受其害。幸得咱们有福,生在当今之世,大舜之正裔,圣虞之功德仁孝,赫赫格天,同天地月亿兆不朽,所以凡历朝中跳梁猖獗之小丑,到了如今竟不用一干一戈,皆天使其拱手俛头缘远来降。我们正该作践他们,为君父生。” 连宝玉都想作践他们,可想而知…… 当然,这些君臣只是战略上藐视,战术上仍是谨慎的。 隆安帝同林如海道:“既然如此,那么粮饷草秣之事,就给贤师徒了。” 林如海、贾蔷应下后,隆安帝又问贾蔷道:“三大火器营,你准备带哪一营去?” 贾蔷道:“朱雀营罢,赵破虏老将军有一面之缘。” 隆安帝哼哼了声,道:“朕以为你会点赵国公府的姜泰,人家不是将他托付给你了,这次不带上?” 贾蔷干笑了声,摇头道:“臣带火器营,并不是要亲自指挥,臣不懂这些。姜泰也不过个年轻人,懂多少火器营?还需要老将。只要能听令阵就好……其实眼下的火绳,臣并不看在眼里。皇上,西洋如今已经有了……” “好了好了好了!三句话说不完又拐到西天去了!” 隆安帝不耐烦摆手拦断道:“你好生将差事办妥,等将来闲暇时,随你在外面怎么折腾……去准备罢,明一早,火器营即可启程出发。” 贾蔷告退,出了养心殿。 等他出去后,隆安帝呵呵了声,同林如海道:“林卿教诲有方,这个混帐如今总算知道为朝廷出些力了,不似往,魔怔了般,所作所为,皆为了后出海。” 林如海摇头苦笑道:“臣惭愧。” 隆安帝脸上笑容渐渐敛去,看着诸位军机大学士道:“诸位卿,蒙古那边到底为何突然大举犯边?果真是因白灾死伤太重,急了才来的么?就凭勾结几个商户,就敢劳动八万大军出征?儿戏吗?” 韩彬沉声道:“所以,一定有足够分量的朝中大员,位高权重,给予了那边足够的好处,让他们派八万人马,前来送死!!” 是谁,似乎并不难猜…… 但也许,有人就想让他们,往这边猜想! …… 凤藻,偏殿。 贾蔷无语的看着李暄道:“王爷想去,同我说甚么?皇上就在养心殿,军机也在,你去请旨去啊。” 他刚从养心殿出来,就被凤藻总管太监传懿旨招了来。 一进门,李暄就跳着脚要一道去宣府。 怎么可能…… 那里一团雾,到底谁隐藏背后不好说,但一定涉及一个巨鳄。 一旦张口,说不定就将人嚼碎成渣。 李暄也自知不靠谱,只羡嫉妒的看着贾蔷道:“你可得了意了,刚从南边儿浪了圈儿回来,又要去北地使威风。” 看着他无限向往的模样,贾蔷“嘿”了声,去与尹后见礼。 尹后着一身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绝美的俏脸上,一双国天香的明媚长眸中,目光明亮。 她看着贾蔷笑道:“眼见就要过年了,又派你出去,你没和皇上闹?” 贾蔷笑道:“小事敢胡闹,国事不敢。臣又不是王爷那样不晓事的,臣知书达礼……” “爷叫你知书达礼,爷叫你知书达礼!” 李暄气的嗷嗷叫,从旁边举起锦墩来要砸贾蔷,结果刚举起来,贾蔷轻轻一推,他就一墩儿坐地上了。 尹后见李暄惨叫一声唬了一跳,不过看到他随即蹦起来要和贾蔷拼命,又忙喝道:“还闹,明知打不赢还打,岂不愚蠢?” 李暄许是被怒火冲昏了头,斜眼看尹后道:“母后,您要这样说,儿臣可就不高兴了!” 尹后生生被气笑,对一旁牧笛道:“取本凤天尺来!” 李暄一下清醒了过来,脸堆笑跑到跟前跪下道:“哟母后,您瞧瞧,儿臣都被贾蔷那坏羔子给气糊涂了!您拿凤天尺来是为了打贾蔷罢?儿臣帮你丫!” 尹后嗔他一眼后不理会,看向贾蔷温声道:“此去北地,兵行凶危,且莫逞强。本知你力气大,可刀剑无眼,伤着可不是顽笑的。翻了年,你和子瑜,还有林家姑娘的亲事就该筹备了。要好好的去,好好的回。本让李暄在内库中寻了些常用药物,你带了去,有备无患。记住了,绝不准贪功冒进!否则等回来后,你仔细着。” 贾蔷躬身道:“臣领旨,多谢娘娘厚!” ……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