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毫无底线薛彻不一样。 他做出的任何决定,他的任何意志,都是为了心中的目标和理想。 他其实很想说一句话,我宁岐也没有私敌。 但他还是做过了很多逾越底线的事情,所以已经无颜说出此语。 天空深邃。 人同样深邃。 天空的深邃,让人不敢细究,唯恐沉沦。 人是从哪里来的?又要到哪里去?宇宙起源在哪里?终点在哪里? 思考这些过于玄而又玄的问题,容易让人藐视身边的现实。 人的深邃,更加不敢让人细究,否则只会沉沦的更深。 人无完人。 每一个人心中都住着天使,每一个人心中也都住着恶魔。 当天使浮现的时候,会让人对自己所作所为无比的愧疚。 当恶魔浮现的时候,自己会让自己恐惧。 探索人的这种沉沦,意味着灵魂的拷问,意味着自我否定,意味着意志的自我毁灭。 很多时候,强大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念头,他们坚信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 但……真的是对的吗? 经不起灵魂拷问的,所以不去深究。 之前的宁岐,就从不去探寻自己的人。 因为他不敢。 一旦探寻,就会拷问,就会动摇。 而为政者,最忌讳的便是动摇。 找到一个目标,然后不断奋斗,用尽一切手段,达到这个目标。 这就是他之前的人生。 而现在,他仿佛必须拷问自己了。 他夺嫡失败了,宁元宪和宁政没有杀他。 他依旧不甘心,离开了国都,来到了薛氏的南洲城。 结果,薛氏覆灭了。 沈浪非但没有杀他,反而救了他。 这两次的死里逃生,非但没有让他觉得快活,反而是痛苦。 他不是宁翼。 宁翼是贪生怕死的,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惜一切。 宁岐不知道多少次在绝境中沉沦,每一次都自己杀了出来,置于死地而后生。 他开始拷问自己的灵魂。 然后,更加痛苦。 这几乎是要摧毁自己的意志,否定自己的过去,然后重新建立。 天黑了,天又亮了。 太升起。 太又落下。 晴空万里,又乌云密布。 雷鸣阵阵。 乌云顶。 暴雨倾盆。 又雨过天晴。 之前宁政和宁岐讨论过姜离陛下。 宁政说姜离陛下是太,就算是他死了,也依旧照亮着世界。 宁岐说姜离只是稍逊即逝的星,给人希望,但更加让人绝望。 若无希望,便不会绝望。 但是此时宁岐眼睛固定不动,没有变幻任何视野,就看着头顶的天空。 他发现,每天他大概只能看到一段时间的太,就是正午时刻。 因为他就只盯着他一片天空。 其他时候,太都在他的视野之外。 但是…… 太不在他的视野之内,就不存在了吗? 甚至太落山了之后,它就不存在了吗? 哪怕在黑夜,月亮也依旧脆弱而又顽强地照亮黑暗。 但其实,月亮只是太的反光而已。 那现在整个世界是属于黑暗之中吗? 只不过之前是彻底的黑暗,现在月亮升上来了? 谁是这个月亮? 整整七天七夜之后。 宁岐胡子拉碴,头发散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进入残破的南洲城,吃了一顿饭。 已经有几艘船来接他了。 浮屠山的? 无所谓了。 他登上了船。 “三殿下,去哪里?” “北上。” 舰船一路向北,目标天南行省。 几天之后。 船只靠岸。 已经有一支骑兵在这里等候他了。 “殿下,我们护送您去天南城。”骑兵首领道:“您可以在那里等候,等待属于您的时代到来。” 这又是谁的骑兵? 祝氏的? 天涯海阁的? “我要北上。”宁岐道。 骑兵首领道:“殿下,如今薛氏家族覆灭,您北上可能会死。祝相的意见非常明确,您先留在天南行省,等到天崩地裂的时候,您再北上,入主国都。” 宁岐道:“我要北上。” 骑兵首领皱了皱眉头。 片刻后,宁岐在阎厄的保护下北上! 几天后,宁岐进入了国都! 如同一个乞丐一般,进入了王,拜见越王。 “回来啦?”头发全白的宁元宪双手颤抖道:“去见你的母亲吧。” 宁岐抬头看了父王一眼。 几个月不见,他更瘦了,整个身体几乎佝偻在一起。 他坐上了轮椅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来过了。 他如此的年迈了,和两三年前的年轻致完全判若两人了。 宁岐叩首一下,然后去见母亲种妃。 …… 薛氏家族覆灭了。 在国都引起了一点点波澜,然后又陷入了沉寂。 三王子宁岐竟然回来了,他竟然敢回来。 但,也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宁岐回来之后,直接从所有人的视野中消失了,几乎和种尧一样低调,每天都在家中,闭门不出。 宁元宪和宁政都没有杀他。 非但没有杀,也没有任何斥责,当然也没有奖赏,就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国都的一切,依旧有条不紊。 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