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净会哄我开心。” “我也哄师娘开心,”小皇帝喋喋不休,“我外祖父家有个表姐,可会玩了,我请表姐来陪师娘玩。” 人自然是早早就找好的,就在暖帐里。 那位皇帝外祖家的表姐看起来十八|九岁,相貌清秀,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柔。 “民女见过太师夫人。” 这位表姐也懂礼节,见到了央央,屈膝行礼。 “我表姐做得一手好膳,师娘前些子不是说没胃口么,今就让表姐大展身手,看能不能让师娘胃口好一些。” 小皇帝兴冲冲地:“表姐,快把你看家本领使出来,哄我师娘开心。” “是。” 那表姐一点被轻的觉都没有,老老实实屈膝行了礼,退了出去。 央央看了一会儿那表姐的背影,收回视线。 “师娘。” 小皇帝落了座,手托腮看着央央。 “师娘,我能问一个问题么?” “陛下请问,臣妇知无不言。” “师娘眼中的老师,是一个什么人?” 小皇帝自嘲:“我跟着老师的时候,字都写不全。一晃这么多年了,我是老师唯一的学生,可我总觉着怎么也看不清楚老师。” 央央细声细语:“陛下,越是身边的人越是看不清,这个很正常,或许就是灯下黑。” “我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但是能告诉陛下,夫君是怎么想的。” “夫君那年十六岁,先帝将七岁的陛下托付给了夫君。夫君年岁不大,陛下更是稚龄,在夫君的心中,陛下不单单是他的学生,更是他维护的弟弟。夫君护着陛下,一如家人。” 小皇帝眼神离。 他想起来了。 当年他还是一个势弱的太子,周围兄弟对他虎视眈眈,他的身边只有一个年轻的老师。老师凭借自己的能力,与那些老狐狸周旋,硬生生在绝境中给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当时先帝薨后,皇子们试图篡位,也是年轻的老师护在他身前,用沾鲜血的手扶着他的肩,哄着他别怕,让他亲眼看着江山,如何一步步落到他的手中。 还有他夜里做噩梦,哭着喊老师,哪怕老师已经在裴府歇下了,大太监一叫,老师还是回横跨半个京城入陪他,坐在他身边讲书,哄着他睡。 曾经小皇帝觉着,这世间只有老师是对他最好的人,这世间也只有老师,是能让他依靠的人。 可是这一切在登基之后,就变了。 朝廷上下全部都掌控在老师的手里,他会指责,会反驳,会生气,也会失望。 小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他是皇帝,为什么要受制于人? 就这么想着想着,过去的老师好像死了,他开始与老师虚与委蛇。 小皇帝的沉默,被那位表姐打断。 表姐身后跟着一连串士兵打扮的丫鬟,桌上摆了丰盛的菜肴。 “民女不知太师夫人的喜好,只做了些擅长的,还请太师夫人赏脸品尝。” 表姐躬身请小皇帝和央央入座。 自己站在一侧,拿着筷子布菜。 “等等。” 小皇帝忽然按住了表姐夹菜的手。 “表姐,朕忽然想到御膳房好像还藏了一壶好酒,你去拿来。” 然后回头对央央说道:“天气冷,师娘喝两口酒可无妨?” 央央微微一笑:“陛下决定就是。” 表姐犹豫良久,放下了筷子躬身离去。 小皇帝忽地站起身,“我头疼,想去睡了,师娘您回去吧。” 央央恰到好处出不解。 “来人,送夫人出。” 大太监进来躬了躬身:“夫人请。” 央央起身。 “陛下若是头疼,别自己忍着,宣太医好好瞧瞧,陛下年轻,保重身体才是。” 小皇帝了鼻子。 “我知道……” “师娘。” 小皇帝忽地说道:“您和老师早点有个孩子吧,说不定,朕就不孤独了。” 央央笑了笑。 “陛下既然都说了,那臣妇回去会告诉夫君的。” 她大大方方。 小皇帝倒是赧然了,挥了挥手。 央央离去时,遇上了那取了酒来的表姐。 表姐静静看着央央的轿子离去,屈了屈膝,不见任何波澜。 离回到裴家后,央央开始犯困。 一天十二个时辰,央央能睡五六个时辰。 裴府夫人高兴坏了,赶紧请了大夫来给瞧瞧,是不是有喜了。 裴宣也乐得找不到北,守在那儿等大夫的好消息。 “太师……” 那大夫是御医院退下来的老大夫了,花白头发胡子,一脸褶子。老大夫给央央号完脉,看裴宣的时候,嘴都哆嗦了。 “夫人不是有喜……是……是中毒。” 央央中毒了。 中了一种很难解的毒。她一天大半时间都在沉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小皇帝亲自登门过。 小皇帝看见央央的症状,怒不可遏,气急败坏的模样,像是一个失去庇护的幼兽。 朝野上下都知道,太师夫人出事了,小皇帝怒了,裴太师疯了。 裴宣手握军队,开始疯狂清查,他谁都不怕,第一把刀就对向了皇帝的外家。 所有人都在等小皇帝发难,裴太师逾越了,这可是天赐的好时机! 可是小皇帝不但没有阻拦裴宣,甚至给裴宣了最大的权利,一路放任他查,不但如此,小皇帝还亲自查了中,揪出来了一切和太师夫人有关的人,杀无赦。 裴宣疯了不要紧,小皇帝也跟着发疯,朝野上下无人可阻,无人可拦。同样,也人人自危,各家都拼命求神拜佛,让太师夫人早点好吧。 那两个发疯发怒的男人,可是天下最有权的人,轻而易举能毁了着大好山河! 朝野上下都开始掀起了一股找神医的风,到处去找神医,找神药,找到了就一股脑送到裴府,眼巴巴求着太师夫人早点安康。 裴宣抱着央央一声一声喊她,给她说,清除了多少多少人,背后动手的势力已经开始了,说很快就能报仇了,最后抱着央央,轻声问:“别离开我,好不好?” 央央有时候是睡着的,有时候能清醒。 她好困。 清醒的时候,央央躺在裴宣的怀里陪他晒太。 “夫君,”央央把玩着裴宣的手,懒洋洋道,“我好像没有给你送过什么东西,这可不行。我可不能让你不记得我……” “我脖子上的铃铛,跟了我一辈子,是我最喜,也最能代表我的存在了,”央央声音细细地,“我把它给你,让它陪着你,你别难过好不好,裴宣哥哥?” 裴宣抱紧了央央,头埋在她肩膀一声不吭。不多久,央央的肩膀有些意。 “裴宣哥哥,你要不要摘了我的铃铛,说不定摘了铃铛我就好了呢?” 央央有些不忍,可是想到了铃铛,还是抱着裴宣的脖子,轻声哄着他。 裴宣良久,抬起了头。 他眼圈有点红。 怀里的人儿柔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她脖子上的铃铛已经很久没有响过了,就像她这个人,很久没有鲜活的气息了。 “好。” 裴宣闭了闭眼,又睁开。 如果是她希望的,那他就做。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她想的…… 裴宣颤抖的手落在央央的脖颈,缓慢解开了她脖子上的铃铛。 ‘叮铃’~ 铃铛轻响。 裴宣把铃铛在手里,轻轻拨动央央的发丝。 央央笑了。 笑得心意足。 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