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它连个眼神的关注都懒得给,继续热火朝天地跟茶杯讲起了刚才没说完的八卦:“……就我刚才跟你讲那个把我卖过来的老娘们,你猜怎么着……” 其实按照江灼的想法,如果还真的能在这里发现点什么,那最有可能的也就是沈鑫的卧室了,可是那里面亮着灯,他不敢进门。 结果正犹豫间,江灼忽然觉到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他心念一动,猛地转身,正好与身后端着个托盘走过来的女人目光相对。 记忆中从来不曾有过这张鲜活的脸,江灼的心脏却猛地一跳,那个瞬间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向上涌来,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发颤。他的脸一定很红,口却像是被人进去一把冰碴子似的,扎的生疼。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忘了自己实际上是这个家庭的闯入者,应该及时躲闪才对,只是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对方。 唯一令人欣的就是,对面的女人比他好不了多少,当看清楚了江灼的模样之后,她惊的手一抖,便把手里的托盘砸到地上了。 “辰非……?”她喃喃地说出这两个字之后,又一下子从江灼的神态和年龄上意识到差别,眼中的茫然散去,惊怔却更甚:“你、你……” 江灼反应过来,低声喝道:“闭嘴!” 但这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沈子琛,脚步声响,是他向着这个方向走过来,同时问道:“林阿姨,怎么了?” 江灼伸手就往兜里摸,林琼却一把将他推到了自己的卧室里面,转过身的时候,正好沈子琛也打开了大厅的灯。 江灼靠在门后,听见林琼说道:“没什么,刚才口渴了想喝点水,不小心把杯子打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对沈子琛的态度谈不上厌恶,但也没有多亲近。看来两人一直是这样相处的,沈子琛也已经习惯了,闻言并未多做怀疑,说道:“那可以叫周姨来端啊。” 他是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来的,江灼的角度看不见沈子琛,却能从门里瞥见他投在地面上的影子,隐约觉得沈子琛好像又胖了一些。 林琼按了下铃,让阿姨把地上打翻的碎瓷片包好后收拾出去,又冲沈子琛说:“我这没事了。你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此刻她和江灼母子两人一内一外,心情都是莫可名状,很不平静,哪有心情跟沈子琛敷衍。可是林琼平里在家都是这幅冷冷淡淡的模样,沈子琛早就习惯了,此时也没有个眼力见,非但不走,反而还又上前两步。 他这两步把江灼和林琼都吓了一跳,沈子琛却并没有进到卧室里面去的打算,而是说道:“林阿姨,我不想再住地下室了。” 林琼道:“不是你大哥说你先前犯了错,让你进去反思吗?你跟他认错去吧。” 要真像她淡淡说一句这么简单就好了!沈子琛的错可真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被原谅的,不然别说认错,就算是磕头求饶他都绝不会有半分犹豫。 沈谦说到做到,竟然真的安排沈子琛去公司打扫卫生间,对外就说他做错了事,应该学着长大独立。公司的员工们都是吃沈家这碗饭的,自然没有人吃了撑的去管闲事,更不敢向媒体曝光。 沈子琛求告无门,第一天换了工作服后坐在楼梯上,拒绝用手接触任何一个厕所的纸篓。沈谦听到汇报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派了两个人过去,捉住沈子琛就把他的头往马桶里面按。 沈子琛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暴的对待,他也没见过这样决绝狠毒的大哥,整个人彻底被吓破了胆子,心中所残存着的那点希望也随之灰飞烟灭。 直播间更是指望不上了,毕竟大概没有任何一个观众喜看丑胖子直播扫厕所。这是沈子琛头一次真正受到绝望,他第二天开始投入新工作,恶心的吃不下饭,结果第三天凌晨就被饿醒了。 他想吃东西,沈谦却吩咐沈子琛的伙食标准只能按照他每天的工资来分配。一个阿姨没有太在意,私下里给沈子琛做了水果慕斯,当天就被沈谦下令开除。从这以后,再没有人敢违逆他的吩咐。 主要还是由于沈谦这么多年来对沈子琛的疼有目共睹,虽然那些往事每每让沈谦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愚蠢无比不堪回首,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他就是对沈子琛再过分,别人也只觉得是责之深之切,自然便不会过多干涉了。 沈子琛又累又饿又恶心,每天回家之后还要去地下室住,简直觉得人生绝望到了极点。他心想跟沈鑫告状,但一来心虚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二来也是这几天沈鑫忙忙碌碌,沈子琛几乎都没遇见过他,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哀求林琼了。 毕竟他觉得,林琼作为续弦,应该对周美娥这个原配也没什么好,相应的,就算她哪天知道了真相,最起码不会像沈谦那样抵触——要不是周美娥死了,林琼还嫁不进来呢! 这样算起来,沈子琛觉得自己的行为其实是无意中帮了林琼的忙。要不然她一个再婚的女人上哪再找这么好的人家来嫁啊! 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沈子琛可怜巴巴地向着林琼求道:“林阿姨,可能是我这次太让大哥失望了,他说什么都不肯原谅我,还让我每天去公司打扫厕所,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您帮我跟大哥或者爸爸求一下情好吗?” 沈子琛面晦暗,神情疲惫,平里要用啫喱打理的一丝不的头发也变得糟糟的,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凄惨。但林琼丝毫不为所动,干脆地说:“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做不了主。好了,既然明天还要出去干活,那你就早点休息吧。” 沈子琛:“……” 太油盐不进了! 他明白林琼一直就是这样的脾气,这个家里包括父亲沈鑫在内,都没有人能够拂逆她的意思,或者强行要求她去做什么。 一般的后妈过门,就算是装样子也得对继子客气一阵,林琼却本就不管这套,对待他和沈谦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 这一点沈子琛从小就知道了。他的各种招数都对这个女人无效,干脆也不白费力去讨好她。反正林琼不管是,有父兄的疼宠,已经足够他在这个家中过的很好。 但虽则如此,此刻把林琼当成了救命稻草的沈子琛还是到一阵失望,这女人冷心冷肺的模样让他想起同样不近人情的江灼,当下连勉强维持表面的风度都做不出来了,悻悻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林琼一直站在门边,等他走后才松了一口气,眼看沈子琛的背影往地下室的方向去了,这才连忙回到卧室里。 江灼正抱着手靠在墙面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小保险箱依旧拿衣服包着,放在他的脚边。 林琼进来就问:“你……怎么来了?” 没有了刚才的恍惚,更不需要询问确认,她说的这样自然而然,想来也是早从电视里见过江灼的模样。 江灼硬邦邦地道:“反正不是来找你的。” 他站直了身体:“今天是我私闯民宅,被你碰上算我倒霉,你报警吗?要报快点,不报我就走了。” 林琼就着昏黄的灯光看了他片刻,好像没有听懂江灼的话,带了点恍惚问道:“你这些年还好吗?” 江灼冷声道:“你要是真想知道,不用等到现在才来问我。” 他说完之后,一弯将小箱子抱了起来,心里有些懊恼。 这一趟真是要白跑了,虽然以林琼现在的态度以及江灼的武力值,他要是真想继续查看这个房间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江灼实在做不到淡定自若地待在这里。 这时,林琼却注意到了他手中的箱子,此时里面透出来的光芒虽然不是很亮了,但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了一种宝光灵气。林琼不会法术,但是身为江辰非的子,她见识却广,一下子就隐约意识到了江灼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林琼刚才也是神思,无法思考,直到此时看见这个,瞬间由此联想到了某些事情,愕然道:“你、你是来查……你知道了什么?!” 江灼也觉得自己的表现大失水准,冷冷警告道:“知道的多了容易短命,你最好不要瞎问。” 林琼看着这个孩子,心头猛地涌上一阵酸楚。当初那个小小的婴儿已经长成了比她还要高的小伙子,眉目间依稀有着他父亲的影子,格却又这样倔强。 她刚才问江灼这些年来过的好不好,确实是一句废话——没妈的孩子怎么长大,她应该心里最有数才对。可林琼唯一的希望就是让江灼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要理,千万别卷到这件事里面来,现在看来,却要落空了。 她想,太危险了,得让江灼快点走。但是一时却没敢动弹,生怕一动,眶的眼泪就要下来。 曾经那样糊涂地追求过所谓的幸福,又那样痛苦地割舍过人生中的一场镜花水月,终于走到了这样的绝境,唯一能做到的保护,竟然就是把重要的人推离自己的身边。 她不能哭,也不想哭,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哭泣除了无用的示弱以及出卖自己的自尊以外,毫无作用。 江灼也不知道是期望林琼说点什么,有个什么样的反应,但对方只是站着不吭声,他心头烦,也更加不耐烦起来,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林琼却回过神来,说道:“你先别走,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从头到尾没叫过一句“儿子”、“小灼”,也没有想象中急于解释挽留忏悔的样子,江灼心里来气,道:“不要。” 林琼抓了他一下,又很快放开,语气急促地低声道:“你想看的那箱子里的东西,我这都有。从这里离开之后立刻把箱子放回去,你要做什么我拦不住,但不管怎样,都不能打草惊蛇,提前暴自己,知道吗?” 江灼一听说我“我这里都有”这几个字时,心中惊了一下,动作便迟疑了,看着林琼转身,将他们卧室里的大推了推,费劲地将挪开,跪在地上将底下最正中那块地板揭到一边,从里面掏了点东西出来。 江灼看着这一幕,心中百转千回。她竟然还留着这一手,难道林琼跟沈家也不是一条心?她到底是要干什么? 可是任何的理由也解释不了她当初抛下自己离开,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江灼无法原谅也无法理解。 他桩子似的站在一旁,看着林琼迅速翻找东西,却眼尖地发现,地板下面还藏着一本相册,有张照片掉出来,又被林琼看也不看地胡回去了,将相册掖在了一堆文件底下。 那是他初中毕业时的照片。 外面起风了,树叶哗啦啦地响,影子在房间里晃动,仿佛一寸寸被腐蚀殆尽的时光。 他以为他不会再有半点动容。过去的一切早已过去,现在的每一天都是新生。他曾经失去了几乎所有重要的一切,那样痛苦的剥离都已经熬过来了,可是为什么又要在自以为无坚不摧的时候看见这一幕? 相册虽然已经掖在文件底下看不到了,江灼却好像中了一样紧紧盯着那里,直到林琼挑出一小沓文件,又将其他东西全部都回去之后,转身冲着江灼说道: “这些都是我默写出来的,应该跟原件没有太大的区别。那保险柜里的一些资料部分是你爸爸亲手用功德墨写的,所以遇到气灵气的时候才都会产生反应,其实内容一样。你快拿着,记得藏好。” 江灼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沈家?!别告诉我你是来当卧底的。” “没有。”林琼道,“没有苦衷,走的时候觉得跟你爸过不下去,跟沈鑫结婚的时候是觉得喜他,就这么简单。后来发现了一些秘密,所以查了查,我的能力仅此而已,正好你来了,东西就给你吧。” 她说的轻描淡写,却也十分冷漠坦然,把江灼剩下的话打了回去。 林琼把东西尽数到江灼手里,说道:“快走吧,这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这一,江灼却没接住,东西掉到了地上,林琼连忙要捡,被江灼一声不吭地推开,自己蹲下身子。 在低头捡东西的一刹那,一滴泪顺着他的眼睫落下,滴在了文件的一角。 他将东西在地面上磕齐,借着这个动作,手指似是无意地一抹,擦下了那滴眼泪,冷冷地道:“那我走了。” 林琼似乎想叮嘱江灼点什么,终归还是把话咽下,点了点头,目送他转身开门。 结果这一开门,有个人一下子从外面摔了进来,“哎呦”一声惨叫,却是沈子琛。 林琼和江灼都吓了一跳,只是林琼固然不是那种咋咋呼呼惊慌失措的女人,江灼遇上别人时头脑也清醒的很。 抢在沈子琛指着他刚要叫起来之前,江灼一把将他提起来捂住嘴,用胳膊勒住沈子琛的脖子,硬生生拖进了房间里。 林琼随后将门关上。 江灼松开了捂住沈子琛嘴的手,勒着他脖子的那条手臂却没有放开,冷声喝道:“你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说!” 他的肩膀几乎只有沈子琛的半个宽,一条胳膊勒着他几乎环不过来,手上的力气也就愈发的大。 沈子琛被江灼勒的呼困难,又看刚才对自己冷漠无情的林琼在旁边看着,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哑声骂道:“我鬼鬼祟祟?这是我家!你偷偷摸摸的进来我还没报警呢!好啊,你们亲生母子情深义重,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着给你,有什么黑锅都是我背!你是姓沈还是我是姓沈?” 沈子琛的脑袋瓜子里面可装不下太复杂的谋诡计,他只在外面隐约听见了林琼要给江灼东西,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财产宝物方面,简直委屈极了。 这段子他一直被骂鸠占鹊巢,抢别人的母,事实上林琼对他何曾有过半点疼?她跟江灼母子二十几年不见不问,结果还能迅速搭在一起,有什么好东西只给江灼留着,连帮自己求一句情都不肯。 这让沈子琛忍不住想到了当年同样把大笔资产分给沈谦的周美娥。他只不过是想多讨一些好处,结果计算失误,结果就被沈谦给修理成了这样一副鬼样子。 反正说来说去最后好处的都是别人的,倒霉都得他自个受着。 沈子琛拼命地挣扎起来:“江灼!有本事你就在我家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告诉我爸,告诉我哥,你来我家偷东西,林阿姨把沈家的东西都给你顺走了!你们一个个的,凭什么!凭什么——” 江灼听的心烦,一掌把他给劈昏了。 林琼却隐隐听到了院子里面有车声,心中觉得不妙,打开门出去,喊道:“周嫂?” 刚刚收拾过茶杯的保姆匆匆赶过来,林琼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周嫂道:“是先生和大少爷回来了。” 林琼微顿,然后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她向来不怎么热情,周嫂也没当回事,出去给应酬回来的沈鑫和沈谦父子熬汤。 第128章 身 林琼转身回到房间里,脸才有点变了,说道:“他们两个随行都带着不少保镖,外面人多,你等会再出去……你先带着沈子琛,去二楼藏着,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江灼倒还淡定,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找个机会跟沈谦说我在这里,让他帮我离开。不过要快点。沈子琛我自有办法,不用管他。” 林琼没想到沈谦跟江灼还有联系,怔了怔便答应下来,江灼拿出张符纸,在上面写了“道冥冥超至灵讳言至心不可妄”一行咒文,跟着将符纸挥着,烧成一小撮符灰。 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