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劝我离开,我收回即将踢出去的脚,又往后退了两步,把他整个人从深坑下拖上来。 他紧紧抓着我的脚踝,被我拖到平台上,靠近矿道出口的地方。 “我们有三个人失踪了,你见过他们吗?三个年轻人,二十岁左右,中等个头,穿着灰羽绒服。”我说完才想起这人的眼睛恐怕看不见了,便加了句:“有个人是唐市口音。” 唐市口音很有特点,听过的人一定会注意到,就算这人没听过唐市话,也能听出那是外地口音。 “呵呵呵…”这人笑了三声,声音干涩暗哑,好像奇怪的鸟在‘笑’。 “他们在坑底吗?”我直接问道,不想和他打哑。 “在。”这人忽然收住怪笑,沉沉回道。 听他口气就准没好事,果然他没等我再问,冷冷说道:“他们死啦,你还不快走,晚了你也——” 这人话说到一半,死人一样的白脸上出现了可以称之为惊讶的表情,他僵硬的五官极不协调,像只需要修理的牵线木偶。 “你、你没事?你没有出现幻觉?” 不得不说他的反应不止慢了一拍,应该是好几拍,都和我聊半天了,才发现我的神状态很正常。 “你不也没事?” “我…我没事?呵呵呵,我这个样子叫没事?” 他把‘没事’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讽刺的笑着,我却担心他再用点力,就会把骨头笑断,他太瘦了,突出的锁骨和盆骨让他看起来像一具裹了层薄皮的骨骼模型。 “那三个人,你到底见过没有?”我渐渐失去耐心,加快语速追问。 “死啦,你不信?不信你可以下去看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他能爬上来,我应该也能爬下去。 “你疯了吗,真要下去?” “当然。” “下面的辐更强,你会发疯的!” “我看你正常的,没那严重吧。” “我正常?哈哈,天大的笑话,你看看我变成什么鬼样子了,它不杀我,是为了给它开路,好离开这个鬼地方。” “它?是什么?” “你的眼睛也瞎了?它就在你面前,这东西,它可以把人疯、送他们走上绝路,那个人也快不行了,他坚持不了多久。”他的脸转向百里川所在的位置,眼睛锁定的位置丝毫不差,就像他能看见一样。 他伸出爪子似的手指,指着坑里的柱子,他似乎急于把我劝走,但在他脸上,我没看到类似恐惧的情绪,也就是说,他不怕幻觉,或者,他本没有产生过幻觉,和我一样。 “只要战胜内心的恐惧,他能过来,我相信他的意志力。”我看了看百里川,他的眼中除了愤怒还有抗拒,幻觉时而占上风,但他仍然在跟幻觉作斗争,他没有放弃。 “不,现在是信号最弱的时候,等到辐值增长到最大,他必死无疑。” “我必须确认我们的人是否还活着。” 这事没得商量,不能他说死了,我就放弃寻找同伴。 “你在找死,哼,随你吧。”瞎子冷哼一声,松开抓着我的手,跑进了矿道。 百里川看着我,眼神一会儿像在看可恨的怪物,一会儿又恢复些许清明。 不过他恢复清明的时间越来越短,于是我立刻行动,从瞎子爬上来的地方爬下去,下面果然有能供人攀爬的东西,是一排直深入坑中的爬梯。 我的身形很快隐没于深坑的黑暗里,即使下来前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这坑的深度,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想。 一千米……两千米……五千米,我觉得我得收回之前的话,这深坑不是蛋壳里装牙签,是定海神针直接进了底壳里。 下到六千米深,我终于到底了,但柱子却没到头,它的低端仍然没有出来,只是下面全是水,它的柱身泡在水里,我看不清水下的情况。 爬梯延伸至水下,曾经这里应该没有水,我猜是那场地震,导致坑底进水,才把柱子底下的部分淹没了。 那么在地震前,这里还没有关闭时候,工人可能已经到过坑底,他们为什么没事? 而且现在我有另一个疑问,这座矿场当初究竟是挖矿,还是挖柱子? 我盯着黑沉沉的水面,水里有活人的可能太小了,那三个人又没带潜水设备,地下水寒刺骨,就算他们在水里,泡半个小时也要命了。 呜嗡……嗡……… 低沉威严的号角声从柱子内部向外扩散,仿佛是某种预示或提醒,声音悠长浑厚,我甚至能受到空气在震动。 一波一波,空气中震着我能知到的波浪线,类似脑波但是没有人类那么复杂,好像固定的波段,在重复传递相同内容的信息。 这应该就是瞎子说的危险,让百里川他们产生幻觉的力量是这柱子,它的真正威力是此刻源源不断传出来的声波。 想要阻止它干扰百里川他们的大脑,就得从内部把声波消除。 爬梯离柱子还有几十米,在我的位置摸不到柱身,我照着柱子开了一,想看看它是什么材质的。 可是子弹打在柱身上,一点声音也没有,连个碎片都不见,对声波也没有丝毫影响。 我一手抓着爬梯,一手举,把手电咬在嘴里,定睛看了看柱子表面的花纹。 细看之下我发现那些螺旋状的花纹其实是阶梯,这柱子竟然是一座塔。 既然有落脚的地方,那就好办多了,我收起,握住藏在袖子里的飞灰。 我脚下一蹬梯子,身体向虚空飞扑,集中神展开空间跳跃,这一跳我的力并不大,反正掉下去也是摔进水里,不会受伤。 没成想跳的有点过,我的脸差点怼柱子上,幸好我反应快,抬起胳膊挡在前边,才没发生惨案。 我的小臂撞到柱子上,身体随之滑落,比我预想的着陆点高了半米,不过还算可以,至少没掉下去或撞断鼻子。 我第一眼看到这座塔以为它是柱子,即便是此刻站在螺旋状的阶梯上,我仍然觉得它是柱子,因为它上下一边,又深不可测,没头没尾的,就连入口也没见一个。 我伸手拍了拍这似塔似柱的东西,结果吓了我一跳,入手的触居然带着温度。 我连忙缩回手,想了想,又再次摸上光滑的表面,它的热度比人的体温稍低,随着声波扩散的时间增长,正在逐渐升温。 我掏出匕首,在表面扎了两下,匕首的刀刃就像扎在硬塑胶上,没有声音,也扎不透。 柱身呈黑,阶梯却是灰,而且阶梯是用石板搭起来的,和柱子本身的材质不同。 扎不透、打不烂,表面又没有出入口,难道入口在水下? “救…” 我正探头看着脚下的水面想怎么才能下去,身后的柱子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由于阶梯很窄,这声音一出现,就像有人站在我背后一样,我本能的回身做出防御姿态。 “救…我…”声音重复了一次,我更加清晰。 “谁?”我听着这声音有点耳,但又不像是我悉的人,出现在幻觉里的一般都是人,所以这应该不是幻觉。 “丛、丛…岩…”声音断断续续,显然声音的主人已经气若游丝,说两个字都是十分困难的事。 “丛岩希?”我跨前一步站到柱子身近前,伸手拍了拍传出声音的地方,随口叫出对方的名字,这人就是那三个失踪者中的一个,百里川在车里骂人的时候提过这个名字。 “救……” “你怎么进去的?入口在哪?” “呃…唔…” 里面的人发出一阵痛苦的低,再说不出什么话来,知道人还活着,我也急了,用匕首在一旁用力划了几下,结果只出几道浅浅的划痕。 人命关天,这时候刀都解决不了问题,我拿出飞灰,虽然没用它分解过死物,但我必须试试。 我不清楚柱子的厚度,不过里面肯定是中空的,否则丛岩希也进不去。 为了避免伤到困在里面的人,我控制着神力,打算先分解掉薄薄的一层。 结果我的办法奏效了,却也只能分解掉两毫米厚的柱身,范围是一个平方米。 痛苦的呻扔在继续,只要有声就说明人还活着,我一层层的分解,到了第四层,一张脸了出来,随之破里出微带苦涩气味的黑汁,一个人被出的汁带出来,但破口只有一平方米,他上半身掉出来,下半身还留在柱子里,眼瞅着身子往前栽,我赶紧扶住他,把他拖出柱子。 “丛岩希!”我低叫他的名字,他浑身粘黑汁,呼十分微弱。 我把他放到地上,起身跳进破口,这里面能困一个,就能困两个,也许其他两个人也在柱子里。 柱子内部的确是中空的,黑汁并没有灌整柱子,它像一粒粒黑葡萄,挂在柱子内壁上,所以我从外面破坏柱身,才顺带把它破了。 如果丛岩希之前被黑汁包裹,那是不是说,这里每颗黑葡萄里都有一个人?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