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战事稍歇,朝廷大军驻扎在建伶城中,粮草得到了一时的补给;石锡命令军队短暂休整,又马不停蹄地率领各部将领,对周边的朱提、永昌、兴古郡发动攻击,乘胜向云南各地进兵。 然而,顾柔却已经昏了三个夜,仍然还未苏醒。 沈砚真每来给顾柔看诊,只是因为她溺水时辰过久,肺部水肿,头部也有损伤,只保留微弱的呼。 “险得很。”沈砚真如实道。 国师听了默然无声,苑透光的琉璃天顶上,光极淡地照下来,他清雅的面容显得沉默寥落。他看着上躺着的女孩,苍白的小脸宁谧安详,她的眼眸紧闭,就好像短暂地睡着,随时都会醒过来,同他打声招呼。 他就在这等了三天三夜,等她起来跟他打声招呼。 宝珠立在尾,侍女端来了热过第三道的松仁银耳,宝珠接过来:“大宗师,进一点吧。” 他原本想再一次摇头,然而眼前一花,却好像看见她从头坐起,语声盈盈、面带红晕地娇嗔:“你怎么不吃饭?那怎么陪着我?你要一直坐在这里等我才是。” 他眯起眼,幻象消失了,她还是安静地躺在上,面无血,也没有一朵红晕。 他伸出手。宝珠怔了怔,回过神来,赶忙将瓷碗到他手上。 他搅动了一下调羹,清脆的碰碗响声,晶莹透明的食物茫然在碗中晃动。 【——我吃,我在这里陪你,我一直等你,我永远等你。】 158||2.9 169 夜里,气候干燥微凉,苑上方星裔罗列,在幽深的夜空中忽明忽暗。 国师立于屋檐下观星,尽管今夜宝珠和银珠挖空心思做好了开胃生津的食物,然而他照旧还是难以入口,从顾柔昏睡那一刻开始,他所有的生命|望已经被到最低,对任何事彻底丧失兴味。 在他头顶,所有的星星都在闪光。 他孤零零地站在星空之下,尘世仿佛退得很远很远,再也无法触摸,天地只剩下他一人。 【顾柔,你甚么时候会醒?我很想你。】 他仰起头,望向天空,却只看见一片虚无。 没有她,他闻到花,觉不到香;他看见光,却受不到亮。他盼着她快些醒,带他穿越无穷无尽的黑夜,看清楚这个世界。 他孤独得像一个悲伤的孩童,怔怔望着星空出神。 【或者,你告诉我,你去到哪一重天,领我一起,不要留下我独自一人。】 他不信佛家的因果报应,却还是许了个愿: “折尽此生福报,与之共寿。” 他只是口中轻念,话音未落,天空却忽然闪过一道异光。 北方的天穹一下子被这道奇异光芒照亮,如同大片的军阵,自东向西掠过天穹! 国师仰望长天,不由得一惊。 与此同时,同一片天空之下,建伶城官邸二层的台阁上,冷山也忽而停杯。 “冷司马,怎么了?”一同饮酒的屯长雷亮问道。两人原本正在幕天席地饮酒。 荧惑星入紫垣……荧惑乃凶星,每逢此出必有刀兵血光,大不祥之兆。然而云南方定,又怎会突起犯紫薇之相? 冷山莫名惊异,缓缓置杯,回头望向北边的建伶苑。 苑之中,国师在檐下怔了一会儿神,夜风更凉了,寒气侵人。 宝珠过来替他衣,国师摆了摆手,他要回屋去看顾柔了。 再回到屋内看看顾柔,忽然却发现榻前多了一团黑影。 他凝神定睛一瞧,却是只绒绒的黑猫,两个眼睛淡黄发亮,像荧荧之星,目光幽森地盯着他瞧。 宝珠进来,看到,惊叫:“真是,哪里来的畜生,快出去!”野猫进入苑,本来便不是好事,还是只黑的,她觉着不祥,便急忙跑到院中取来笤帚,要赶走黑猫。 那黑猫捷地轻跳几下,快奔几步,跃上窗台回头看着国师。 “罢了,让它呆着罢。”国师道。如今他一人在此陪着顾柔,只想替她积累福寿,顾柔生温柔,倘若她醒了,也定不会苛责这唐突的畜生的。 宝珠只好拿着笤帚退出去,临走前对黑猫龇牙咧嘴,想把它吓走,那黑猫却不理不睬,仿佛对她这等幼稚举动嗤之以鼻。 国师将碗里剩下的食物端上窗台,给黑猫吃了,自己挨着榻边沿,把手伸到被子下面一探,顾柔依旧小手冰凉,他的心也跟着冷极了,他捏着那只手,打起盹来。 他一只手托着腮,很快呼渐渐均匀,这些不做休息,他实在太过疲惫,于是此刻黑猫跳下窗台的响动,他也未察觉。 黑猫跃上沿,盯着头的顾柔瞧。 顾柔的眼珠在眼皮底下快速地滚动着,额上微微沁出汗珠。 在她陷于沉睡的过程中,正做着一个梦。 她回到了洛。 洛还是那个繁华荣光的洛,她穿过铜驼大街,走过城河上的桥梁,经过曲折热闹的小巷,一路从娉婷走回青涩,长发青丝变成羊角辫,翩翩的裙衫缩回绣花的小袄,身后光照着她的影子,一点一滴缩短,再缩短,变回十年前的模样。 顾柔摊开自己的手心,吃惊地端详,再抬头看看周遭陌生又悉的街巷——她突然开始狂奔,一路飞奔在狭窄冗长的巷道里,一路青砖灰瓦。 直到她停在巷子口那棵高大的古银杏树前。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