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好半天,李思浅才放下杯子。低着头,慢慢刷了牙,出来慢腾腾换了衣服,只觉得脑子成一团浆糊,昨天是俞府被围,今天是林府被抄,这个反转也太让人眼花缭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思浅实在没法静心看她的帐本子、安排她的生意了,坐在炕上,眼巴巴看着窗外,等小棠等人打听消息回来。 傍晚,杭嬷嬷提了几匣子点心过来了,低低待道:“林相公唆怂着二爷犯了事,如今都收监了,老祖宗让你这几天小心些,没事别出去,就是你们府上也要留心些。” 杭嬷嬷待完,匆匆走了。 李思浅双手着太,一个字一个字的抠杭嬷嬷那短短几句话里的意思,林相公唆怂二爷犯了事,这唆怂的是什么事?还能是什么事!难道林相公和二皇子有不轨之心有迹可查?不可能啊,如今太子之位还在,他要是对官家不利,那岂不是成全了太子?那就是对太子不利?难道他要杀太子?太了! 唉,总之,能让林相公唆怂二皇子的事,除了那个储位,没别的事了,这一点可以确定。若是这样,这个罪名一旦明定,林相公和二皇子再想翻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留心府上,是了,林府被抄查,林王妃岂能坐视不管……这事真是太突然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思浅头一回觉得自己好象有点脑子不够使。 这一夜睡的很是不安,李思浅糊糊只觉得一夜都在做梦,偏还知道自己在做梦,真是混的一夜。 “二!您醒了吗?”是丹桂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李思浅一轱辘爬起来,若不是出了大事,丹桂绝不会在不确定自己醒没醒时吵着自己。 “外头全封上了!寅初封的,咱们府大门小门角门全锁上了,连夜香桶也不让出,外头还站着兵,是殿前司的兵马。”丹桂声音颤抖。 “是咱们一家还是……”李思浅的话没说完就咽了回去,府门全部被封,里外消息断绝,自然也就不知道是不是只封了自己一家。 “许是出大事了,净了街,你去告诉咱们院里的人,该干嘛干嘛,没咱们什么事。”李思浅倒镇静了,抬手慢慢绾了头发,慢条斯理的接着吩咐:“把院门关上,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出去,该当值当值,不当值的好好做针线!” “是。”见李思浅镇定自若,丹桂心下顿安,隐隐有几分羞愧,刚才自己表现的太不镇静了,有失首席大丫头的风范。 直到午后,靖海王府外的兵马撤去,府门重开,李思浅这才知道,一直围到现在的不只她们府上,整个京城一直戒严到现在。 二皇子昨天夜里死在了大理寺后院。 黑山两眼血丝进来请安,李思浅示意丹桂在门口守着,看着黑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把能说的都告诉我。” “是!”黑山脸疲倦中透着丝丝轻松,“事情还是因南周厉大将军劫了粮草税银起来的。先是林相查到了太子身边的中贵人不知因何原因跟在粮车队伍中,后来二皇子……是在咱们府门口那次遇刺,也说是太子指使,只是除了那个中贵人,别的证据都没有。 大前天,有几个乞丐拿了一厚叠千两一张的银票子到钱庄兑换,被扭送到府衙,乞丐待是从城外一个死人身上翻出来的。” 第196章 病倒 李思浅听书一般,只听的眨眼。 黑山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府衙派人跟着乞丐寻到那具尸体,抬回府衙,原是想让仵作查一查是怎么死的,到底是那几个乞丐谋财害命,还是象他们说的,他们只是从死人身上拣到了那十几万两银票子,谁知道剖开胃,却发现有碎纸,纸上有字,关府尹是个聪明人,一看到有张纸片上有南周太子的名讳,赶紧报了杭枢密使,杭枢密使接管了尸首和银票,从尸体胃里又挖了不少纸团出来,居然拼出了个七七八八,是南周太子写给俞相公的,当天晚上,俞相公府上就被围起来了,连太子也被监视在中不许出寝殿。” 李思浅听的惊心,黑山抬头看了她一眼,咧嘴笑了笑,接着道:“杭枢密使是仔细人,又差人查那些银票子的出处,这一查,竟查到了那年收购王公法贴,闹的城哄动的南周商人身上,银票子是他的商号开出来的,杭枢密使立刻让人查封了那南周商人在京城的铺子,拿了掌柜回去,三木之下,那掌柜就招了,说他前四五天就收到东家书信,说这几天会有人送银票子过来,他拿到银票子就去寻林相公,只说求购王公法贴,把贴子买回来立刻烧掉就没他的事了,他一直等到现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一直没等到送银票子的人。” “王公法贴?”李思浅脑子时闪过丝明悟,难道那年大张旗鼓收购王公法贴的套儿在这里等着呢?她那张法贴还在林相府里收着呢。 “是,事涉两位相公,杭枢密使不敢大意,飞鸽传书让河南查证当年的卖贴人,河南谍报回复说查无此人,杭枢密使赶紧禀了官家,连夜带人查抄林府,抄出法贴和通敌书信数封,官家大怒,也是气极了,不许府内看管,让杭枢密使将林相公和二爷收监到大理寺后院,谁知道当天夜里二爷就吊死了。” 李思浅目光复杂之极,定定的看着黑山,突兀的说了句:“你辛苦了。” 黑山呆了下,赶紧垂下头,“爷今天凌晨已经回来了,进了就没再出来。” “什么?”李思浅‘呼’的一声窜了起来,莲生被关在中了?官家知道了? “二安心!是小的不会说话!”黑山急忙解释:“二爷没事,官家……因为齐王的死,官家心神不宁,一定要二爷守在身边才能睡得着,二爷已经递了话给小的,让小的告诉二,二安心,是小的没说明白。” 李思浅一股跌坐回椅子上,这片刻功夫,她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抬手拍着口透过口气,李思浅冲黑山摆着手道:“不怪你,是我……没事就好,你去吧,去忙你的,二爷的事,千万当心,告诉二爷我很好,玉姐儿很好,大嫂……也很好,府里一切都好,让他别担心,更别分心。” 李思浅又啰嗦,又有点语无伦次,黑山却仰视一般看着她,嘴角咧开忙又收回去,利落的一垂头:“二放心!小的告退。”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一切的?李思浅端坐在炕上怔怔出神,原来他真是要扶佐太子的,就因为他和林王妃的恩怨吗?这是不是太儿戏了?大哥说过,太子和二皇子两害权衡,倒是二皇子还好些,可如今二皇子死了。 太子,一定很高兴吧。 “二!”外面传来一声急呼,李思浅下意识的直起上身,丹桂已经掀帘出去。 “二,王妃晕过去了,三请您赶紧过去。”丹桂边传话,边拿了斗蓬出来,跟着李思浅一路急急往正院过去。 正院上房,林王妃直躺在炕上,熊三侍立在炕前,不停的用帕子拭着眼角,端木睛趴在林王妃旁边,呜呜咽咽哭的两眼红肿。 看到李思浅进来,端木睛象是有了主心骨,“阿浅!太医到现在还没来,阿娘!阿浅,阿娘不会有事吧?” “请的哪位太医?去了多大会儿了?”轻轻拍了拍端木睛,李思浅这话却是对熊三说的,熊三眉头轻蹙,“给阿娘诊脉的一直是太医院正郭大夫,去了……”熊三看了眼屋角的滴漏,“有小半个时辰了。” “官家也病着,郭大夫只怕不出身,要不,让人去请姚大夫过来看看?”李思浅看着熊三商量道,熊三一脸迟疑的看向端木睛,端木睛拉着李思浅哽咽:“阿浅,你听说没有?外翁家被抄了,我怕……外头都是些势利眼儿……他们不肯来……” 李思浅心里微微一动,看端木睛这个状态,虽伤心倒还正常,是不是她还不知道二皇子死了的事? 着李思浅探询的目光,熊三垂了垂眼皮,“王妃突然病倒,我让人不准传闲话,内言不许出,外言不许入。”李思浅明了,果然,端木睛还不知道二皇子死了的消息。 怪不得他让她放心,说嫁不成。李思浅突然想起莲生那天的表态,震惊的呆了,难道…… “阿浅!”端木睛嗔怪的提高了声音,拉了李思浅一把,李思浅恍过神,急忙应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让人拿你二哥的贴子走一趟,请姚太医,要是郭医正在,也请郭医正!” 熊三惊讶的看着李思浅,什么事让她这个时候失了态? 也不知道是端木莲生的贴子管用,还是本来就打算过来了,没多大会儿,郭医正和姚太医一起进来。 诊了脉,送走两位太医,端木睛忙着看着人赶紧熬药,熊三却拉了李思浅站到一边,垂着眼皮低低道:“二嫂,刚才你也听到了,阿娘这病来势凶险,只怕一时半会离不得人,阿娘这里我和睛妹妹轮照顾,这府里就得烦劳二嫂了。” 李思浅并没有太多意外,熊三能被林王妃挑中,自然是聪明人,林家被抄,二皇子一夜暴亡,所谓的林和林家,已经烟消云散了。 第197章 返 林山崩,林王妃失了依靠,老三端木明节就失去了和端木莲生一争高下的所有依持,这座府邸,以后就是她和莲生的,熊三再主持府里中馈,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这会儿,倒不如主动还,至少和未来的靖海王府留一份相见的余地。 “这样也好。”李思浅也不虚客气,大大方方的点头答应,熊三大约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利落,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李思浅看着端木睛努了努嘴,“二爷的事,她还不知道呢?一会儿,你找个机会告诉她吧,这事瞒不了几天的。” “好。”熊三微一迟疑,点头应了。 李思浅出了正院,召集齐府下人宣布了管家权利的接,接着宣布了她的几条纪律,拿来花名册子一个个对名字对人,直忙到天黑透了,才背膝酸软的回到枇杷院。 莲生还是没有回来,却来了个小内侍,传了端木大帅几句话,无非是让她不要牵挂,他还要忙几天才能回来诸如此类。 第二天一早,李思浅一睁眼,丹桂就禀报了端木睛病倒的消息,李思浅叹了口气,看样子熊三把二皇子的死讯告诉她了。 请太医给端木睛诊了脉开好方子,刚要坐着软轿各处看一看,熊三遣了人急急寻她。 “二嫂,这事……只好跟你商量。”熊三看起来十分为难,“刚刚三郎回来说,林家的案子虽没最后落定,却能确定与府内女眷无关,官家宅心仁厚,已经下旨放了林府女眷和未成年男丁,可林家家产全部抄没入官,这放出来的女眷在大理寺门口,竟无处可去。” “宁海侯府呢?”李思浅下意识的口问了句,熊三一脸苦笑的看着她,只叹了口气。 “母亲是什么意思?”李思浅看向上房门口垂着的腥红锦帘,熊三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锦帘,声音轻飘飘,“阿娘一句话没说,只是泪。” “毕竟是……还没结案,这是大事,还是让人问问父亲的意思。”李思浅想到了这座靖海王府的正主儿,那位沉寂的跟死了一般的靖海王。 “父亲,”熊三也是一脸的困惑,“昨儿阿娘突然晕倒,我就让人去禀过父亲,可人却被拦在院门外,说父亲正在闭关清修,就是天塌了也不能打扰他。” 李思浅愕然,这位靖海王脑子是不是不正常? “那,老三的意思呢?”李思浅只好再接着往下找能作主的人。 “三郎说,我们听二嫂的安排。”熊三垂着眼帘答的温顺。 李思浅一口气噎进去差点吐不出来,这话也是,论长她和莲生是长,论……现在争斗已明,这爵位这府邸是她和莲生的,要不要收容林氏女眷,莲生不在,当然得她来拿主意! “要是接进府,只怕不妥当。”李思浅沉了一会儿,斟酌着开了口,熊三脸微变,李思浅扫了她一眼,接着道:“可毕竟是母亲的嫡亲,若说撒手不管,这种事,咱们端木家无论如何做不出来,不知道母亲有没有陪嫁的宅院?” “有!”熊三眼睛一亮,她也是这个打算。 “挑一处合适的,把她们接过去,再挑些人、送些急用的东西,还有银两什么的过去,她们自家人一处居住,也能过的自在些,你的意思呢?” “如此最佳!我也是这个意思。”熊三出丝微笑,“我这就去跟阿娘说一声,多谢二。” 下人们自有下人们的智慧,林家被抄了,二皇子死了,朝里一片新天新地,靖海王府,自然也要开始一片新天新地,这个认知非常浅显、非常明白,所以,李思浅接手主持中馈极其顺当,一众管事、婆子恨不能掏心挖肺捧给李思浅看,以证明自己不但能干,而且可靠。 等几天后端木莲生回来时,一时府门,就明显觉到府内气氛不同,从前他回来,下人从没这么热情殷勤过,不过他这会儿没心思理会这个,大步溜星直冲往枇杷院。 他归心似箭。 “呀!你回来了!”帘子掀起,李思浅看到一脚踏进门的端木莲生,惊喜的从炕上一跃跳下,鞋也顾不上穿,光着脚扑上去,端木莲生一把抱住她,这一扑,扑的他心里到无法自抑,一股子强烈的酸辣味儿混着甜,其实他已经分不出这心里涌的是什么味儿了,七情六齐齐冲上来,堵在喉咙口,堵的他一句话说不出,只用力抱着李思浅,脸紧紧贴在她脸上,热泪盈眶。 这是他的人,他的媳妇儿! “我很担心你!”李思浅圈住他的脖子,脸贴在他脸上,声音有些含糊,很软很动人,她心里也很酸,也想泪,他总算好好儿的回来了,这些天,她担了多少心,总怕他再也回不来了,他做了那么多的事…… “我知道。”端木莲生总算能说出话了,声音却十分暗哑,三个字说完,松开李思浅,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李思浅也仰头看着他,她好象好久好久没看到他一样,他瘦了,也黑了,眼里有血丝,脸上全是疲惫,他一定很辛苦、很累。 端木莲生脸上突然如烟花绽放般,笑容盛开,低头在李思浅额头上重重一吻,暗哑低沉的声音里却溢笑意:“浅浅,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李思浅伸手去摸他的脸,“你瘦了,憔悴得很,你在外面吃的好不好?歇的好不好?受过伤没有?你这个样子,我很心疼的!” 端木莲生被她摸着脸,听她絮絮叨叨的问这些废话问题,只觉得屋花盛放,如沐暖,“吃得不好,歇得也不好,不过没受过伤,浅浅,你在家好不好?” “我在家当然好了,不过你不在家,我夜里睡的不太好。”李思浅老实回答,她这几天确实睡不安生。 端木莲生突然抱起李思浅,转了个圈,哈哈大笑。 第198章 运气 第二天半夜,端木莲生起来上朝时,李思浅还在睡梦中,窝在莲生怀里,她总算睡了个好觉。 端木莲生散了朝匆匆回到枇杷院,院里安安静静,只有几个小丫头坐在廊下做针线,一见端木莲生,急忙站起来,端木莲生直奔上房,掀帘往里看了一眼,扭头问小丫头:“二呢?” “回二爷,二在议事堂理事。” “嗯?”端木莲生一个愣神就明白过来,黑山和他说过,如今府里是浅浅主持中馈。 端木莲生呆了片刻,一个转身,大步溜星直奔议事堂过去。 议事堂院子是个半敞开的空间,端木莲生抬手示意婆子丫头不必通传,从侧面绕到窗户下,轻轻将窗户推开条,看端坐在议事堂炕上的李思浅理事。 李思浅一身淡蓝衣裙,手里捧着杯茶,正凝神听面前的婆子回事,靠炕右边摆了张窄长几,两个小丫头从在长几后,一个正运笔如飞记帐,一个对着算盘打的噼啪清脆,靠炕左边,丹桂和金橙各捧着本厚大的帐本子,一个看着婆子听的专心,一个飞快的翻着册子。 端木莲生的挑眉而笑,她这架势十足,这班底好象也不错。端木莲生目光移到婆子身上,凝神听她回话。 “……统共十七处,都要换天用的新帘子、挂屏。” “二爷的书房在哪里?我好象没去过。”李思浅问道。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