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航惊喜极了,“这是给我的?” “喜吗?” “喜!”他脸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谢谢姐夫。”视线又偏了偏,“繁繁姐,我真的好喜。” “喜就好。”温千树微笑。 “等你身体好了,”霍寒柔声说,“就会像这小船儿一样,可以去到这世上很远很远的地方。” 真的吗?”航航抬起头,“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 霍寒点头,“嗯,任何地方都可以。” 航航鼓起脸颊,吹出来的气鼓了白帆,他声音小小的,“可我没上过学,什么都不懂啊。” 就像他不懂隔壁病房的小朋友,明明昨天还在一起晒太说悄悄话,第二天为什么就不见踪影了呢?就像他不懂为什么小伙伴的身边有爸爸妈妈,她还要去天堂呢?天堂有那么好玩吗? 航航难以理解,他爸爸也在天堂,如果自己去了还可以得到照顾,可小伙伴们去了那个地方有什么呢? 他不想丢下妈妈一个人,妈妈太苦了,连半夜里砸到他脸上到嘴边的泪都是苦的。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温千树的手在一块,霍寒不动声地把它们分开,握在自己手里,航航目光直直地看着门口,小手抓着被单,褶皱丛生,他的呼又变重了不少。 走进来的是一个微胖的护士,她估摸着输时间过来的,看见病房里陌生的年轻男女,愣了一下,“你们是?” 航航抢先说道,“护士姐姐,我妈妈还没有回来吗?” 护士没再问下去,“应该快了。” 她又换了大瓶的药,半斤重,滴速缓慢,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滴完。 航航的手背上没丁点儿,沿着血管,排开细细密密的针,右手也是,小小年纪,打的针水比吃的粥饭还多。 “不疼的,繁繁姐。”微凉的小手碰上脸,温千树这才醒过神。 航航像个懂事的小大人,“妈妈快回来了,繁繁姐可以下次再来看我吗?” 他知道妈妈和姐姐一见面就会闹不愉快,他不希望看到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难过。 姐姐来看他,他已经非常开心了。 温千树筑起的心理防线在航航天真又关切的眼神里早已溃不成军,那个藏在心底深处懦弱的影子又开始冒头,她觉得自己没有更多的力气再去见姑姑了。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 上天从不以是否做好心理准备去安排因果。 霍寒和温千树刚走出病房门,就和几步远外,提着早餐的千颖之碰上了。 温千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面目憔悴的女人是自己的姑姑,那掺杂在鬓角的如雪白发一下刺得她眼睛微痛, “……姑姑。” 千颖之不清不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意外,也没有往的歇斯底里,她的眼神像死了一样。 她越过两人走了过去。 “姑姑!” 千颖之停下脚步,她后背瘦削,是时光和辛劳啃去了那原本丰盈的血,她整个人像被影子撑起来一样,声音是钝刀,先让自己喉咙见了血,再去伤别人的耳朵—— “医生说,年底再找不到合适的心脏配型,航航就会……” 她终于还是不愿意把那个字说出口,狠狠心扭过头去。影子仓皇地把她拖走了。 医院外,暖溢整个天地。 温千树靠在霍寒怀里,“让我抱一会儿。” 霍寒松开外套,把她拢了进去,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搂在前,护在心口。 灰衣被一点点润。 他没有轻叹,怕被她听到。 许久后。 温千树稍微平息了情绪,“目前只能找到两个合适的配型,一个是我,一个是我爸爸……” 这是家族遗传病。 要么害上这种病,要么就成为这种病的“解药”,可千家上下,从来没有出过需要动用“解药”这样的先例,太残忍。 千颖之和温千树是例外。 按照规律,温千树应该是先心病患者,千颖之是她的“解药”,但命运人。 “霍寒你知道吗?我和爸爸的心脏都异于常人。”航航的也是。 霍寒“嗯”一声,她的情况他知道。 正常人的心脏大部分都会在左边,也就是骨中线偏左的位置,还有一小部分在腔右边,但她的很不同,大部分心脏都长在了右边。 他想起了在兰溪镇时,杨小描述的那封“告白信”,“心上了一支箭,那就是丘比特之箭嘛,是西方很浪漫的说法。不过那心脏的位置有些奇怪……” 霍寒没想到岳父千之也是这种情况,他还知道有另一个人也是…… 难道他们都是被特意选中的?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猛地一颤。 第六十八章 从医院回到家,正好赶上午饭,温千树没有什么食, 在霍寒的坚持下喝了一碗粥就回卧室了, 懒得换睡衣, 直接蜷缩成一团躺在地毯上。 没有睡意,她紧紧闭着双眼。像是想了很多事, 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思绪如同云蔼风般缓缓穿行而过,想要去抓住时,指间只舀了一场空。 没几分钟, 门开了,霍寒走进来, 眉头轻轻一皱,但很快松开,他去衣帽间找了条薄毯给她盖上。 温千树顺势抱住他的,枕在他腿上, “霍寒, 你会唱歌吗?” 霍寒一愣, “嗯。” “唱给我听。” “想听什么歌?” 这些年辗转南北,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并不多,高中大学那会儿的行歌曲连词都忘得差不多了,倒是以前在军营里时常听的几首歌,词曲至今都深刻如烙印。 “都行。” 霍寒轻轻哼唱起来, “歌声轻轻漾在黄昏的水面上,暮中的工厂在远处闪着光,列车飞快地奔驰,车窗的灯火辉煌,山楂树下两青年在把我盼望……” 低沉的男声,像贴着耳朵灌入,渐渐分明,温千树听出来是前苏联时那首有名的《山楂树》,唱得真好听啊,还未听到结束,她就跌入黑甜的梦乡。 霍寒听到她呼声渐趋平缓,这才把她连着毯子抱起来,换上睡衣后再轻放到上,她眼角的润扑落在他手背,一滴又一滴。 真正的悲伤是没有声音的。 霍寒亲了一下她眼角,带着怜惜和心疼,“哭吧,我在。”与其憋在心里,他倒是宁愿她哭出来。 她呜咽一声,像极了被人丢弃的小猫。 这沉沉一觉,温千树直接睡到了黄昏,窗外黄橙橙的一片,她穿好鞋走到台,霍寒站在楼下,跟她挥了挥手,还没等他说话,她转身就跑下去。 面扑来一阵淡淡的香风。 霍寒手里拿着钓具,“黄妈说池塘里的鱼和虾都肥了,要和我一起过去吗?” “要!” “好,”他把一个蓝小桶给她,“你负责提桶。” 池塘在后山。 边上长了一株高大的柿子树,深秋时节,叶瘦,果繁,远远看去,树上就像挂着一盏盏红小灯笼。 霍寒牵着她的手,走了大概十分钟才到。 温千树选了个好位置放下钓竿,“扑通”一声,透的柿子被风吹落,吓了她一跳,她学着母亲小时候教的那样捏了捏耳朵惊。 霍寒忍俊不。 她四处去拈花惹草,捧了一堆回来让他编花环。 霍寒很快编好一个,检查了一遍戴到她头上,还随手给她编了个鲜花戒指,指环小巧玲珑,花倒是硕大丽,被她套在指间,更是说不出的好看。 池塘里的鱼和虾都傻乎乎的,没一会儿就钓了大半桶,真没什么意思。 黄昏的水面如同铺了一层金箔,他拣了几块平薄的石头,修长的两指夹着,一下飞出去,水面一连串的金光跳跃,瞬间又消失无踪。 “真厉害,”温千树站在他身后,“教我教我。” 霍寒扶着她的,耐心地教起来,聪明的学生一学就会,本不必费太多的心思,两人很快就抱着亲着,撞得树上的柿子一直掉。 暮一层层地涌过来。 晚餐吃的是石板烤鱼和椒盐虾。 霍寒剔除鱼刺,剥了虾壳,两只大碗里逐渐各堆起一座小山。 温千树被喂得的,眉梢眼角都舒展开,他倒是没怎么吃,最后也只是捡着她的剩余潦草对付了过去。 霍寒把东西收进厨房,刚洗干净手出来,温千树拿着他的手机,“陈副厅长的电话。” 他看了一眼落地钟,晚上九点。 他把手里的果盘放到桌上,接通,“陈副厅长。” “霍寒,我们刚接到确切消息,ty集团将从深城往港城转移一批文物,时间就在明晚……” “好,”霍寒说,“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 “怎么了?”温千树察觉他神有异。 “有任务。” 她看着窗外苍茫的夜,“现在就要走吗?” “嗯,”霍寒点头,“待会会有人过来接。” 还好西江市离深圳只有三个小时的车程,唐海和盛千粥他们都已经到位了,陈副厅长已经额外多给了他时间。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