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凌轩冷冷道:“没有。” 温祁把这两个字的冰渣回味一番,竟锐地觉出一丝极淡的恼羞成怒,嘴角一勾便要几句,但话未出口就停住了。 这并不合适。 真起来,万一收不了场牵扯上婚约的事,对他不太有利。 何况除去上次在咖啡厅审问似的聊天,他和夏凌轩这才算是第一次真正接触,夏凌轩怎么着也不会看上他,可能是突然听见曾经的铁杆追求者喊别人老公,觉得戴绿帽子了? 嗯,这确实是能把正常男人惹恼的事。 看来这冰块也不能免俗,也有七情六啊。 他心里称奇,道:“有事出去说,你不觉得这里很闷么?” “不觉得,”夏凌轩的声音不带丝毫情,“那是你的错觉。” 温祁刚要反驳,夏凌轩便打开了门,空气混着热闹的喧嚣一起扑面而来,原本死寂的包间瞬间鲜活。他了口气,忽而一怔,发现刚才好像一丁点声音都没听见,是因为隔音太好,还是他没注意? 夏凌轩回过头:“不走?” “走。”温祁没有纠结太久,很快追上他,先是打量几眼,发现这冰块还是平时的模样,便放心了,开始边走边布局,最终到了尽头的小包间里。 这里有客人在用,温祁刚刚让服务生与他们商量了一下,由他花钱将他们请到大包去,如今他们才搬走,房间还是的。 他毫不在意,关上灯,敞开门,搬了把椅子坐在黑暗里静等片刻,见那群美女换上晚礼服进了两边的洗手间,便打开通讯器,调到隐形摄像头模式的录像功能,笑道:“注意了。” 夏凌轩大部分力都用在情和理智的拉锯战上了,基本没心思看戏,闻言扫一眼自他们走后便放在洗手间外的“暂停使用”的牌子,问道:“你怎么说服的他们?” 蒙奇的家世虽然不如温祁,但毕竟也是个小家族的少爷。而会馆的人一向是采取两不得罪的态度,没道理会站在温祁这边。 温祁道:“很简单,经理知道他们老板想买我那幅画,他想讨好他们老板,当然得讨好我,再说我就是和朋友开个小玩笑,无伤大雅嘛,蒙奇醉成这样,绝对看不出是会馆在帮忙。” 话一落,只听那边骤然响起几声惊恐的尖叫,接着蒙奇便惊慌失措、全身赤地狂奔了出来。 他大概以为自己是被抬进了女洗手间,扭头便进了旁边的洗手间,而后只听又一阵尖叫,他再次跑出来,恰好撞见第一批的美人们,耳膜无情地遭到了第三次暴击。 这些美人皆是名媛的打扮,刻在骨子里的良好教育告诉蒙奇不能失礼,所以在应状态下,他的第一反应还是跑,扫见附近有个敞开的包间,里面漆黑一片,便想也不想就进去了。 几秒后,包间的门猛地打开,他伴着尖叫和怒骂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进了对面的包间,然后又一次被打出来,捂着重点部位,顶着地被酒浸染过的大脑,像一只被拔的白斩,茫然而惊恐地站在走廊里看着两侧的包间,觉自己好像在做梦,无论去哪里都是跳油锅。 他梦游似的走了两步,见走廊的人变多,更加受刺,不管不顾“嗷嗷”叫着往前疯跑,冲进了温祁所在的小包。 就在进来的那一刻,温祁低声喝道:“谁?” 蒙奇简直有影了,一听就知道有人,生怕被打,嚎哭地又跑了。 温祁目送他拐了个弯,身影在视线里消失,不愉悦地笑了笑。 这声音并不是恶作的得意,而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接近逗猫似的味道,就像戏了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宠物。夏凌轩心里被挠了一下,只觉合极了胃口,舌尖扫过嘴角,垂眼看着身边的人。 这时温祁看见了服务生,笑着站起身:“行了,结束了。” 夏凌轩望着他离开,独自在包间里停留了一会儿才出去,看着温祁与上前的经理聊天,觉原本就摇摇坠的理智又往深渊里滑了一大截。 傅逍和西恒杰实在好奇那两个人的事,决定宁可被夏凌轩放冷气也要出来看看,结果恰好听见蒙奇的鬼哭嚎,便循着声找来了,但他们来得晚,只看了一个尾巴。 他们走向夏凌轩,刚要问问怎么回事,却看清了夏凌轩望向温祁那侵略的眼神,齐齐一怔。 西恒杰观察一下,道:“……阿轩?” 夏凌轩收回目光扫一眼他们的表情,明白自己今晚是要到极限了,淡淡道:“我走了,你们玩。”他说罢便走,不理会他们的反应。 温祁打发掉经理,转身就听见了这一句,问道:“他要回家?游戏不玩了?” “学弟,”傅逍伸手拍上他的肩,万分佩服地看着他,“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可以。”温祁跟着他们往回走,将过程叙述了一遍。 傅逍听得好笑,暗道一声有才。 不过他没能从里面发现阿轩要失控的原因,总不能阿轩看见温祁整人,就忽然喜上了吧?可能么? 他不说破,问道:“你怎么遇上蒙奇了?” “运气好,”温祁道,“我找经理要解酒药,走到一半正好看见他晃晃悠悠从包间出来,就把人走了。” 傅逍道:“他认出你了么?” “不管认不认得出,他只要一查,肯定就知道是我整他,”温祁笑得毫无力,“这无所谓,他如果不可以来整我一顿,前提是他能成功……” 几人边走边说,进了包间。 夏凌轩与他们走的是相反的方向,此刻已经上车。 他冷着脸回家,听见家仆说夏夫人让他回来就去书房,便耐着子上了楼。 刚一进门,只听夏夫人道:“别说了爸。”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祈求和哽咽,夏凌轩抬头,见他的父母和爷爷都在。 夏夫人道:“小若生前和我最后一次聊天说的就是这件事,谁知道一眨眼她就没了……所以爸,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食言,除非是温家先解除婚约,否则这个婚约,我不会先解除。” “那你就没想过小轩?”夏爷爷道,“他要是万一有喜的人呢?” “我想过,他如果真有心的人,我是不会拦着的,”夏夫人道,“自从他上大学起,我就一直留意他的友情况,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他没有。” 夏爷爷噎住。 夏夫人看向进门的儿子:“你上次问我,我就告诉过你咱家不能先解除婚约,小祈才刚出事,更不能刺他,知道么?” 夏凌轩点头,见母亲眼里有些不高兴,猜测她是觉得是他把老爷子搬出来的,因此才让他来书房旁听。 他看了爷爷一眼,本以为老爷子出面能搞定的,谁知一样白搭。 他心理平衡了,用平里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语气把人卖了,表示这主意不是他出的,而是老爷子一意孤行,他道:“温祁这次被绑和两家的婚约有关,爷爷可能是不想他再受伤吧。” 夏爷爷:“……” 混账玩意儿! 果然下一刻,夏夫人便不赞成地道:“那这更不能解除了,免得对方以为咱们怕了他们。” 夏家主没忍住也附和了一声,觉得父亲不能这么办,有损夏家的声誉啊。 夏爷爷憋了一肚子火不能说,瞥见孙子凉凉地杵在旁边听着,顿时找到了宣口:“明天集训,你回去收拾一下,早晨出发。” 言下之意,哪怕婚约暂时解除不了,你也得给我赶紧离开国都! 夏凌轩眸微冷,转身出了书房。 “又要集训?”夏夫人叹气。 她其实更希望小轩能多陪陪小祈,但小轩自从少年时期便由他爷爷培养,是要进军部的,部队上的事她也不好多嘴,只能慨一声。 夏爷爷自然不会解释,随便应付两句便去找孙子了,问道:“你刚刚去哪了?” 夏凌轩道:“同学生。” 夏爷爷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估摸他是心情不好想出去转转,没有再提关于温祁的任何话题,示意他早点睡,这便走了。 屋里没开灯,月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打出一块灰白,花园传来一两声夏虫的鸣叫,紧跟着便消失了,小楼重新变得死寂。 夏凌轩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浸入黑暗里,习惯地想倒杯红酒,但鬼使神差想起了今晚的画面,伸出去的手一停,收了回来。 若说先前被爷爷戳破情后他还有些迟疑,那在会所的事便让他彻底确定自己是栽了,他第一次尝到濒临失控的滋味,非常不好受。 他闭上眼,试图把脑中的人删掉,片刻后发现越来越难控制,便上楼翻出试剂打了一针,扯起一个冷冰的微笑,放松地把自己摔在地毯上,受着悉的疼痛淹没全身,然后开始从骨子里往外冒寒气,这才恢复冷静。 他简单冲了澡,戴上防生物纤维层的假面和变声器,在屋里坐到后半夜,起身出了门。 夜渐渐变深。 除去市中心,大部分地区都静了下来。 温祁和傅逍他们回包间后并没有玩太久,因为温父发现自家神经有问题的小儿子还没回家,一连打了五个电话把他狂催了回来。 他于是老老实实回去,先是泡了一个热水澡,这才联系霍皓强,把被打断的通讯说完。 霍皓强面无表情问:“你不是要解除婚约么,还和他出去干什么?” 温祁笑道:“我想欺负欺负他。” 霍皓强道:“那你什么时候和他断了关系?” “一个月后妙林杯出结果吧,”温祁挑眉,“你很关心?” 霍皓强道:“你是我夫人,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接你。” 温祁道:“尾椎骨不想要了?” “……”霍皓强沉默了半天,第一个反应是,“我上次受伤果然是你的。” 温祁笑了笑,转到正事上,询问他那边的进展,和他商量完下一步的计划,便切断通讯舒服地往大上一躺,觉摄入的那点酒慢慢发挥作用,很快被睡意噬,一直到悉的那声“咔嚓”响起,他才骤然清醒。 他猛地坐起身,紧接着察觉肩膀被按住,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笑着呵出一口气:“你是天天不困么?” 夏凌轩轻笑了一声,依然是空影式的腔调。 他在边坐下,说道:“来和你道个别,我要走了。” 温祁道:“回你的佣兵公司?” 夏凌轩点头,笑着提议:“要不和我一起去玩玩?你上次一走,我那些高层们对你万分想念。” 温祁不着痕迹地后退,笑道:“我只是个学生,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不适合我,要不你让他们来这里找你,我带你们好好转一转?” “宝贝儿……”夏凌轩笑叹了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赞赏和一丝隐藏更深的情绪,温祁尚未来得及分辨,便听他道,“你这么,让我有时候真的想把你绑了的,不过你放心,我今晚不是来强行带你走的。” 温祁没有全信,问道:“哦,那除了来道别,你还想干什么?” “做生意要讲究诚信,”夏凌轩掏出一个通讯器递给他,“你上次要的东西,万一你哪天想出去玩,又不想用你这个身份,可以用它。” 温祁有些意外,伸手去接。 然而就在碰上的一刹那,夏凌轩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一把带入怀里。 温祁早已加了小心,立刻抬胳膊抵住对方,接着起身要反制住这人,但没想到卓旺财这次的力气出奇的大,他尚未反抗便只觉后劲一痛,顿时什么都不知道了。 夏凌轩接住他,伸手抱进怀里,觉心跳骤然加快,细微的电顺着接触的地方直蹿大脑,又有要失控的征兆,便把人放到上,定了定神,拿出注器了他一管血,接着按住针眼为他止血,另一只手打开了头灯。 温祁侧头躺着,眉轻轻皱着,显然昏前不太高兴。 夏凌轩放开手,后退几步站在边打量他,努力离情,把相遇至今的画面过一遍,客观地审视自己这份来势汹汹的情,冷静地想:我究竟喜你什么呢? 温祁毫无所觉地睡着,完全无视他单方面的疑惑。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