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岁不算大,但莫名的比顾轩还要沉稳上几分,大约是庶子身份的缘故。 顾衍对顾酉母子的照顾,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倒也不居功,但见顾酉这样诚恳,便也应了他这杯酒,碰杯后,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又勉励了他几句,“在书院好好念书,若是有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 顾酉涕零,他对自己这个嫡兄,多多少少有几分如父如兄的慕孺之情,尤其是在家里做惯了小透明,爹不疼嫡母不的,唯独一个姨娘还使不上什么劲儿。 身为人子,他也不愿再让姨娘为自己心,只一心盼着能学顾衍,后分了家,带着姨娘出去单过。 所以听了顾衍的勉励,顾酉立马道,“嗯,多谢大哥。” 这边两人兄弟和睦的,看上去气氛不错的,把那头坐着的顾轩给气了个好歹。 不等他开口说什么,他身边的子王宁倒是迫不及待开口了,开腔道,“大哥,相公这几也在家里埋头念书呢,有个做了探花郎的兄长,相公怎么也不能差太远啊。若是有哪里不懂的,还望大哥也指教一二。你点拨一两句,那可比相公一人埋头琢磨上几天还要有用。不是还有句话,听君一席话胜读——” 王宁还没说完,顾轩忍不住了,黑着脸打断了王宁的话,难堪道,“王氏,你少说几句!” 他什么时候要顾衍来教他怎么念书了?是,他顾轩念书是比不过顾衍,但也用不着自己的子,去顾衍面前那副巴巴的样子! 不过,顾轩这么不高兴,姜锦鱼完全能够理解,说实话,她都有点闹不明白王宁,怎么会亲自打自己相公的脸? 明明两兄弟的关系不好,说什么让相公指教顾轩,那不是把顾轩的脸往地上踩麽?王宁就是再没眼力见,也应该看得出来两兄弟不合吧? 可王宁却不怎么想,她还觉得自己委屈呢,她好歹出自王氏,嫁给顾轩这么个秀才,分明就是顾家高攀。若非当时进无望,她又不愿意回泰郡受族中姐妹奚落,加上当时婆婆胡氏百般允诺,说一定待她如亲生女儿,身边的嬷嬷丫鬟们也劝她,她怎么会嫁给顾轩? 眼下她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让顾轩跟着顾衍好好学,又没说错? 好好的兄长,不去套近乎,打好关系,反倒让个低的庶子抢先了,顾轩蠢,她可不蠢! 王宁没了好脸,顾轩也不理睬她,自顾自端起酒杯,向顾衍敬酒,“大哥,妇人愚昧,你别理她。” 说罢,仰头把酒一饮而尽,接下来便只顾闷头喝酒。 中秋家宴,无非便是吃酒,再就是赏月。 有老太太在,众人还算是和和气气的,哪怕先前王宁说错了话,夫俩闷闷不乐的,也不影响大家赏月。 姜锦鱼这回照例是把儿子带来的,吃了饭又让顾嬷嬷与福嬷嬷抱过来了,自己怀里抱一个,另一个让顾衍抱着。 顾衍一个大男人,抱孩子倒是很练,看得出在家里也没少抱,一手托着,一手在瑞哥儿背后扶着,手法很是练。 顾老太太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眯着眼睛拿了个金灿灿的铃铛逗曾孙。 小孩子最喜叮铃的声响,一听到这动静,两个都扭头看向曾祖母那边,一看到那金灿灿的模样,瑞哥儿的眼睛都亮了。 可惜他动作没哥哥利索,瑾哥儿一伸手,就把那铃铛握在手掌心了,他也不像一般孩子那样抢,而是握在手心里,一阵摇晃,听够了声儿,就松开手了。 顾老太太含笑道,“这孩子子好,一点儿也不独。” 然后又把铃铛给瑞哥儿玩,瑞哥儿大概都习惯了,在家里的时候,无论什么东西,他有的,哥哥也一定有,哥哥有的,他也一定有。所以对于独占铃铛,瑞哥儿也不太兴趣,仿佛是觉得哥哥没有吧,很快就撒手了。 顾老太太这就有点惊讶了,稀奇道,“咱们瑞哥儿也这么懂事呢,不愧是兄弟俩。” 顾忠青方才眼珠子一直直勾勾看着这边呢,眼馋得很,心里想过来,又觉得没面子,此时才算是觉得能话了,忙道,“是啊,兄友弟恭的,不愧是我顾家的子孙。” 可惜他夸得再真诚,愣是没人理他,也就姜锦鱼扭头,冲自己这位公爹笑了笑。 顾老太太含笑从袖里掏出两只金铃铛来,用红绳系着,一人给了一个,笑眯眯道,“瑾哥儿一个,瑞哥儿一个,兄弟俩一人一个。” 老太太这一出手吧,顾忠青顿时觉得坐不住了,这做曾祖母的都给了礼,他这个做爷爷的,却是什么都没准备,继而不由得想到,好像两个小的出生后,他是什么都没给,硬着头皮呵呵一笑,拍了下脑袋道,“瞧我都给忘了,我也给瑾哥儿和瑞哥儿准备了东西,我这就去拿。” 顾老太太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儿子,没好气道,“这都能忘,都做爷爷的人了,一点也不稳重。” 当然,这话纯属给顾忠青面子,其实大家都知道,顾忠青不是忘了拿,而是直接没想到要准备。 也就老太太,心里还是盼着父子俩能重归于好,才故意给顾忠青一个面子。 顾忠青没去多久,去而复返,回来后,底气足了些,从袖中掏出两个利是(红包)来,一人给了一个,“拿着长大了买零嘴啊。” 姜锦鱼有些无奈,这长辈银子这事,难道都是一个样么?这么小的孩子,给他银票做什么? 给了孙儿的,顾忠青又扭头咳了一句,清了清嗓子才道,“姜氏这回也辛苦了,我在城郊有个庄子,不大,你拿着看有空跟着衍哥儿一起去玩玩。” 这意思是要给她一个庄子,作为生了儿子的奖励? 姜锦鱼还想推一句,顾忠青倒是把地契一放,坚持道,“这是你应得的。” 顾老太太在一边也跟着劝,“没事儿,你就收下吧,也是你爹的一番心意。” 姜锦鱼这才收下了,城郊的庄子不算太值钱,不过好歹也是在盛京这地儿,真要便宜也不会太便宜。 顾忠青是高兴了,虽然花了银子,但在他看来,给孙子给儿媳妇,那还不是在顾家自己人手里,也没什么要紧的,没看老太太都一副赞许的样子么。 可他是高兴了,却是把胡氏给气坏了,狠狠咬了口月饼,恨不得冲过去把地契给抢回来。 这可是她儿子的东西! 中秋的月亮又大又圆,可惜顾衍他们也不能留在府里住,两人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跟老太太说要回去了。 老太太一看两个小的都犯困了,也不敢留,这么大的孩子,可不能胡换地方睡,说不定还认呢,忙道,“行,那你们路上小心些。” 顾衍和姜锦鱼前脚一走,顾老太太也没了赏月的兴致,坐了半个时辰,就起身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老太太一走,胡氏可算找着机会说话了,她也不敢在顾忠青面前撒泼,还装着顾全大局的样子劝道,“老爷,我知道您是觉得姜氏生了瑾哥儿瑞哥儿,有功劳,就该赏。可您想啊,姜氏这才进门呢,早早把她的心给养大了,这样也不好。我也是为了咱们家里考虑……” 胡氏喋喋不休,偏偏她胖了不少,脸上气也差,还这么啰嗦,惹得顾忠青更加不喜,直接扭头就走,还不忘说一句,“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多说。” 胡氏气出了个好歹来,又觉得自己尾骨那里开始隐隐作痛了,扭头看见还傻愣愣站在原地的儿媳妇王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教训道,“你方才那是什么话!轩哥儿哪里不如顾衍了,还让顾衍指教指教,他能有什么好心?轩哥儿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她一半是真心觉得王宁不会说话不会做事,另一半却是借题发挥,想冲着儿媳妇发脾气。 但王宁怎么会吃她这一套,本就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嫁亏了,见胡氏居然也训自己,立马就呛回去了,“相公哪里比得上大哥了?!大哥是探花,让相公跟大哥学,有哪里错了?” 胡氏一听,险些给气出病来,这叫什么事,自己的亲儿媳妇居然跟她这个做婆婆的顶嘴?就算是姜氏,甭管心里怎么样,面上样样都做的客客气气的,从来没真的与她起什么冲突。 反倒是自己疼的儿子娶了个媳妇,进门没半年就跟她顶嘴! 胡氏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以后儿媳妇天天跟她顶嘴的画面。 她是倒了什么血霉啊! 作者有话要说: 王宁就是胡氏的磨难啊…… 另外,应该快要换地方了 我们顾大佬的前程似锦啊! 第99章 外派 瑾哥儿和瑞哥儿长到两岁的时候, 顾衍外派的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寿王为首,由顾衍等人辅佐, 外派的地方算不上穷乡僻壤, 但也着实不是享福的地方。正是素有北寒之称的辽州。 辽州地域辽阔,民风亦是彪悍,且此前常年被胡族纠扰,还是年前出兵把胡人彻底赶出了辽州,如今的辽州才算是安生了不少。 作为一国之主,自然不会任由这么一片土地荒废,且纵使把胡人给赶走了,要想彻底收服辽州, 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故而这回周文帝早把人给物好了, 放在眼皮子底下审视了近一年,这才下了圣旨, 把人给外派了。 圣旨一下, 府里人倒还有些心思浮动了, 毕竟安宁子过得久了,乍一听要到那么个刚打完仗的地方去,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慌。 姜锦鱼倒是早就隐隐被透过几句,得了消息便不慌不忙收拾起来, 两个小的是要跟着一块儿走的,所以行李收拾起来,阵仗便有些吓人了。 这一去路上就得一个月,吃穿住行都要安排好, 姜锦鱼有条不紊派活下去,顾嬷嬷和福嬷嬷两个都是能担得主事的,一看主子不慌,立马也跟着冷静下来了。 约莫收拾了半个月,姜锦鱼又回了趟娘家,又带着两儿子去了老太太那里一趟,然后便上路去辽州了。 路途遥远,路上其实也确实比不上在家里那么舒服,不过姜锦鱼早有准备,马车不大,但布置得很舒服,平时赶路也就是有点晃,其他什么的都还好。 怕瑾哥儿和瑞哥儿在马车上闷,她还特意仿照做了一套后世在大学里看到的早教手卡,没急着教孩子识字,只是把一些常见的物件、粮食植物、动物之类的画在上面,解闷的同时,也能让他们学着说说话。 正拿着手卡给瑾哥儿和瑞哥儿认,马车停了一下,小桃上来了,道,“侍书方才来传话,说等会儿车队便停了。休整一,再往前就离辽州不远了,路不太好走。” 姜锦鱼答应一声,继续陪儿子打发时间,间或顾衍骑马累了,便上来歇一歇。 这会儿入秋,越往北走越冷,不过还没有冷到不能骑马。 见相公过来,姜锦鱼便让瑾哥儿和瑞哥儿自己先玩,侧身过去取来水囊,这还是路上让下人烧的,外头包着一层厚厚的羊,水还是温热的,里面泡了枸杞。她递过去,“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顾衍接过水囊,仰头喝了一口。 姜锦鱼又了还有余温的馅饼过去,“之前歇在客栈时候给了钱,借了厨房做的,还剩下几个,先垫垫肚子。” 因为要赶路,路上大多都吃干粮,又干干巴巴又冷硬,也就是能果腹的程度。不过姜锦鱼带着自家两儿子,在吃食上便格外费心些,每逢歇下便会想法子补充一些,也算是改善改善口味。 热水下肚,本来就是暖烘烘的,手里的饼子又是温热的,散发着一股麦香,一口咬下去,的都是馅和豆腐,香味一下子便散开了。 瑞哥儿一下子被爹给馋到了,跑来找娘撒娇,“娘,吃饼饼。哥哥也吃。” 姜锦鱼不敢让他们多吃,拿了一个掰成两半,一半又一分为二,用干净的油纸垫了分给两个小的,“慢点吃,小口小口的,别噎着了。” 瑾哥儿和瑞哥儿都乖,这一点上可以说是姜锦鱼的功劳,带孩子教孩子这事上,她从来不假手于人,从来都是自己亲自带,母也就是喂喂,且因为这回去辽州,已经给两个母结了月银送走了。 顾衍刚吃完,便听到外头侍书又过来了,说寿王请他过去,遂摸了摸儿子们的脑袋,嘱咐他们要听娘的话,才掀了帘子出去了。 外头已经有点冷了,顾衍把厚实的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才扭头上马去寻寿王说话。 听见马蹄声,寿王回头看他,笑道,“你家那两个小的可还好?” 这赶路,大人累一点倒是没什么,可孩子要出什么事,那可就不好伺候了。寿王以往也是个只管自己快活的主儿,还是这一次出来才知道,自家王妃平待孩子还真是够折腾的,他家小的一路可让他心不少。 这回带着孩子的,就只有他家跟顾衍,可不得多关心几句麽。 提及孩子,顾衍难得多说了几句,“内子照顾的仔细,两个小的都还好。” 寿王一下子就笑了,皇兄给自己安排的这个顾通判,平时冷冷清清一人,也就提到子儿子时候才有些人气儿。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有点佩服这位小顾夫人,一路上把一家子照顾得好好的,一人照顾两个儿子,却愣是一路平平安安的,什么小病小灾都没有,的确是难得的细致人。 别小看了这细致,就说一路跟着他们去辽州,人也不少,都是拖家带口的,那些年长些的还好些,可像孟旭、赵林这几家,家中子年岁都不大,一路上可没少闹笑话。 寿王也没揪着这话继续问,转头道,“方才我手下的门人过来说,只怕过几再往北走些,会赶上雪。我寻思着把你喊来商量商量,得把一车队的人给照顾好了,免得地方还没到,路上先被人给算计了。” “那把孟旭也喊来吧,他负责护卫,知道的事多些。” 顾衍说罢,见寿王也没意见,便派人去喊孟旭来。 孟旭本来也在自家马车上,他倒不是累了来歇着,而是嘱咐子商云儿等会儿要准备什么,可与他同车的商云儿还不耐烦理他,一听有人喊他过去,便催促道,“那你快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孟旭嘱咐的话说到一半,硬生生给噎了回去,恼是有一点恼,但到底没冲着商云儿发火,而是扭头出去了。 商云儿躲过一劫,劫后余生拍了拍脯,托腮道,“一个大男人,那么啰嗦……” 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