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神, 似乎是在神游。 他像是并不在乎这些蔷薇,也并不在乎这个被他创造、支配着的世界。 整个人飘在这空间,灵魂不可触摸。 “吉蒂神官。” 莫里艾朝她打招呼。 吉蒂神官收敛起窜的心思, 右手置于左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尊敬的神,城池主们已经走了,可他们……” “细雨和风,冰霜雨雪, 都来自世界的赐予。”神看向远处,风吹起他的银发, “接受,才是正确的选择。” “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 将会发生洪灾、雪崩,也许会有很多人失去家园,甚至失去生命……” “吉蒂神官!你逾矩了。” 莫里艾扬高声音,提醒她。 神偏过头去。 吉蒂神官只能看到他淡漠致的侧脸,一凛,重新垂下头去: “是。” 吉蒂知道,神不会手了。 有时,她觉得神仁慈而宽容,他对信徒们是那样的温柔和善,可有时,她又觉得,神过分冰冷。 他没有温度。 就像一尊冷冰冰的石像,永远只用规则、秩序说话。 人类会有怜悯弱小之意、同情困苦之心,可神没有。他可以看着一个人类在他面前凄惨地死去,也可以平静地看着一个种族在他面前绝望地消亡—— 神并没有多余的怜悯可以施舍。 雨已经下了大半个月了。 再继续下去,恐怕…… 莫里艾却与吉蒂神官持有相反的意见,整个世界都来自父神的赐予,父神的意志就是世界的意志,世界运行自有规则,为了一个渺小的种族去烦扰父神,这是大不敬。 何况,父神的忧愁已经太多了。 “拔去蔷薇。” 神看着面前的蔷薇园,突然道。 “是的,神。”吉蒂神官应了声,“是……要重新再换上红蔷薇吗?” 神沉默了很久。 就在吉蒂以为,他不会回答她时,神优美的声音传来: “不用。” 声音散入风里。 等吉蒂神官抬头,神已经走远了。 风吹起他宽宽大大的袍带,天暗沉沉的,忽然又下起雨来。 吉蒂叹了口气,叫来圣子圣女和花匠们,一起将蔷薇园收拾好,重新换上新的花种—— 神内有各式各样的花种,比起随处可见的红蔷薇,这些花种要珍贵稀罕得多。城池主们搜罗到的稀有花种,都会优先送入神。 而当吉蒂神官领着圣子圣女们热热闹闹地收拾蔷薇园时,莫里艾则跟随着神,在神内走。 长廊上年轻的少年少女们来来去去,活泼热情地互相问好,却没一个人发现他们。两人行走在雨中,却像是走在另一重空间里。 雨丝飘落在神的白袍和银发上,像是柔和的雾。 莫里艾看着前面,微微有些出神。 他想起这次去梅尔岛时的所见……伦纳德小姐被关到那位的隔壁牢房,那位看起来气还好,只是有些忧郁苍白……要跟父神聊一聊吗?也许父神不愿意听…… 莫里艾从没这么纠结过。 “父神。” “恩?” 前面的人没回头,只是脚抬了抬,往旁边的走廊而去。 莫里艾认出,那是往酒窖去的方向。 他拿定了主意。 “异端……” “暂且……就叫弗格斯小姐。” 莫里艾垂下头: “是,莫里艾遵命。” “弗格斯小姐——” “不用提。” 莫里艾一愣,其他要说的顿时被他咽入喉咙里。 他又垂下头: “是。” 去往酒窖的路,人要少一些,大叶子树在神的银发上留下层层叠叠的影。等到酒窖门口,两人都未再说上任何一句话。 莫里艾当先一步,推开酒窖的门。 木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声——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莫里艾竟然又想起了那个异端。 她和神内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其他人就像一副静止的画,而她是动的、让人无法预测的。 她像一团火,可有时又会像一团柔软的水—— 尤其当她来到这个酒窖时,那双多情的蓝眸里总是盛了真挚的情,好像里面藏着她渴望的、喜极了的宝藏,而她要把这宝藏挖出来,献给自己最的人。 神跨过门槛。 白的袍摆下,一双白靴纤尘不染。 在酒香的包裹里,神直直地、毫不犹豫地往艾诺酒的方向而去,莫里艾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原来放艾诺酒的地方,已经空了大半。 莫里艾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父神一定知道,他原来酿的、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成功的艾诺酒被弗格斯小姐用掉了。 父神的手出了架子上的羊皮卷,在打开时,突然问: “她,怎么样?” 莫里艾立刻反应过来,父神口中的“她”是谁。 “弗格斯小姐在梅尔岛过得还算适应。她似乎有了个新朋友。” “噢?新朋友?” 父神的声音很低,但不知道为什么,莫里艾觉得周围有点凉。 他直身板: “一只老鼠。” “一只老鼠……” 父神打开了羊皮卷,声音至始至终都安静而温和。 他的目光落到羊皮卷上,莫里艾也跟着看去,而后,他瞧见了一行胖乎乎的、东倒西歪有点滑稽的神语,就跟在父神的笔触后面—— “最后一次,我替你成功了噢,盖亚。 看来,你这个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嘛。” 后面画了张笑脸。 神没有说话,长长的睫盖住了他的眼睛,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忧郁。莫里艾将目光移到旁边,而后,他就看到了那些被他另外封起来的、失败的作品。 “弗格斯小姐做出真正的艾诺酒前,失败了很多次……” 莫里艾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那异端说话,一定是她当时的蓝眼睛太真挚,他想,“父神您喝到了真正的艾诺酒了吗?很好喝。” 父神没有回答他。 他一抬手,将羊皮卷重新了回去,而后,长久地注视着最上面一排的酒罐子,一挥袖,酒罐子消失了。 “走吧。” 神转身道。 话落的同时,人已经到了酒窖口。 莫里艾匆匆跟了上去,却只看到一截消失的衣摆。 神消失了。 莫里艾在原地站了会,一位慈祥的“老年”骑士经过,惊讶地看着他:“莫里艾,你发什么呆?我们都在找你!” “噢,噢,好的,稍等。” 莫里艾回过神,锁好酒窖的门,跟着骑士一块走了。 神回了神。 胖乎乎的灰鸟在他房间里的桌上劈着腿半蹲,摆出一副“ 孵蛋”的姿势 ,见他进来,眼皮也不掀:“斑……” [午安,我的神。] 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