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煜暴怒,不顾郭朗等人的劝,决意御驾亲征。 上个月,他亲自统领手中的最后一支军队与韩荣昌汇合,以图力挽狂澜,作最后一搏。奈何威信尽失,在雍州与叛军遭遇后,作战没多久,手下一名一直受他信用的 军将领竟趁夜带亲信闯入营帐将他羁押,随即连夜叛逃,将他送往沈旸大营邀功。 待韩荣昌获悉消息,已是追赶不及。权衡局面之后,为免京都大 ,朝廷彻底崩溃,下令严格保守消息,不准外 ,自己死守不退,力保京都,同时派了亲信,向京中的端王火速秘密送去一封手书。 京都之中,此刻表面看着还是一派祥和,街面上的店铺也照常开门,但街上走动的人,却比往 少了许多,民众躲在家中,无事皆不出门,街头巷尾,传叛军就要打来。 民间如此,朝廷里的文武官员更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皇帝离开前,将朝政 给了郭朗和姚侯二人,命共同掌事。郭朗没两 便染病,将事转给姚侯,自己在家养病,闭门不出,谁也不见,包括他那些整 想要上门求问应对的诸多门生弟子和京中官员。 这 ,当他收到了安 在前线的密探发来的密报,获悉 军叛变皇帝被俘,大惊失 ,愣了半晌,回过神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立刻去探查姚侯动静。 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既知道了,姚侯那边,不可能毫无察觉。 他很快被告知,就在今 , 中传出了一个好消息,皇后有孕,昭告群臣。 郭朗断定姚侯会来找自己,果然,很快便等到了前来探望自己病情的姚侯,于是撑着病体,见于书房。 姚侯关心了几句他的病情,随即告诉他皇后有孕的好消息,接着向他拱手求告,说他是百官之首,威望无二,希望他能和自己一道出面,趁着皇后怀了龙种的这个大好机会,安抚朝臣之心,稳定后方,以渡过难关。最后还说,等皇子出生, 后必拜他为师。 郭朗面上无不答应,心中却是一清二楚。 皇后这个时候突然有孕,必是姚侯放出的假消息。 他和自己一样,知道皇帝此番凶多吉少,怕是不可能回来了。 经过这半年战事,到了这个时候,朝廷和东都的局面比较,已是一目了然。 在东都,早先作 未遂逃走的长公主李丽华以姑祖母的身份支持楚王孙上位,沈旸为摄政王。不但如此,叛军已控制多个州郡。而朝廷这边,因为陈祖德带的恶头,不断有官员举家投向叛军,沈旸那边的声势, 益壮大。 京都 后若当真被破,别人谁都能投沈旸,唯独姚家,想投也不可能,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皇帝又出了这样的事,他已是无路可走,只能寄希望于韩荣昌。若守不住,只能认命。但韩荣昌若是守住了,甚至有希望平叛,到时候,等他女儿十月怀胎 了,“生”个太子出来,他姚家便可继续执政。 他又担心靠他一方撑不住这个局面,这才过来,想把自己也拉拢过去。 郭朗表面不动声 ,一口答应,送走了姚侯,独自沉 了许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趁着深夜从郭府侧门出去,乘了一顶小轿,来到端王府邸,求见端王。 端王昨夜收到了韩荣昌的手书,心惊 跳,一夜无眠,此刻还在书房中想着心事,忽闻郭朗来寻,有些意外。 他和郭朗素 并无多少往来,泛泛之 而已,这个时候,前些 一直抱病不出的他突然深夜来访,意 何为? 他沉 了下,命下人将郭朗带入,自己 在书房外,见面寒暄过后,也不拐弯抹角,径直问他何事。 郭朗脸 灰败,从座上起身,颤巍巍地朝他拱手,泣道:“前线有报,陛下落入沈旸之手,怕是凶多吉少了!韩将军独力,恐也支撑不了长久,京都岌岌可危。那沈旸乃国贼, 子野心,将一不知何处寻来的傀儡之子说成是皇孙,便就妄图混淆是非,号令群臣。朝廷如今诸多官员,受陈祖德之惑,即便未曾叛逃,亦心存叛念,郭某痛心疾首!思深受数代皇恩,值此国难之际,不敢独善己身,故今夜来见端王殿下,有一言相告,乃肺腑之言。” 他顿了一顿:“如今之朝廷,惟一人能救!” 端王心跳微微加快,却依然面沉如水:“何人?” “便是秦王殿下!他乃明宗幼子,先帝亲弟,陛下之皇叔。如今之局面,只有请他前来主持,方可 清 逆,安定乾坤!” 端王看着郭朗,心中也是雪亮。 后沈旸入京,郭朗不至于会被清算,但想继续保有从前的地位,怕是不可能了。 但若是秦王李玄度上位,不说别的,以他和王妃从前的关系,想来李玄度也不会不给他几分面子。 果然是头老狐狸,只怕早就已经有了此念,这才在李承煜一走便就托病不出。 不过这样也好,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有他一道,也更方便行事。 端王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太傅之言,亦是本王所想!韩将军前线告急,恐怕京都不保,亟盼秦王解难!” 第134章 次 , 京都三品以上的朝廷官员以及宗室勋贵共数十人,包括姚侯在内,齐齐收到来自端王的消息, 道他那里有关乎朝廷安危的重要之事亟待与众商议, 请众人过府一叙。 端王份位极高, 但平 很少参与朝事,如今这种危机时刻, 他突然出面公开聚议, 且还如此放话。众人虽心存疑虑, 但也纷纷赶去,聚在王府议事堂中, 等待端王之时, 相互谈论时局和前方战事, 无不忧心忡忡。 姚侯最后一个到的,被王府管事请入上座。他坐下后, 便闭目静坐。众人见他如此, 想起昨 传出的皇后有喜的消息,又见郭太傅没来,慢慢安静了下来。 端王很快 面。开门见山, 说他收到了来自韩荣昌的急报,今上不幸,落入沈旸之手。叛军如今兵马之数不下二十万,声势 人, 前方战事极是吃紧,韩荣昌独力恐怕无法长久抵挡, 京都局势危如累卵。 群臣无不震惊,有人 泪泣拜, 有人呆若木 ,也有人痛骂沈旸不得好死。 姚侯神 沉,依旧一语不发。 一阵 哄哄过后,端王又道:“韩将军给本王来信之目的,乃是盼望宗室在此国难之际出面,速将秦王 入靖关,救难平叛!”说完,将韩荣昌的手书传递示众。 众人争相传阅,看完了,虽心中恐惧不安,恨不能立刻就将秦王请来,但却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起先谁也不肯开口表态。 须知,皇帝在御驾亲征之前,是将朝廷之事 待给郭朗和姚侯二人的。今 郭朗虽没来,但姚侯在。 这么大的事,没有姚侯点头,他们怎敢先开口?纷纷望向姚侯。 端王也开口问姚侯,该当如何,秦王请还是不请。 姚侯心中矛盾不已。 他没有想到,李承煜凶多吉少的消息,竟这么快就传到了京都。 一旦将秦王李玄度请入关中,待平叛之后,对姚家来说,便是后患无穷。 但若不将他请来,韩荣昌万一真的守不住,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皮之不存, 将焉附? 为今之计,只能先行让步。 幸好,昨夜与郭朗的见面,令他 到稍稍安心了些。 虽说如今李承煜弑父杀君的 言传得已是天下人尽皆知,但那都是东都叛军一面之词,又无真凭实据,做不得数。只要皇后将来能“生”出龙子,道义宗法,便就在自己这边。 后极力笼络郭朗,只要他能和自己站一起,也不是没有一搏的可能。 他终于抬眼,咬着后牙槽说端王位高,是宗室之首,此事由他定夺便是。 端王点头道:“关于此事,本王亦特意问询过郭太傅。太傅虽抱病今 缺席,但意思与姚侯无二。既如此,本王便就做主,即刻修书,请秦王速速入关平叛救难!” 众人齐声赞同,事情便就定下。 端王当场以宗室之名手书一信,请姚侯与其余人,于信上逐一签名,捺上手印,最后装封,打上火漆,派人经驿站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出去。 这信在路上 以继夜,不过走了四五 ,便就送至河西,投到李玄度的手上。 这一 ,恰是他长子 月的 子。 河西战事方歇,疮痍未平,关内更是战 不断。 子的 月之礼,他也未大办,只设了一席家宴,将姜毅杨洪等人请来小聚罢了。 菩珠这 亲自抱着 子出来见客。她明眸皓齿,生子非但不损她的美貌,反而令她看起来比从前愈发风致嫣然。至于襁褓中的 儿,更是玉雪可 ,谁见了,都忍不住想要抱上一抱。 堂中正 声笑语之时,那信送到了。 李玄度看完,当时并无异 ,与人笑谈如常,待家宴过后,方将姜毅请到密室,叫菩珠也同来,将信展给他二人看。 菩珠看完信和信末那一长溜的联名,心中便有一种 觉。 只要李玄度这一回平下叛 ,那个位子,或许便就属于他了。 这一刻,她原本应当很是 动。毕竟,这一辈子,从她睁开眼的第一刻起,她心心念念的目标,便就是重登皇后之位。 如今这位子看着越来越近了,她竟没什么 觉,近乎心止如水。 甚至这一刻,她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他又要走了,下回等再见面,也不知是何时了。 她心绪有些低落,但面上并无表 ,只凝神听着他和姜毅说话。 姜毅前些时 带着一支军队一直驻在玉门关外的漠北,方前几 才回河西。见信后,也无多话,只起身,对着李玄度肃然行礼,随即道:“魑魅魍魉兴风作 。兵连祸结,苦的全是百姓!殿下你出身皇族,且为太祖之嫡曾孙,值此国祸家 之际,便是没有今 这信,平叛弭 、还民以天下太平,亦是殿下义不容辞之责!姜毅必守住漠北,叫胡虏不能再窥伺河西半步,殿下不必有任何的后顾之忧,请速入关!” 李玄度转头,望向了菩珠。 菩珠 下心中涌出的不舍之情,对他微笑道:“义父所言极是。你放心去,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儿的。” 李玄度方回头,朝姜毅还了一礼,郑重道谢。 沈旸为这场大事,暗地已筹谋多年,东都自立朝廷后,声势浩大,滚雪球般不断 纳叛军,加上陈祖德降去的人马,如今已是号称拥兵二十万。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朝廷军越打越少。其余的地方郡兵,如今大多也在观望。 朝廷军从一开始占据优势,到如今,韩荣昌手下能听用的人马,据端王信中所言,不过五六万而已,如今再加上李玄度的两万河西兵马,总计七八万而已,不到叛军一半的数目。 李玄度领兵入靖关之后,菩珠依然留在河西。关于他平叛的消息,渐渐地,一个一个地传了过来。 他是这一年的十月出发的。十一月,他领河西军抵达雍州,与韩荣昌汇合。当时,已苦守多时的朝廷军无不 欣鼓舞,韩荣昌向他下跪请罪。 李丽华不久前派儿子韩赤蛟来此游说他投降,他将韩赤蛟给绑了,未再放他回去。此刻把人一并 了出来,请秦王裁罪。 李玄度命他看好韩赤蛟,勿再令受其母摆布,又告诉他,自己出发入关之时,王妃不但平安诞子,儿子也已 月,刚办过 月酒,还叮嘱自己转告,待平定叛 之后,她必补他一杯 月之酒。 韩荣昌闻言 动不已,痛哭 涕,当场发誓,往后再不行差踏错,做对不起王妃之事。 一个月后,这一年的年末,李玄度领兵,与沈旸叛军战于雍州永乐。 次年 二月,双方战于虢州。 四月,战于桃林。 桃林一战,是李玄度所领的朝廷军与沈旸东都叛军之间的一次正面大战,或可称之为决战。 在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双方经过前几次的相互试探,到此战,皆用尽全力。战事延续长达半个月之久。 纵然沈旸心思缜密,其本人亦是大将之才,奈何叛军本就是乌合之众。不说别的,就陈祖德投向他的那六七万人马,便不是真心效力,如今见秦王来了,势头 盛,双方作战,又岂会真正以命效力? 而反观此战的另一方秦王,自他入关后,各郡的地方兵,其中不少是姜氏从前的旧部,知姜毅如今也投了他,纷纷效仿。至桃林一战,他兵马 盛,几可与叛军持平了。天时地利人和可谓占尽。战事还没结束,陈祖德原本投向沈旸的那些人马便中途倒戈自己跑了回来。东都叛军惨败,沈旸最后只能领着剩余的残兵败将退出雍州,退往东都。 至此,经过将近半年的战事,双方攻守彻底易势。叛军的力尽之势显 无疑,起初俾睨天下的雄壮之气,更是 然无存。 这一夜,退兵路上,驻于一个名叫鹿桥驿的地方。 此间大河横 。为防万一,他曾提早布局,如今竟真的派上用场,叫他控制住了大河渡口的天堑,这才得以将李玄度的追兵暂时挡在身后。 他已连着数夜未能合眼,还没来得及 一口气,又收到来自身后东都的消息。 李丽华与楚王一派的人,为了争夺东都的实际权力,在他领兵攻打京都的这半年间,双方不止暗斗,竟还相互陈兵,血溅大殿。 他愤怒不已,命人代自己立刻先行赶回东都,控制局面。 这一夜,深夜,在确定追兵已被挡在渡口那端,暂时无法过河之后,他闷闷饮了半夜的酒,倦极,亦无心女 ,屏退婢女,独自在大帐中朦朦胧胧合眼睡去。 许是醉了酒,他竟做梦,梦见了那个女子。 对那个女子,连他自己亦是不大明白,他到底所图为何。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