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躺在 上安置时,敬则则窝在皇帝的肩窝里愣神,想着皇帝这些 子对自己还真是没的说,细枝末节处也还算体贴,可是…… 敬则则又想起那翔鸾玉佩来了,虽说一个物件说明不了什么,但她心里就是难免去想,难免有些虚荣地想若是皇帝送给了自己的话…… 然则皇帝依旧是一点儿也不提,敬则则少不得又觉得皇帝对自己就是一时兴起罢了,毕竟翔鸾可是太0祖皇后的东西,而她不过是个伺候人的玩物。只是美了点儿,乖巧了点儿,就跟猫儿、狗儿差不多。 这么一想,敬则则那颗火热的心就冷静了不少,瞌睡也就上头了。谁让皇帝的体温刚刚好呢,贴着实在是舒服,而且他还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的背脊,由不得敬则则眼皮不耷拉。 当沈沉从沉思里回过神时,听着敬则则均匀的呼 ,只觉得无力,这人睡觉的功夫也实在是高,他不过略想了想事情,回头她竟就睡着了。 也就心宽的人能睡得这么好。都说心宽体胖,然敬则则这许久却是一点儿 头不见涨的,虽然不难看,但到底让人觉得不是那么康健。沈沉伸手摸了摸敬则则的 ,除了皮就是骨头了。 再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土地这样瘦自然难以孕育生命。 一大早,敬则则依旧是被叫醒的,但方式却跟以往不同。以前都是皇帝把她推醒的,可这一次她是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朵花,蜂蜂蝶蝶一个劲儿地 绕着自己,或轻触、或驻足,或冷不丁地采上一口 。她“呀呀”了几声,挥了挥手想赶走那 蜂,可却徒劳无功。 一时又觉得自己变成了蝴蝶,被人剪住了双翅,拿石头 着她,好似要把她作成干蝴蝶。敬则则努力的推那石头,推呀推的,这就醒了。 这一睁眼才知道,哪里是什么时候, 本就是泰山 顶, 嚎虎啸。 一时狂风摆花梢,飞花溅玉,碎了那粉润润的花瓣,失了那红油油的花 ,真真是茫茫然变作了羞惭惭,羞惭惭又变作了恼人烦。 敬则则没好气地捶了一下景和帝,“皇上这样,臣妾待会儿就起不来了。” “起不来就歇着。”这是沈沉的回答。 歇着就歇着,敬则则也不是个服输的人。她筋疲力尽后索 就赖在 上睡了个大懒觉,明光 也不回去了。 上三竿之后敬则则才慢慢地起身,正好遇上景和帝回内殿来用早膳。这 里的主子进膳的时辰各凭喜好。譬如敬则则习惯一 三餐,而皇帝呢则是一 两膳。早起只是略进一、两碟点心便去上朝或是处理政事,到辰时三刻才开始进早膳。 敬则则起 就正好赶上这个点儿。然后她苦 子就到了,本朝皇帝的早膳额定是七十二道菜式,景和帝算是节俭的减成了十八道,每碟子点心也就两、三个,看着着实不算多。 但若是要全吃进肚子里,那可就撑死了。 敬则则眼睁睁地看着皇帝亲自往她碟子里夹了一块玫瑰酥,一枚吉祥果,一个开胃的山楂烧饼,一只水晶冬瓜饺,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以及让旁边伺候的太监给她上了一小碗翡翠珍珠红豆汤圆,另还有一碗碧粳粥。 而这之前敬则则起 时已经被喂了一碗燕窝粥养胃了。 “不 吃?”沈沉优雅而快速地进着食,一边看着敬则则道,“朕让御膳房重新给你上几道点心?你说如今闻不得 味儿,朕让他们上的基本是点心。” 敬则则 出一个甜 的笑容道:“皇上,待会儿臣妾还要用午膳呢,这早膳如果进太多,午膳就吃不下去了。” “朕不进午膳的,你午后若是饿了,可以让茶点房给你送点心。”沈沉道。 “皇上这是不让臣妾回明光 啦?”敬则则玩笑地道。 “你这样子大白 的出去不惹人怀疑么?”沈沉道,“赶紧吃,朕看着你吃。今儿早晨朕问过太医了,说是胃口小的人乃是长期吃得少胃就变小了,若是循序渐进地增大食量,慢慢就能复原。” 敬则则赶紧点头,“嗯嗯,对对,就是要循序渐进。”眼前这么多东西不叫循序渐进而叫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敬则则轻轻地把红豆汤圆往旁边挪了挪,“臣妾如今胃不好,这糯米汤圆不大好克化。” 沈沉点了点头。 敬则则又把那栗粉糕用筷子撇到了一边,“这太甜了,臣妾不大 吃太甜的。” 沈沉又点点头。 敬则则又把山楂烧饼往旁边挪了挪,“这山楂太酸,臣妾的胃也受不住。” 沈沉眯了眯眼睛。 敬则则的求生 还是很强的,她赶紧道:“剩下的都不错,剩下的臣妾都能吃。” 接下来的功夫两人都没再说话,因为都讲求食不言。敬则则低着头用心地吃着,胃有些撑,但心里还是知道好歹的,皇帝这是关心自己才给她夹点心的。 然则这种好,似乎 于表面,又似乎完全不够,敬则则有些茫然于自己的不知 足。她心底涌起一个念头,反正她还是想要那个翔鸾玉佩,那才是唯一的。 敬则则怔了怔,没想到自己心里居然会有如此滑稽的念头。这不是在步祝新惠的后尘么?瞧瞧皇帝如今对贤妃的样子,以前贤妃可也是很得宠的呢。 “你在做什么,怎么吃个饭也一口三叹的,就那么难以下咽?”沈沉搁下碗筷道。 敬则则苦笑道:“因为臣妾现在发现, 死鬼一点儿也不比饿死鬼舒服。” 沈沉拿敬则则简直无可奈何,她倒是什么话都敢说。“行了行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敬则则放下碗筷凑到皇帝跟前道:“皇上,臣妾不是不识好歹,臣妾知道皇上这是紧张臣妾的身子骨。” 沈沉用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敬则则的额头,“你怎么就这么淘气?” 因为敬则则的淘气,沈沉最终也没把她留在内殿,“走吧,跟朕去前殿伺候,你现在是个小太监,正合适。” 第69章 地狱局(上) 正捉摸着要不要睡个回笼觉的敬则则立即打了个哈欠,眨巴着眼睛乞求地看着皇帝。去前殿伺候,瓜田李下不说,而且多不自在啊,她身为一个小太监也不能坐着,干嘛去自找罪受啊? 然而皇帝可不是那么好违逆的,敬则则磨磨蹭蹭一番最终还是去了前殿,端茶递水、磨墨洗笔这等近身伺候的事儿自然就落在了她身上。 皇帝觉得是红袖 香,敬则则却是恨不能歪着躺着。她偷偷瞅了皇帝一眼,慢 地磨着墨,一圈一圈地似乎生怕累着自己手腕子,她就不信皇帝能有耐心等得住。 结果皇帝不仅等得住,还一直盯着她的手看,看得敬则则 骨悚然,不得不轻轻咳嗽一声提醒皇帝。 沈沉笑着抬头看向敬则则的眼睛,“你这手却生得好,手指又细又长,白生生的连关节处都那么细 ,难怪古人以葱、兰喻美人之手,朕以前还觉得是夸张,如今却觉得兰也难喻其美。” 敬则则脸红地乜斜皇帝一眼,“皇上你还是专心看折子吧。”然后又嘀咕一声,“怎么搞得跟个昏君似的。” “你说什么?”沈沉佯怒着去捉敬则则。 敬则则笑着躲开了,却还是被皇帝给捉了回去,箍在怀里似乎有要让她 痛的打算。敬则则连连求饶,好在很快就有大臣觐见这才躲了过去。 有大臣进来,敬则则就避进暖阁里去练字,待人走了的空档,她就出来给皇帝捏捏肩、 手之类的,如此往复竟然多达十来趟。 “皇上这一 里要见的人也太多了吧?”敬则则叹道,哪怕一人就说几句话,那也得口干舌燥。 “还好吧,有些官员只是因为要出外赴任,朕循例要嘱咐几句,其实见与不见皆可,不过能沐皇恩也算是他们的期盼,别有些官员做了十几年外任,倒连朕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沈沉道。 “不知道才好呢,这样皇上微服私访时他们才不认得嘛。”敬则则替景和帝 着脖子道。她的手指很灵活而且有力,按 的又都是脖子一周的 位,让沈沉觉得倍加舒服,比高世云的手法都来得好。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敬则则的袖口里散发着阵阵幽香,给人以别样的舒畅。 半晌沈沉睁开眼睛将敬则则的手拉到了眼前,“你怎的没留指甲?也没涂丹蔻?” 敬则则的手白白净净的,如今已经恢复了柔 莹润,指甲 而晶莹头粉,干干净净的,叫人一看就生 喜。然而指甲的确修剪得十分短,若是能留长一些,会让整个手看起来更纤细而美好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皇帝刚才不是盯着她的手看了老半天么,居然没发现她没有留指甲,那他都在看什么啊?又是想到哪里去了? 敬则则瞪了沈沉一眼,沈沉则是笑着挑挑眉,就差没说“食 也”四个字了。 “若是留了指甲给皇上 按时难免会刮着皇上。”敬则则道。 沈沉伸出手指轻轻地摩挲起敬则则的指甲边缘,“这些活儿并不需要你做的。” 敬则则低声道:“臣妾能为皇上做的本来就不多。” 沈沉心头一动,将敬则则搂到腿上坐下,两人刚耳鬓厮磨了片刻,那高世云却匆匆地进了殿来,“皇上,福寿 太后娘娘来了。” 敬则则跟炮弹似地立即就从皇帝的腿上弹了起来,快速地走到一边,又是戴帽子又是理衣裳又是捋袖子的。 沈沉好笑地看着她,“你怕什么,太后……”他本想说太后肯定还得等通传了才会进来,谁知道他话说到一半,西太后就径直在福寿 总管太监阎吉贞的掺扶下走进了殿内。 敬则则吓得腿都想打哆嗦了,但生生地忍住了。她心里很清楚这会儿越是显得心虚,越发会引人注意。她就在心里把自己当成 柱子或者就是寻常太监,反正低眉顺眼规规矩矩地站着,手脚也丝毫不敢 动。 沈沉见太后进来自然地站起了身 了上去,有意无意地将敬则则隔绝在了太后的视线之外。 “母后怎么来了?若是有事让阎吉贞来传儿子过去就是了。”沈沉道。 祝太后沉着脸道:“福寿 毕竟不是议事儿的地方,哀家今 亲自来就是想问问,皇帝难道真就那么狠心,要把你亲舅舅给问斩?” 沈沉没说话,只是上前扶住祝太后的手肘将她引到暖阁的榻上坐下。 祝太后坐下后似乎缓了口气,再开口时说话的语气就没那么强硬了,“皇帝啊,你是知道的,哀家就这么个弟弟,他小时候阿爹阿娘没功夫带他,可以说是哀家抱着他长大的……”说到这儿祝太后就哽咽了起来。 “以前你没做皇帝时,不也时常去你舅舅家玩儿么?什么好的总是紧着你,你难道就不念这些血脉之情么?”祝太后拿起手绢擦了擦眼角。 “母后,祝平安的贪渎案天下皆惊,朕是万万没想到这才几年功夫啊,他居然就贪了那么许多。”沈沉道,“朕有心肃清贪渎之风,若是在这件事上开了恩,那在天下人面前还有何威信?” “是,你舅舅是有错,哀家也没说他是对的呀,可这人没了就什么也没了,皇帝难道非要拿你舅舅的脑袋杀 儆猴?这天下贪渎的官员多了去了,你随便选另一个人不好么?”祝太后捉住皇帝的手道。 沈沉低下头道:“说起来也是朕的错,这些年想着他是母后唯一的弟弟,许多事儿也就没怎么过问,谁知查出来竟然会如此骇人听闻。若是早些年敲打敲打他又何至于此。” 祝太后收敛了泪意,“皇帝这话是在怪哀家么?” 沈沉坐到太后对面的榻上,“没有,儿子的话也没有任何暗示,此事的确错在儿子身上。”沈沉想着祝太后的眼睛道。 站在隔扇外的敬则则想法跟太后一样,觉得皇帝就是话里有话,是在指责祝太后纵容她弟弟。 “母后身在 中,见舅舅的机会也不多,如何能知道他在外的所作所为?”沈沉接着道,“儿子在 中其实也是个睁眼瞎,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靠下头人上的折子。所以,他们会帮儿子决定哪些要告诉儿子,哪些不告诉儿子。儿子喜 听的他们就多说,儿子不喜 的他们就不提。” 沈沉叹了口气,“这些年不是没有折子弹劾舅舅,但都是些 蒜皮的事儿,儿子全都留中不发了。或者正是因为儿子这样的态度,到如今舅舅铸成大错之前,居然没有一个人上折子揭发这些。母后……” 沈沉几乎是沉重地在道:“原来做皇帝的真的不能有任何好恶。” 这话听得敬则则心里一紧,她站在外面背对着隔扇也背对着皇帝,却似乎能听见他心底的难受,他是真的在反省。到这儿敬则则才晓得这几天晚上皇帝心情不好是在想什么,又是在思考什么。 实则不关祝新惠什么事儿,他心里忧愁的一直都是他的天下。敬则则心里是既欣 又忧愁。欣 的是祝新惠不再是个事儿,可忧愁的却又是,她自己也不过后 一个小小 妃而已,对皇帝而言其实也是无足轻重之人,都不够资格让他愁上一愁。 而皇帝既然如此想了,那想来后 也没有人能成为皇帝真正的好恶了。 敬则则在心底默默地长叹了一声。 祝太后却是冷哼一声,“这么说,皇帝是绝不肯饶了你舅舅的 命了?”祝太后站起身,厉声道:“皇帝你这是非要把哀家 到五台山去是不是?哀家倒要看看那时候天下人会怎么说你。” “母后息怒。”沈沉也跟着起身,“儿子那 说的乃是气话,还求母后原谅则个。只是舅舅的事情,也请母后为儿子考虑考虑,为这天下考虑考虑。咱们吃的用的全是民脂民膏,断不能再如此贪渎,老百姓就指望着儿子能给他们一个公道了。” “老百姓能指望你,哀家就指望不上你了是不是?”祝太后冷笑着道。 “母后,这天下不是祝家的天下,也不是儿子的天下,而是老百姓的天下。民心所向才是王道。”沈沉道。 “别的哀家都不知道,只知道皇帝抚治天下遵循的乃是忠孝二字,就是不知皇帝你的孝在哪里?”祝太后转身往门口走道,“看来哀家是多说无益了,你若真是杀了你舅舅,你也就别再认哀家这个母后了。从此咱们母子也别再相见。” 说罢,祝太后就疾步出了乾元殿。 “母后!”沈沉往外追了两步,却在阶梯上停了下来,皆是因为追回了祝太后也无用,除非他真能赦免祝平安的死罪。 沈沉很清楚他不是不能赦免祝平安,代而将他 放三千里,再然后呢?他都能想得出太后定然是 思念天边的弟弟,最终他是不是要一步一步退让,让祝平安再回来?然后再给他一官半职,或者就让他当个富家翁?可是只要 中有太后在,以祝平安的贪婪他即便没有一官半职依旧能兴风作雨。 敬则则偷偷地探了探头,觉得自己这倒霉催的,今儿早晨若是咬咬牙,大半夜地 劳之后也赶回明光 的话,就不用面对这样的地狱局面了。 敬则则眼尖地看着高世云往边儿上缩了过去,恨不能贴在墙上当一幅画,其他的人则是恨不能变成一张地毯,随便皇帝践踏都行。 然后那些个伺候的人全都眼巴巴地看着她!敬则则心里尖叫一声,都看着她干什么啊?她还想长命百岁呢。 可是这当口,也容不得敬则则变成一幅画,因为不仅高世云等人看向了她,连皇帝也一转身就在找她。 敬则则只能硬着头皮从隔扇的 影里走出去。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