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点,他明白了。为什么拿钱养着她,又不拘束她的脚步,仅仅因为画皮画骨难画心。 皮骨是她们,心在嘉勉那里。 再像也不是。 她们都不是嘉勉。 第三巡酒差不离的时候,周轸抬腕看表,说他今天先告辞了。起来的急,抑或他醉了,手拂落了酒樽,全浇到边上女生的裙子上。 女生难堪地低头擦自己的裙子。 那一瞬,周轸看成了旁人,问她,“不要紧?” 他接过侍者外套,主位上周轲若有所思地等着他,等着老二的作为或者不作为。 终究,周轸从外套里掏出绢帕递给她,已经走出去几步了,又折了回来。他不想辜负周轲看戏的心肠,巧思安排这个局,不就是想看周轸犯什么糊涂账嘛。 “你随我出来一下。”周轸的声音冷漠且无波无澜。 纯粹不想和嘉勉沾边的任何东西掉进伎俩里去。 他虚空的臂弯挽女生离席,把她送到洗手间门口,要她进去收拾一下。 对方直愣愣地看着他,没有下一步。但周轸看在眼里,她绝不是懵懂,反而很乖觉。 不多时,周轸唤司机过来,信封里的钞票足够赔她的裙子。 他不想和对方留任何 集。 女生只要了他两百块作洗衣费,却无端冒失起来, “周先生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到此,周轸所有识人的线索悉数验证。她确实一点不像。 “您结婚几年了?婚戒还很新。” “是我很少戴的缘故。” “那今天为什么戴?” “想起来了。” 周轸再问,“还有问题吗?” 女生就此沉默了,是那种后知后觉自己僭越的乖觉。 临走前,他提醒她,也是忠告,“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出来吗?” 赔裙子还在其次,“你不说话的时候很像我太太,但仅仅是不说话的时候。” 所以他才想解围她出来,算了,对方似乎并不领情。他也不稀罕,自始至终他都没记住她姓什么。 “再会。”周轸的手落在西 口袋里。 去前,女生追问他,“你和你太太 情一定很好。” “恰恰相反。” 至于反在哪里,他表示无可奉告。 * 周轸回来的时候,正巧冯德音在这里。时近年下,冯德音借着小年夜桐城那头要摆庆功宴的契机,来和嘉勉商量他们这头有没有要 的宾客。 没几 了,家里里里外外也要预备着掸尘祭祖。冯德音的意思,这些天实在不行,要周轸和嘉勉搬回桐城老宅住,这样方姨也能跟回去帮她料理些事情。 周轸一进门,就撞跌了玄关口墙上的画。玻璃碎了一地,引得屋里人都寻了过来。 嘉勉见状,即刻去扶他。闻得周轸一身酒气,司机偌大的身型也捞不住他,遑论嘉勉。 从来身经百战的人,周轸在酒局上从不吃败仗的,今 喝得酩酊大醉,挨到嘉勉,他伸手拨 她下巴,整个人伏在她身上,像座山移不开。 几处眼光之下,周轸眯眼看清嘉勉,也喊她,“嘉嘉……” 嘉勉一面扽着他,一面吩咐方姨,把玻璃先扫掉。“你喝醉了。” 喝醉了的人难得受教,“是,对不起,我醉了。” 他答应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嘉勉也计较不上这些,只一心先把他扶上楼,醉眼 离的人全然不顾场合,捧着她的脸就来吻, 闹得冯德音很是难堪。 老二眼里心里看不到旁人,嘉勉越不配合,他越急躁。 燥得一身戾气,打横就抱起了嘉勉。 人喝得颠三倒四,六亲不认,唯独只要她。 他抱着嘉勉径直要上楼,冯德音骂周轸不像话,疯疯癫癫的,你把人摔了,再把自己摔了。 训斥无效。周轸一路抱嘉勉上楼,放她在 尾凳上,他整个人像是淬在酒 里,纸白着脸,眼却腾腾戾气的红。 嘉勉闻到他身上酒气之余还有香水味,女人的香气。 他急切切地要来分剥嘉勉,嘴里更是轻佻放 ,他要她救命。 嘉勉一再提醒他在生理期,胶着之际,分他心,问他, “轲哥哥的酒局今 有女宾?” 周轸西服外套的口袋巾被他 作一团攘在侧口袋里,翻出一截,嘉勉鲜少看他这样 狈且不讲究,才给他 出那块口袋巾,周轸见状,冷眼掷到一边去了, “不要了,脏了。” 上面有酒气也有刚才闻到的女人香气。 气味一时间难在鼻息里消除,嘉勉沉默了会儿,终究没再追问,拨开周轸的手,说去给他投个 巾,给他擦把脸。 身后人揽住她 ,声音无比嘲讽且倨傲,他问嘉勉,得多大的魔力,才能让一个男人甘心边边角角在别的女人身上找她的影子啊? 呵,再像也不是。嘉勉,她们都不是你。 周轸回来前,嘉勉洗过澡,选了套衣裳,妆容细细地化了许久。甲油去x城探病的时候洗掉了,今天她又重新涂了樱桃 。 那年在他外婆那里,他和甘棠打趣,凤仙花包指甲多丑,涂指甲油不是更好看。 笫间,周轸最 咬嘉勉的手指,说谁让你涂得这么红,叫人犯贪吃的 .望。 灯火里,嘉勉摘开周轸的手,问他,他今 是怎么了?这么不担酒,这么放肆轻佻,这么牢 成篇, 身上还沾着明晃晃的女人香气。 终究,她没有能免俗绕过这一点。 周轸只戏笑,告诉嘉勉今 他的女伴是谁,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梁齐众的人。 嘉勉,那人像极了你的眉眼,然而骨相到 情差着远呢。 周轸冷手来捞嘉勉的脸,他一袭正装,饶是醉眼 离的样子,也是风 倜傥的一具皮囊,“嘉嘉,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怀念你。伴侣都全是你的影子。不过,不能讲话,讲话全不像了。”话音收梢里藏着无尽的冷笑。 “所以帕子上的香气也是那个女生的?” 他贴身的东西,拿去解围与他不相干的人。 周轸不答嘉勉。 良久,“周轸,梁齐众的那幅画,在哪里?画的什么?” “画的一个小女孩,乌篷船上稚气未 的小女孩。江南烟雨里,最最鲜活生动的一个小囡囡。” “嘉嘉,他这般怀念你,你怀念过他嘛?” 是的,怀念是果的话,当初必然有深厚的因。郎有情,‘妾’不会没有意。 嘉勉听着外面的风声,今晚确实不适合风 立中宵,适合她的勇气,早被她自己玷污了。“怀念过,周轸无论你再不想听,我都想告诉你,他确实曾经是我的避风港,我确实这么想过。” 一双有力的手,随即撒开了她。 * 三 后,江南习俗的掸尘祭灶小年夜。 周轸在犒赏高管的庆功宴上被周叔元严词训斥了。 理由是他无端去招惹一个小妮子,那小妞堵他都堵到总部大楼下了。 且他当真见了对方。 一时间他婚变的传言与周家二媳妇过去的 言传得沸沸扬扬。 周叔元前些天才私下面见了律师,商量着立遗嘱事宜。老头警告老二,你这个档口给自己抹黑给公司抹黑,老子头一个把你开了,你信不信! 说到他这桩婚事,更是无情,既然你当初娶她心思就不纯,既然她和那姓梁的藕断丝连的,那就趁早止损吧。 老二, 情还是婚姻,你窝囊,这辈子都别想有什么大出息了。由着女人牵着鼻子走可还行? “你作死那么多,不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周叔元听信谗言,老二这般下作的撬墙角,不过就是咽不下一口气,一口男人的尊严气。 “不,我只是想有个人明白,她们都是那姓梁的物件,集邮且集中审美的物件。”周轸对他招惹风 债的 言不予辩驳,因为事实他确实起过高下立判的心思。 只轻淡解释,他没怎么样那个女生。 言嘛,总会传得荒腔走板些,乃至妖魔鬼怪些。 老头旁余不听,只讥诮老二死鸭子嘴硬,另外,迅速给我解决你的家务事。始 者,终弃也。 从桐城回头,路上嘉勉打电话给周轸,那晚周轸远不至于醉后断篇。 次 醒来,彼此默认的无言。 今晚,她在电话里问他,询证的意味,“周先生的那些花边新闻属实嘛,周轸,我要听你亲口说。” 嘉勉再要那幅画,那幅原也不该属于周轸的画,她要去亲自还给梁齐众。 “嘉嘉,我不会让你再见他。” “那你让我见见你罢。”嘉勉说,她此时此刻必须见到周轸,无论他在忙什么。她等不到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0719/修文句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