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见人朝着她奔过来时,身子就往下弯了弯,此时见那只胖乎乎的小手递了过来,又见紧张地跟在他身后的范哲,顿时哭笑不得,伸出了手,“哟,鹏哥儿真乖。” 鹏哥儿得了夸,高兴地将蛐蛐儿放在了她的手心,可怜适才还活蹦 跳的“克星”早就被捏得奄奄一息。 范哲心肝子都疼麻了,从姜姝手里接过了那蛐蛐儿,回头瞪着鹏哥儿,恨不得也骂不得,只得威胁道,“小祖宗,小心我将你手上那斗给消一个下来。” 鹏哥儿眼睛几个眨巴,明显有些慌了。 他手上就两个螺,为此祖母没少抱着他夸,说府上世子爷也是两个螺,将来他定会同世子爷那样,有出息。 如今小叔叔要消掉他一个,那还得了。 鹏哥儿立马就撅着嘴巴跑到了三夫人跟前,紧紧地护住自己的手指头,“祖母,祖母,小叔叔要消我的斗……” 适才那一闹起来, 屋子的人都在看着。 见鹏哥儿竟跑去巴结上了世子夫人,三夫人还忍俊不 ,回头同侯夫人笑骂了一句,“你说他那小脑袋瓜子能不懂?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讲理……” 侯夫人今儿已经见过了一回范伸。 此时的神 比起前几 ,好了很多,见鹏哥儿闹起来,也觉得热闹,笑着同三夫人道“这不机灵着呢……” 刚说完,见人又 颠 颠地跑了过来,生怕被他小叔叔逮住似的,脚步急得几个趔趄,扑在了三夫人怀里。 那慌慌张张的模样,惹得一屋子都在跟着笑。 屋子里的位置早就备好了,云姑上前招呼着范伸和姜姝坐在了侯夫人跟前,便也离三夫人近。 鹏哥儿在三夫人怀里躲了一阵,便偷偷地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范伸。 似乎想要靠近,又有些怕。 姜姝便伸手将他拉了过来,“鹏哥儿,是想找四叔?” 鹏哥儿看了一眼范伸,正要点头,却对上了那双眼睛,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挨过去,只敢趴在姜姝的腿上,小声地同她道,“祖母说,说,宝宝的手,像四叔。” 姜姝听完,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声宝宝,说的就是他自个儿,却没明白他的意思。 鹏哥儿见她没听懂,心头一着急,就将自个儿的手指头翻了翻,递到了姜姝面前,“斗,我和四叔一样的。” 姜姝终于明白了,当下拉着他的手,拿到了跟前,“来,给四婶儿瞧瞧哈。” 鹏哥儿乖乖地靠在了她身上。 刚瞧完鹏哥儿的一个手指头,姜姝便没再往下看了,抬头笑着同他道,“鹏哥儿和四叔的不一样呢,你四叔的可是十个斗……” 姜姝说完便转过头,极为自然地捞起了范伸搁在膝盖上的手,往鹏哥儿跟前一亮,“鹏哥儿瞧好了,四婶儿帮你来认……” 范伸也没躲,身子跟着她倾斜了过去。 姜姝一说完,周围坐着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均是一愣,齐齐凑了过去。 一番瞧完,先是三夫人“咦”了一声,觉得这事儿可稀奇了,“怎还真是……” 五个全是斗。 众人认完,一阵错愕,又好奇地看向了范伸的另一只手,旁人不敢去开那个口,只得看姜姝。 姜姝也想给大伙儿证明。 回过头又将范伸的另外一只手给挪了过来,范伸那样一个不喜 被别人拉拽的认,竟也让她拖着自个儿转了个方向。 又是五个斗。 三夫人彻底懵了,百思不得其解。 二夫人惊叹了一声后,便也忍住,声音提高了些,“奇怪,这斗,怎的还会变呢……” 坐在远处的人,原本就在好奇着这边的动静,如今听二夫人说完,个个心头都按耐不住了,一瞬,便都陆陆续续地围了过来。 吵吵囔囔之间,只有三夫人回头看了一眼侯夫人。 之后,拿脸上的神 慢慢地起了变化,没说一句,只伸出手去紧紧地抓住了侯夫人的手腕,在所有人都没察觉之时,忍住了心口的 动,低声道,“嫂子,受苦了。” 第129章 侯夫人听到了三夫人的话, 眸子轻轻地动了动,并没有出声, 角抿住, 依旧保持着一道微笑。 若非 知曾经伸哥儿的人,又怎可能认得出来。 一个不是亲生母亲,胜似亲生母亲,一个不是亲生儿子,却又极其重孝。 这些年侯夫人对范伸, 该打打, 该骂骂,该心疼的时候, 又没有半点含糊,疼到了心肝子上, 不骄纵,不苛待。 愣是将人培养成了全侯府的希望, 谁又会去怀疑。 如今见大伙儿都凑了过去, 瞧着范伸的指纹, 侯夫人也没出声阻止,由着他们闹。 在太子的公文下来之前, 大伙儿心头提前有个准备也好。 范伸今 来找过她。 起初并没提认祖归宗之事。 侯夫人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主动问了他, “椋哥儿打算何时回去。” 范伸的回答果然如她所料,“儿子的家不就是在侯府东院吗。” 侯夫人心头猛地一酸,在那眼泪快要留下来时,及时地憋住。 突地站起身来, 动地一巴掌拍在了两人之间的木几上, 痛声质问他, “椋哥儿,一个人怎可能不认自己的祖宗,你可想过你地下的父亲和母亲……” 侯夫人眼眶里的泪珠终究没有忍住,落了下来,可嘴里的话却没有半丝软化,“裴家的血脉不能 ,咱们活着之人,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让那府上的四十九条亡魂寒了心……” 好一阵沉默后,两人都知道彼此心里想的是什么。 范伸没再坚持,起身立在侯夫人的面前,唤了一声母亲后,跪下磕了一个头,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我依旧还是母亲的儿子。” 只不过,不能再像从前那样。 叫范伸。 那话刻进了侯夫人的脑子里,如今一想起,眼圈便又乏了红。 众人围着闹了一阵,管家进来说要开席了,才慢慢地散开,嘴里的话头子却没有中断,回到座位上,个个都重新看起了自个儿的手指头。 看那斗到底有没有变化。 三夫人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到范伸身上时,眼里便又多了一份肃然。 这些 子,人人都在说,裴家那位小世子若是还活着,那这十五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不成想,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看着他长大。 沉冤昭雪之后,便是归宗还祖。 只是这一来,侯府又该如何…… *** 一场宴席,叽叽喳喳全都是哄闹声,姜姝吃了沈颂给的那块椿饼,撑着了,这会子吃不下东西。 范伸偏过头看了她几回,都见其低着头,在掰自己的手指头。 范伸没出声。 等宴席结束后,两人从正院出来,姜姝却没再如以往那般,挽住他的胳膊。 只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后,神 一阵阵的恍惚之后,终是看着跟前的背影,轻声问了一句,“夫君,这斗当真还会自己长出来吗?” 两人出来的晚,院子里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廊下一片清静。 姜姝一双认真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范伸脚步一顿,回过头。 几道虫鸣声从廊外的芭蕉树上传了出来,范伸往那夜 中瞧了一眼,脚步退后一步,并没应她,俯下身直接捞起了她的手,往府门口走去,“我带你去逛逛。” 宴席闹腾的久,结束后,已是 天星斗。 这会子出去,倒正可以赶上长安城新街的那条夜市。 今儿为了范伸这句话,姜姝早就换好了行头。 望夫望了近半个月,终于得了个机会出来透气,姜姝掀开了车帘一角,任由外头的夜风吹进来,心头冒出来的那股隐隐的,不敢细去琢磨的疑虑,便也暂时被 了下来。 不再去想。 等马车出了侯府的巷子,走了一段了,姜姝才察觉出了不对。 冷冷清清的一条街,不见半点热闹,不是新街的路,而是曾经的老街。 她对这条路尤其的 悉。 姜姝心底那股被 下的疑云,犹如从紧闭的 隙口子里 了出来,瞬间覆盖到了头顶。 心头的惊愕略过,姜姝回过头不太确定地看向范伸,“夫君,咱们要去哪?” 范伸也没再瞒她,直接道,“镇国公府。” 姜姝的神 愣住,还未回过神,范伸突地又倾身过来,从她掀开的那窗户口子处,招呼了一声马夫。 马车徐徐地停下。 姜姝的目光一直在他脸上,木讷的跟着他下了马车,跟前正是曾经她和表哥常来光顾的烧饼老铺子。 范伸先她一步上前,从 间掏出了那只‘ 虫’荷包,取了两个铜板,递给了铺子里的大娘。 那大娘对范伸和姜姝两人都有印象。 伸手接过铜板后,包了一个饼装进了纸袋,递过来时便笑着道,“之前老婆子常见公子和姑娘过来,倒不知竟也是一家人。” 范伸点头接过,脸上不见半点波动。 转过身,又拉起了脸 愈发痴呆的姜姝,也没再回马车,而是从那条冷清地老街,缓缓地步行,走向了镇国公府。 姜姝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不敢开口。 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心头的那股疑云和预 ,早已密密麻麻的从心头滋生了出来,想 也 不住。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