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抿了抿,险些想掏出丝帕上前为她拭泪,手刚摸到衣襟,又堪堪停了下来。 不,这趟必须让夫人痛个够、醒悟个彻底,她才能铁了心留下这笔财物,好生度过下半辈子啊! 这时,姜姬已起半截衣袖,雪白的手臂上有青青紫紫的淤伤,又哭又笑道,“这些年来,他们可关心过我在中过的是何种勾心斗角的子?可关心过我儿在秦国过的是何等子?齐楚燕围城之时,赵王动辄打骂我,他们可派人来问过一句?呵,恐怕那时,我的父兄正在算计着,若三国合力攻下赵国,究竟该把我献给哪一个君王吧!今将我卖给赵王,明将我献给秦王,原是将女儿姊妹也当成货物了...” 这些话若放在往,她是绝对想不到、也说不出的,但这会儿她却按着自己的心意,痛痛快快地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对那个家,其实是有无情无尽怨恨的! 是啊,她当然要恨! 她上有三个兄长,下有两个妹妹,夹在中间不上不下,自幼既得不到父亲的重视,也得不到母亲的疼,向来是最不受宠的,连她的名字,亦不过是个“泥”——她叫姜泥,卑到被人践踏在脚底的泥土。 若非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张脸愈发显出美人胚子的模样,她的阿父阿母,又怎会舍得寻来先生教她修习六国文字、寻来邯郸舞姬教她练武唱歌? 她越想往事,越觉心寒不已,越觉心寒,泪水反倒越少,情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慢慢扶着火炕起身,将地上的黄金一块块重新捡进木盘之中,鸢也急忙跟着捡了起来。 姜姬边捡边冷声道,“秦王今赠我这些财物傍身,不过是看在那孩子的份上,并非是看中我这几分美...”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想起了秦王的目光——与她先前碰到的所有男子打量她的目光全然不同,那位年轻的秦王眼神清正、目光清朗,一看便是世间少有的正人君子,绝非那等庸俗男子。 加之,对方此番又赠她这许多金玉之物,她愈发觉得,咸中真正的秦王,与传言中的秦王绝不一样。 这般光风霁月的当世雄主,岂能被姜氏那几个无小人上? 她恶狠狠瞪向鸢,继续给她泼冷水道,“你莫非以为这天下之男子,皆是邯郸城里那等中饿鬼?哼,错了,秦王便不是这等男子!他今见着我,看也未曾看我一眼,你且死了这条心吧!” 鸢又忙道,“可小公子在秦...” 姜姬闻言,眸光一瞬便黯淡下来,静默良久,方淡声道,“他在秦过得极好,而我本对他也无甚恩情...总归,从此只有秦国九公子,再无赵国小公子,今这些黄金珠玉,亦也买断我生他之恩,明便启程吧。” 我儿并非我儿,他虽因我降世,却并不归属于我,比起秦王待他之腔慈父情深,我自忖于他无半丝情... 鸢不由暗暗大松一口气,当夫人让她将小公子抱去偏殿之时,她便知晓,这对母子乃是无缘之人...虽不知夫人今进秦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她此番能彻底放下小公子,自不必再受思念之煎熬... 她又急忙问了一句,“夫人此番若归邯郸,这些财物...” 姜姬嘲讽地勾起了角,“邯郸?我此生是不会再踏进邯郸半步的,你若要效忠你的姜大人,便与我在此分道而行吧!” 说着,她便取来木盘中的黄金,了十来个到鸢怀中,叮嘱这是赠给她的私房钱,若她要拿去资助姜氏,来饿死了自己不会再管。 鸢却含泪放下黄金,扑上前跪下抱着她的腿哭道,“夫人,奴终于等到这一了!无论您要去何处,奴都会拿命护着您,护着这些财宝!” 姜姬怔怔一愣,继而很快想通其间关节,登时与鸢抱头痛哭起来,这傻丫头! 二人痛哭一场后,她擦了擦泪安抚道,“我想好了,听闻秦法严苛,秦国境内几无盗贼横行,等闲豪强官吏亦不敢随意欺辱庶民,秦王也答应会派侍卫护送我等,不若我二人寻个离咸远些的秦国郡县,再托他们出面帮安置一番,早傅籍安顿下来?这咸,我亦是绝不会再来的。” 鸢高兴点头,“好!” 秦王前些子刚颁发了一条新律:女子亦能自立门户。对她们这种女子而言,真乃一条救命的出路。 ... 次,嬴政如约命侍卫护送姜姬上了路,至于对方想改道去何处,他自不会有干涉半分。 他虽不喜对方先前待小崽之暴,但念在对方诞下小崽之情,亦绝不会刻意为难一个女子,秦王嬴政之襟,从来是大度而宽容的。 总归,此事无论对嬴政还是姜姬而言,便已彻底画上了完结符,从此,世间只有大秦九公子嬴明赫。 而明赫呢,也从系统口中得知了当它阻拦自己的缘由:按照系统规则的逻辑,从姜姬派人下毒那一刻起,二人的母子情缘便已彻底了断,因为,若没有系统营养的守护,明赫早就死了,所以,他不可以对姜姬自证是对方的孩子。 反过来,在奄奄一息的明赫被扶苏捡回章台,得到嬴政的接纳、获取人间最强者赋予他强大的善意值而重获新生之时,他这一世,便已被系统规则认定是嬴政亲子。 说起这个,明赫不由得慨万千,父王和大臣们总“老神仙”给秦国带来了许多物资,却无人知晓,真正给秦国带来这一切好运的,却是父王的慈悲之心——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