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钮,是说铜镜的镜钮,古代铜镜一般是背面内区下凹,带有凸雕纹饰,中间部位会有一个微微隆起,这就是镜钮。 初挽:“在唐朝之前,铜镜一般是圆形模式而镜钮也都是圆形,一直到唐朝,中外文化融,铜镜也有所突破,出现了菱花形、葵花形和柄形各种样式,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镜钮才从圆形变得多样起来,有了兽形钮、形钮和花形钮。” 那卖家一听初挽说,已经皱眉。 初挽:“而眼下这个,分明是汉代铜镜搭配了唐朝的兽形钮,那作假的只怕以为兽形钮和画面的四青龙匹配,但其实汉代从来没有过兽形钮。” 周围人听着这一番话,也有通此道的,拿过来细细研究一番:“女同志说得没错,而且从这个青龙的风格看,汉代龙一般是青龙和白虎相对,到了唐朝,才开始只画单龙,因为是单龙,云龙一般气势大,图纹大,但是少离奇图纹。” 那卖家一听,提防地看着初挽。 大款道:“这个事到现在就这么着吧,你给我退了,我也懂规矩,不会找你后账,行吧?” 然而卖家却还是不舍得,卖了这么贵的价格,结果就这么退回去,怎么舍得,当下道:“这种话可不能说,我这是专家鉴定的,到了你这里一说,倒是成了瞎活!你这是故意砸场子的吧!” 大款见此,皱眉道:“不管怎么着,你得给我退了吧!” 卖家:“本来我还是真要给你退,但是现在被这小姐一说,我就不想退了,退了我卖给谁去?好好的东西被你们说成瞎活,这算什么!” 他现在其实是想着,初挽看上去是个行家,但说了一通,那还不是只能说说,并没有实证,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干脆就硬起来,哄住他们! 当下呵呵笑着:“你瞧瞧这锈,这不就是正经的红斑绿锈,你再看看,这铜锈面积不大,正好在镜子边上,再听听这声儿,还能有假?” 大款见此,也茫然了,看着初挽。 初挽看着对方:“你非要让我证明,这是瞎活吗?” 卖家:“你有办法证明吗?” 初挽问大款:“这东西三千六买的?” 大款:“对,其实也就几千块,我也不看在眼里,可如果是假的,那不是膈应人吗?” 初挽便对那卖家道:“这样吧,我如果能证明这是瞎活,那也不说别的,你麻溜给人家退了吧?” 卖家笑,要知道这铜镜鉴定哪那么容易,谁也不敢说这一定如何如何,有些事就是大专家来了,只能评判大概猜测。 这小姑娘手头连个工具都没有,她怎么证明?刚宝香斋师傅来了,不是也白搭吗? 于是他痛快地道:“行!” 一时之间,周围好几个看热闹的,全都瞧稀罕,毕竟这也是长见识了。 大款更是期待起来:“你帮着看看,你要是能证明,这钱我分给你一半!” 这下子,所有人都在看着初挽,就连宝香斋的师傅也看过来。 于是大家看到,初挽就那么拿着那个铜镜,在大家的注视下,举起—— 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大家看到,众目睽睽之下,初挽就这么将那面铜镜直接摔倒了地上。 摔,狠狠地摔,是用了力气的摔。 所有的人都倒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那铜镜“砰”的一声,磕到了仿铜卧牛旁,之后,铜镜砰砰响地落在地上。 大家全都屏住呼,就那么看着那铜镜,看着铜镜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后终于躺在了地上。 所有的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初挽。 大款也是愣了。 卖家更是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初挽:“你可知道,为何这世上有破镜重圆之说?” 卖家不懂:“什么意思?” 初挽:“古代可没有玻璃镜,只有铜镜,既然是铜镜,为什么会破?如果铜镜不那么容易破,古人又怎么会轻易用破镜来做比方,有了破镜重圆的典故?” 卖家困惑,周围人等也都晕了。 这时候,旁边却有一个山羊胡老头,穿着一件破中山装,笑着说:“因为战国汉唐的铜镜,含锡量高,容易摔破,所以那个时候的铜镜很容易破,故而才有破镜重圆一说,如果是近代的话,铜镜结实得很,只能掰弯,不能破裂。” 初挽颔首,钦佩地道:“这位老先生一看就是行家,汉唐铜镜脆硬,易碎,这种情况一直到了宋代,铜镜铸造过程中用的铅和锌多了,含锡量低了,铜镜较软,才不容易摔碎。” 说着,她指了地上的铜镜道:“这么大的力道,这铜镜不碎,不可能是汉,也绝对不可能是唐了,汉唐时代,没有这样的铸造工艺。” 周围议论纷纷的,说什么的都有,那大款看了这一出,几乎叫绝:“见识了,见识了,我这三千六百块,听大行家一席话,不亏,不亏!” 那卖家看着这情景,也是目瞪口呆,他只以为这铜镜不能拍案鉴真伪,没想到初挽竟然来一个摔的! 他瞪着眼,自然不甘心,但是到了现在,也没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仿铜卧牛。 他顿时眼睛亮了,便嚷道:“退可以,我愿意退,但是我这仿铜卧牛可是正经清朝仿铜瓷,你看——” 他指着那仿铜卧牛耳朵下方的一点小冲,嚷道:“你给我磕到了这里,有了一个小冲,你把我这东西给毁了,你说怎么办吧!” 第137章 众人见到这情景,顿时明白了,这人分明是想赖上初挽。 不过刚才初挽贸然摔铜镜,恰好摔在仿铜卧牛旁边,这动作确实不太合适,算是犯了这个行业的大忌讳,现在被人家抓住把柄,直接咬一口,也是正常。 这时候,旁边孙二爷过来了,见到这情景,也是憋着笑。 他之前在初挽手底下吃了亏,此时见到,自然是暗暗幸灾乐祸:“这个可就不合适了,这种事说不好,谁知道是不是你碰的,但是你确实擦到人家东西了,你说这事怎么整吧!” 大款见此,自然帮着初挽说话:“这不是赖人吗?你看清楚,这是宝香斋的地界,这种讹人的手段,少在这里使,实在不行,我去找宝香斋老板问问!” 旁边宝香斋伙计见此,就上前主持公道,详细问起来。 初挽扫了一眼,连看都没看的样子,便道:“不就是一物件,多钱?你漫天要价的话,我可不认,如果价格公道,我买下来就是了。” 大款见此:“你给我退这铜镜的钱,这铜牛,我买下来了,行吧?” 那卖家看这情况,也不敢太过分,便道:“一千块,买不买!” 初挽:“一千太贵了,不行。” 大款待要出钱,初挽直接阻拦:“一千,谁买这个?五百块的话,就当给宝香斋一个面子,平息是非罢了。” 当下自然有些争执不下,那宝香斋伙计过来,见初挽确实想买,便帮着说合,最后终于,定在了五百三十块,初挽买下来。 大款自然想帮初挽出钱,表示他愿意买下来,初挽直接拒绝,自己出钱,利索买下。 买下后,周围人看到眼里,自然都暗笑,觉得初挽自以为了不得,行家,眼力好,结果却栽到了这么一个坑里,也有的说那仿铜卧牛就是一个民国仿,估计不值钱,她亏大了。 其实那个小冲,懂行的应该能看出来,辩一辨,未必怎么样呢,她倒是把这亏给吃下去了,也是没谁了。 那孙二爷更是从旁笑得直乐,私底下和人说:“说是行家吧,我看也就那样,我输给她一物件,但她自己还亏了几百块呢!” 初挽心里却松了口气。 兵行险着,自己这一招也是拐弯抹角了,但凡哪个环节不好,或者卖家不想赖,那她只能另想别的法子了,现在能顺利到手,尘埃落定,总算是不枉费一番心思。 那大款颇为愧疚的样子,非说这钱他会帮着出。 初挽自然不想,自己清清买物件多好。 当下和对方聊了聊,知道对方姓潘。 国内设立四个出口特区后,有一句话叫做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他听了,便过去广东做生意。 他生意做得好,赚了大钱,这几年也想着淘一些古董,才来了宝香斋。 谁知道一来就遇到这种坑人的事。 他对初挽自然很是佩服敬重,又说这次连累了她,要请她吃饭云云。 初挽倒是知道他,这位以后再过十几年,改做房地产,发了大财,当下也就表示,别的倒是不用,只是她现在买了这物件,回头运回去麻烦,得请他帮忙。 “这东西我自己倒是喜,不然我也不至于花钱,所以潘先生倒是不用为了这个多想。” 那潘先生也是一个快人,道:“既然陆小姐这么说了,那我不多说什么,回头我帮你运回去,这都是小事,有事你说话就是了!” 下午四点多,第一天的袖内易接近尾声,初挽将自己所购置东西寄存在宝香斋时,便被递上了一个紫檀木雕云龙纹小牌子,初挽拿过来一看,那小牌子上用篆体写了十七,那字是红釉涂画的,红的意味着通行,初挽拿着这个,可以参加第二天的竞价会了。 关敞只拿到了个绿牌子,他有些沮丧。 初挽见此,心里越发疑惑,便提起明天他也可以陪着自己来,关敞听着,意外,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真的?” 初挽道:“今天你也帮了我。” 关敞连连点头:“好好好!” 当晚,大家各自住下,初挽和宝香斋的伙计说了说,把关敞安排下了。 她原本计划是晚上离开,过去住香山的别墅,不过现在她心里安稳了很多,也就放弃了香山别墅的计划。 刀鹤兮的秘书maddocks在,那就意味着刀鹤兮在,刀鹤兮这个人情一直有些古怪冷僻,但是不得不说,他强行制定了宝香斋的规则,重现了民国年间琉璃厂的古玩圈子,他还是很有些手腕,也讲原则。 尽管这辈子自己和刀鹤兮还不认识,但是他这个做事的风格,还是很值得信任。 在宝香斋的地盘,并不至于担心吃了什么亏。 这种圈子和青州那种地方不同,这里是有秩序讲规矩的。 有规矩,那就一切可以按照规矩来,而不是讲究什么男女强弱。 晚间时候,大家各自住下,饭菜很简洁,就是馒头花卷,搭配一些轻淡小粥和素菜,一个脸横的女人围着围裙给大家盛饭。 好在大家都不挑剔,随便吃吃得了。 吃饭时候,显然有人好奇地看向初挽,还有人来套近乎,被问起来,初挽都以“陆初挽”的名字示人。 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初”这个姓氏太容易引人联想了。 这个年代搞古玩的,大多都是受了上一辈熏陶,上一辈提古玩,就不可能不提到初老太爷。 初挽暂时不想引起人太过关注。 潘先生也过来,他热情地和初挽聊,他现年四十多岁了,有个儿子和初挽差不多大,言语间很热情地要介绍自己儿子和初挽认识:“让他向你学习!” 初挽便解释:“潘先生,我已经结婚了。” 潘先生一听,明显有些失望:“这样啊……没事,多,多学习嘛!” 吃过饭后,大家各自报上自己要卖的物件,报上去后,未必能通过,不够格的本不能参加第二天的封货易。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