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初挽这几天做饭确实有些糊,一则家里没太多粮食,二则太爷爷素来吃全素,也就凉拌一些野菜,而她自己,现在也没什么特别想法,能吃就行。 现在陆守俨来了,这分明是要视察下他侄子的生活标准,看看她有没有待他侄子。 她勉强打起神做饭。 先过去窝旁的水缸里,那水缸是放倒的,里面垫了草,她伸手进去摸索一番,果然摸到了两个蛋,山里跑地下的蛋不大,隐隐泛着青,还沾了屎。 初挽用土和草擦干净了蛋,这才拿过去厨房,把野葱切成了葱花,又把才捡来的蛋一磕,锅里擦一点油,下锅,摊成了蛋饼,那蛋饼摊得松软,用铲子那么一割,变成大块,放在青花盘子里。 青花盘子清雅,野葱花炒蛋大块松软的橙黄,间或一些葱绿。 一时又把马齿苋的撕掉外皮,用手掐成小段,放了一点盐花,用红辣椒爆炒,很快就一股子清香甜脆的辣往鼻子里钻,这个一闻就让人口水。 做完这两道菜,她把腊蒸了,去咸菜缸里取了几块腌咸菜切了丝,淋上了芝麻油,把烧饼热了,熬了一个子面粥,又把野荠菜洗好了,打算出锅的时候放一点,提味。 做完这些,她看了看。 至少看着不那么营养不良了吧? 她在灶里放了一子,慢慢熬着子面粥,这才过去正屋,却发现陆守俨已经回来了,正和太爷爷在里屋说话。 屋里头应该听到她的动静了,便听太爷爷对着屋外喊道:“挽挽,等会你七叔也在家里吃饭,你多做点。” 初挽:“太爷爷,我知道。” 说着,她起帘子进去,就见陆守俨正伺候太爷爷烟。 太爷爷用的是早些年的德国老骨瓷烟斗,那烟斗用的时间长了,已经透着一层釉光。 陆守俨拿着烟斗,半跪在炕边,素来笔的身姿弯下,正往烟斗里面装烟丝。 装烟丝也是一门学问,不能装太了,如果得太瓷实了,点着后,烟一膨就往外涨,涨出来后就把烟斗给烧了。 初挽看着,却见陆守俨已经装好了,装得恰好到处。他小心地伺候着,帮老太爷点了烟,两手给他捧过去,伺候他上。 这让初挽有些意外,他那样冷漠骄傲的人,在太爷爷跟前竟然把姿势摆得这么低,且伺候得如此恰好到处,要知道便是初挽自己,也做不到他那样的娴地道。 这必须专门下过功夫才行。 老太爷显然也意,微微颔首,从陆守俨手中接过来,陶醉地了一口。 初挽小时候其实不太闻烟味,不过老太爷喜,这么多年也稍微习惯了。 人都说烟对身体不好,可老太爷了一辈子烟,能活到这个岁数,也犯不着计较好不好的。 活到这年纪,打算能几口呢,他喜,晚辈就伺候着吧。 太爷爷上了,陶醉地眯着眼,慢条斯理地道:“你们年纪小,不懂,这是兰州的青条,也就是守俨爹知道我好这一口,才特特来,这是用古法刨出的细条,一般别的,容易生痰,这个就不会,你瞧,这味儿,多香啊!” 初挽便打趣:“太爷爷,瞧把你高兴的,可算是得着好东西了!” 太爷爷笑呵呵的:“得,你去做饭吧,知道你不闻这个味儿。” 旁边陆守俨听到,道:“我看到隔壁村有杀猪的,买了半条子猪,还顺便拎了几尾鱼,我去把鱼收拾了,炖上,等下他们几个估计就要回来了,中午吃鱼,晚上再炖猪吧。家里有白菜粉条或者土豆吧?” 说这话时,他并没看初挽,不过显然是在问她。 初挽点头:“有吧。” 陆守俨却是不容马虎的,问:“有还是没有?” 初挽:“白菜有,土豆可能不多,估计长芽了……” 陆守俨命道:“长芽的有毒,得削干净,我来吧。你会蒸馒头吗?” 初挽含糊地道:“算是会吧。” 太爷爷笑道:“挽挽蒸出来的馒头不好吃,吃面条得了。” 初挽被自己太爷爷戳破谎言,便辩解道:“太爷爷,你又不吃馒头,我也不吃,我们没事干嘛学蒸馒头。” 陆守俨却开口:“没事,晚上我来蒸馒头吧,今天中午吃鱼和烧饼,应该可以了。” 初挽:“好……” 他竟然还会蒸馒头,实在是匪夷所思,在她觉里,他以前是铁血军人林弹雨,以后就是仕途猛进位高权重,怎么看也和蒸馒头没关系。 陆守俨仿佛知道初挽疑惑,解释道:“我以前在炊事班帮忙过几个月。” 初挽:“哦,那好的,七叔真厉害!” 老太爷用烟斗轻磕着炕沿:“挽挽,你七叔是长辈,辈分有别,你得有个晚辈的样子,知道吗?” 初挽听这话,微怔了下,她觉得太爷爷话中有话。 她有些意外地看向陆守俨,该不会他和太爷爷告状了吧? 陆守俨却是垂着眼,半边脸隐在晦暗中,神情难辨。 初挽便笑着对太爷爷道:“太爷爷,瞧你说的,我哪儿没晚辈样子了——” 她再次看了眼陆守俨:“我对七叔一向敬重有加,七叔,你说是不是?” 陆守俨没看她,只是淡声道:“是。” 老太爷笑叹,无奈地对陆守俨道:“挽挽就是太淘了。” 陆守俨:“不会,挽挽一直都很懂事。” 这么说着话,陆守俨也就先出去了,他去打理那几尾鱼。 等到陆守俨出去了,初挽便陪在老太爷身边说话,拿了烟灰缸来,伺候着他烟。 老太爷却:“不用,我清净清净,挽挽你出去,看看给你七叔打一把下手。” 初挽:“好吧……” 老太爷叹道:“你七叔毕竟是客,你也不好太劳烦他。” 其实初挽不太想凑边陆守俨,不过老太爷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太情愿地出去了。 陆守俨动作快的,已经把三尾鱼都给处理好了,正要端着盆进厨房。 初挽见此,忙道:“我把锅里的子面粥盛出来,洗洗锅。” 陆守俨颔首,没说话。 初挽赶紧拿来了木勺子,掀开了大木锅盖,用木勺子在子面粥里面搅和了搅和,看着也差不多火候了,将摘来的野菜下到锅里头,之后拿了一个大瓷盆来,将子面粥盛进大瓷盆里。 陆守俨从旁,视线却盯着她的手腕,看到她细弱的手腕在用力时略有些颤。 他低声道:“我来吧。” 初挽淡声道:“不用。” 陆守俨却径自从她手中接过来舀子。 初挽被他抢了舀子,也有些意外,不过也落得轻松,看着他利索的动作,她想起太爷爷的话,终究忍不住试探:“七叔,我太爷爷那里——” 陆守俨起眼来,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才道:“放心,我什么都没说。” 初挽这才放心,不过想起自己太爷爷的话,终究觉得哪里不对,总觉得太爷爷在敲打她。 陆守俨微侧首,对她道:“他们三个确实吃得不少,这点也怪我之前考虑不周全,接下来几天,我会解决他们的伙食问题。” 厨房里光线昏暗,初挽只觉得他面目冷硬,语气格外疏淡,实在并不好相处,她只好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先去叫他们了。” 陆守俨颔首,初挽便赶紧跑出去了。 也许是有些心虚的缘故,只要有他在,她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迫,她就不自在起来。 出去厨房后,初挽总算松了口气,当下脚步都轻快起来,过去地里喊那几个壮劳力了。 厨房里的陆守俨,在舀起第二勺的时候,掀起眼来,看向窗外。 窗棂上糊着的白窗户纸早已经破败,透过飘零破碎的窗户纸中,他准地捕捉到了初挽的身影。 纤弱的身影,迈着轻快的步子,往院子外走去,她一转弯,便被篱笆墙挡住了,只有影影绰绰的身影。 再之后,连那影影绰绰的身影都不见了。 他攥着舀子,想起来刚才她忙不迭跑出去的样子,仿佛得了赦令,逃一样跑了。 他静默地看着窗外很久,才低下头,将手中那一勺子面粥盛到了大瓷盆中。 初挽过去地里时候,陆家哥几个已经把地给耕好了,耕地之后就剩下撒种了,说起来这农耕也快差不多了。 初挽有些慨,这几个吃得虽然多,但确实也能干活,还算实诚。 陆家兄弟几个干到现在也饿了,听到他们七叔来了,一个个眼睛放光,跟饿一样。 当下几个人赶紧干完手头的活,一起回去,一到家,别说那哥几个,就连初挽都为之神一振。 厨房大铁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氤氲蒸汽从老旧的窗棂飘散出来,带着酱香的浓郁香味钻到鼻子里,馋得人直口水。 四个人都有些顾不上了,陆建时第一个冲进厨房:“七叔,你炖的?这是鱼吧?” 陆守俨淡声道:“十三陵水库的鱼,要了三尾,大个的,够你们吃的了。” 陆建昭也凑过去,贪婪地耸着鼻子:“这是加了宽粉?加了白菜!七叔,你不是我们叔,这就是亲爹!” 陆建晖也是累得浑身发瘫,饿得肚子直叫唤,现在闻到这味儿,简直了:“吃吧,咱赶紧吃吧!” 陆守俨颔首,命道:“你们准备碗筷。” 几个侄子顿时神起来,搬凳子的搬凳子,放桌子的放桌子,拿碗筷的更是不甘人后,一会儿就收拾停当。 大家伙赶紧端菜端饭,又恭恭敬敬地把初老太爷请出来,一伙人终于坐在那里吃饭了。 就连初挽也不得不承认,这味儿真好! 豆瓣酱煸炒过,山里水库养得鱼,新鲜得要命,炖出来的那鲜汤味被大白菜和宽粉得的,别说里面的鱼,就是宽粉都香得要命。 至于那鱼,更是又肥美又鲜,真真正正的蒜瓣! 还有那鱼骨头,咂一咂,里面也都是香,透骨香! 陆建时慨连连:“七叔,打今儿起,你就是我亲爹亲妈!” 陆建晖:“咱七叔还有这手艺,绝了,平时可没吃过!”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