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国境西移,泾源、凤翔都已不再是边境,他们的军队皆调走大部分组成南境防冬军,到剑南协助防御… 这次暴是多点同时爆发,他们打出来的旗号是‘清君侧’,大概史家花重金收买军官,而军队士兵又不明真相,他们相信所谓的‘圣人被囚,齐王坐朝堂’,打起仗来倒是有几分勇猛。 而神策军多年无战事,军队疏于练兵、管理松懈,马存亮他们练兵还没那么快有成效,两军战,败多胜少,形式不容乐观。” 也就是说,相邻藩镇泾源、凤翔兵走一半做防冬军,正在去剑南的路上,就算调回来,也需要时间,神策军不敌反军。 “你吓唬她们做什么?反军虽来势汹汹,但朝廷已下令让河中、河东驰援,你们也别太担心。” 李奏见洛泱蹙着眉心、忧心忡忡,便看了元枫一眼,怪他讲得太多。他微笑着安洛泱: “你别怕,朝臣们情绪还算稳定,只要神策军控制权在我们手里,他们不敢造次。我过来就是给你一个准信,省得你瞎猜。” 他并没坐多久,茶刚端上来,他已经站起来要走了。 洛泱送他出去,将自己的手到他温暖的手心里,代道: “这段时间你进出都要格外小心,别仗着自己身手不错,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我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除了你。”李奏温柔笑道: “有他们跟着我呢,你放心。我正在调兵,形势很快会好转,我保证,让你父兄平安回到洛。” 洛泱只得点点头,对打仗她一窍不通,可就算学过兵法、身有武艺的李奏,对他来说,这又何尝不是挑战? “六郎,你要相信,我们这個伟大的国家会一直走下去,虽有坎坷,却始终屹立不倒。你我只是想将它变得更强大,让它永远有底气无惧外敌。” “我知道。我身后有你、有大唐,让我倒下,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马车旁,李奏将她揽在怀里,这短暂的温存,会温暖他每个见不到她的独处,因为只有她知道他不为人知的来处和坚持。 看着马车缓缓移动,以前,她总想不明白,史墨白区区一介商人,凭什么颠覆大唐,实现复国? 现在她才知道,当皇商手上积累了富可敌国的财富,他可以买通任何人。 从藩镇到两京,他一直积极制造各种层面的争端,为的就是寻找敲破大唐这个蛋的机会。 皇太弟监国,他认为就是这样的机会,以前他在背后支持安王、颍王,为的就是这个机会,可惜他们不争气,没达到效果。 如今这个想巴结、巴结不上的齐王,却给了他打出“清君侧”旗号,堂而皇之攻打长安的机会,他如何会放过? 刚才李奏拦住元枫,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是因为不止西面,东面的河中也出了问题。 河内郡王李潭的舅父,便是河中节度使。查抄鬼市鬼仓,不但让李潭损失了一大笔钱财,甚至还断了他将来的财路。 他恨李奏心狠。 料想李奏又怎会不知,玩得起鬼市的,哪个没有朝廷背景?还搞出个“查谋反案同谋”的花招,让他们连转移财物的机会都没有。 皇族得了皇权,难道就不能给宗族留条致富路? 延州兵变口号是“清君侧”,这让李潭一晚上能笑醒三回:报应来得太快,只要李奏被砍了头,一切又会恢复原样。 只要鬼市还在,没了回洛仓,难道今后就不能有别的鬼仓? 鄜坊、邠宁镇了,相邻的泾源、凤翔防冬途中,河中却按兵不动,京畿北大门同州关成了孤军。 马车缓缓出了苏府,李奏的脸恢复了肃: 朝廷里也并不是上下一心。 他能成为皇太弟,靠的是团结沦为执行部门的尚书省,所以在推翻王守澄之后,他帮助尚书们重新获得决策权。 六部尚书比相公、内侍臣们更接地气,他们考虑事情的角度往往更实在、可行。 但这就损害了中书省、和现在代表圣上的门下省,这两者之间的利益。宰相们有些话说出来,一下就被尚书们挡回去。 就像河东节度使病逝,让谁去接任这一事上,吏部尚书提议让天平军节度使令狐楚前去。 但李宗闵却一心想将支持自己的令狐楚,调入京师,助他一臂之力。 “天平军辖内连年大旱,甚至出现人吃人的惨状,令狐楚敢于调富济贫,去年到现在,天平鲜有民。有能力治理地方的人才,应该让他在地方发挥更大的作用。” 吏部尚书没考虑你的什么争,而是摆出了他的理由。 这些发生在李奏重生前的事,他记得很清楚。他直接拍板道: “好,就由令狐楚去接任柳公绰,任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即刻上任。” 这事让李宗闵耿耿于怀。 没了王守澄,他便通过内侍中刘弘逸、外侍中仇公武,与瘫痪在的圣上串通起来,用“圣意”来给自己加码。 李奏没有强行阻断宰相与圣上的联系。 他不是不知道,但他自认为事事谨慎,做的又都是利国利民、振兴大唐经济的事,他无愧于心。 而圣上也知道李永还小,此时还需有人为他保驾护航。 他对大臣的信任并不比信六郎更多,但他想让六郎栽个跟斗,借此机会给他套上些约束。 里外,各怀鬼胎。 圣令未下,下的是皇太弟谕令,这就引人遐想,藩镇都以观望为上。 监国数月的李奏,四面楚歌。 第416章 陈兵同州镇 长安形势复杂,挡在它身前的同州镇更是责任重大。 此时元极、元桥两兄弟身着铠甲,站在同州镇城墙上。身边士兵们正有序穿梭,准备着各种守城器械。 极目望去,鄜坊四镇的叛军,正在同州阵前扎营,人头攒动、尘土飞扬。 估计,足有十万人。 鄜坊军只有五万,另一半士兵是兵变以后临时集结而来。令人称奇的是,他们军服铠甲统一,本看不出哪些是军,哪些是叛军… 只有一种解释,这场反叛蓄谋已久。 打仗打的就是财力,史墨白知道,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他的准备不可谓不足。 据点在卢子关外,那里是鄜坊、邠宁、夏绥三镇界处,很少有人关注。一两万匹马都藏得,几万人如何藏不得? 叛军打入长安,身在洛的史墨白便可以趁暴动,占领洛、接应长安叛军。 事出突然,长安因来不及调兵,要就是护送着瘫痪圣上和鲁王逃往蜀中,要就是拥立骨头硬的齐王登基,这两种选择他皆有对策。 还有二十来个刺客养在东都,以前派去劫持洛泱的人,就是从东都派出去的人。他们已经前往长安往蜀中的必经之路。 你烧死我一百多号杀手,我当然要还你一把火。 先祖史朝义当时在洛即皇帝位,他也要在洛复国。那个西京不要也罢,长安城是守不住的,一把火烧了它,看你李六郎还指望什么。 刺杀加上放火烧长安,他有把握让李唐皇族败得更狈。 而这一切的前提,便是突破长安北部最后一道防线,同州镇。 “二兄,看他们不到天黑扎不完营,干脆让我带一队骑兵出城,给他们一顿火箭、炸药包,虽不能消灭太多人,但也能吓唬吓唬他们,好教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五郎虽没打过仗,但见父兄都很淡定,他也安心了许多。 同州守军只有两万人,加上苏家三千亲兵,还有一支五百五十人的“神火营”。 这新建不久的神火营,包括配备火箭、马蹄铁的轻骑兵,配备三眼铳的步兵,和发火药包的攻城兵,由五郎率领。 因为这些火器送到军队的时候,虽有师傅来教,但大家都不怎么敢用,器具卡壳了,也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五郎从小喜动手做这做那,在长安时,看妹妹画这些火器的样图,他总是好奇的问清楚来龙去脉,还能替妹妹想考虑不周的地方。 现在结合实物,他脑子里的火器原理变得格外清晰。 师傅没解释清楚的地方,他都能向士兵们讲清楚。练习发三眼铳的时候,也是他亲自打的第一。 二十步外的稻草人被火铳一打,击了个稀烂。 将军看幺儿对火器兴趣,便让他负责这個连自己都搞不太明白的新武器。 三眼铳只有二十支,火药和铁弹头倒是充足,但这批只是试制品,虽然试过都能发,但谁也不知铳管能坚持几次不爆裂。 说真的,元极也很想让这支新组建的神火营出去试试身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便对小弟笑道: “神火营是我们的秘密武器,不能一开始就底。你放心,有你立功的时候。” 这话正好被刚走上来,替父亲叫他们下去的四郎听到,他心里酸溜溜的。 他比五郎大一岁,在金吾卫时职位比他高多了,现在回了自己军营,二兄在他前面就算了,连小弟也超到他前面去了。 他早想好了,大不了他不回东都,他要去兰州找大兄,做节度使的副手总比跟在五郎后面好。 “二兄、五弟,父亲唤你们下去。”元植努力堆出一个笑容,站在墙边也朝外面的叛军队伍看了看。 元极拍拍他的肩,带头下了城楼。 苏知远正站在同州堪舆图前,看儿子们走进来,便问到:“外面怎么样?” “已经在城外安营扎寨,略估计在十万人左右。”二郎回道。 “十万人?鄜坊连后勤加起来勉强五万人,探子来报我还不相信,想不到……好在鄜坊节度使被他们杀了,要不回京面圣,一样是个杀头的罪。” 苏知远扫了一眼三个儿子,这次回东都,二郎便会代替自己接任东都防御使,四郎、五郎还会在苏家军营中继续任职。 五郎率领神火营,四郎……就让他接替二郎,率领亲军营。 他指指堪舆图问:“四郎、五郎,你们说说这该怎么打?” “敌军十万,我们有两万,只要我们坚持守城至援军到来,一切刃而解。”四郎先说了他的想法。 苏知远点点头,又问:“五郎?你怎么看?是不是连夜出城,拿你的火铳去突突两下,吓唬吓唬他们?” “那哪能?阿爹说笑了。”五郎齿一笑: “我又不是只会吓唬人,我倒是想,带着神火营去断了他们的后路。 十万人每天消耗的粮草不少,他们虽背靠鄜坊镇,但鄜坊镇的军粮只有五万人的量,如今正是秋粮将尽、冬粮未至的时候,他们必会在各镇搜刮粮食往同州运。 我们神火营的强项就是火攻,没了粮草,那个什么史承雄大将军也雄不起来了。” “行啊,你还有些想法。四郎、五郎,你们两个都没真正上过战场,对于武将来说,战斗是地狱,也是磨炼。 爹这回只做你们的爹,二郎你来做主将,四郎做先锋,苏家军就给你了,五郎你这个奇兵该怎么用,爹还没有想好。你刚才那个建议,你们几个可以好好计划计划。”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