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和阿漠正在小门等着他。 王守澄被擒,就算还有陆续赶来的神策军也没了威胁,正好让监军柳青一顿训斥,在圣上眼里,柳青成了可以信赖的人。 等到神策军、金吾卫都离开了大殿,韩约才带着左金吾卫匆匆赶来,他那个后悔啊: 早知道王守澄那么容易干掉,自己就该早来立功! 圣上看见他气不打一处来,咳了两声,手指着他骂道:“猪狗不如,朕养你何用?” 殿上大臣们一阵尴尬,庆幸自己刚才门口太急,没能逃出去,要不,这会儿怎么有脸再回来? 那些平里不受待见的武将们这次立了大功,好久没能活动筋骨了,文官们躲在自己身后的时候,还真是扬眉吐气。 李奏上前禀道: “王守澄虽已就范,但神策军中他的义子、部将不少,还要尽快一网打尽,免生祸患。神策军此时群龙无首,恐生哗变,还请圣上早指定左右中尉,安抚神策军士。” 这是個大问题,要能服众,还要忠君,平时王守澄大权独揽,他用的人,圣上也不敢用啊! 此时飞龙卫宁重光上前抱拳道: “启禀陛下,末将想推荐一个人,他对陛下忠心耿耿,只因反抗王守澄,被排挤到皇陵卫去守皇陵,末将以为,王守澄已倒,当召他回京,可解陛下一时之难。” “对啊,马存亮还在,他在皇陵卫!” 大家都想了起来。马存亮虽为内侍臣,但他为人耿直,不屑于王守澄、韦元素同合污,也不拉帮结派。 当年正是因为他极力反对,在内廷直接处置“造反”的漳王和宋申锡,要将他们给外廷查办,李德裕和大臣们,才有机会站出来反对“造反”这一莫须有的结论,圣上不得不将“门抄斩”,改为削爵贬官。 大臣们热烈响应,圣上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便顺水推舟,将马存亮召回长安,接任右神策军中尉,左神策军中尉则由监军柳青升任。 由飞龙卫指挥使宁重光、金吾卫指挥使唐弘,将王守澄一捉拿归案。 太皇太后一直用手按着自己的心口,终于看到大殿上恢复正常。 她在纱帘后对圣上道: “既然圣上已整肃了神策军,哀家也在这里,大臣们最关心的立太子之事,今就一同议了吧。” 第402章 皇太弟 不怪太皇太后执着,珍王过世后,她在上躺了快一个月。 菱花镜里的皓首苍颜,和她眼眸中渐渐黯淡的光,让她觉到自己时无多。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个冬天,还不知道失去温暖的心,能不能度过下一个冬天。 她必须赶在还自己能做主之前,把李休复送上太子之位。 圣上侧身向着皇祖母拱手道: “皇祖母,皇子们年龄还小,立太子一事需从长计议。” 告病在京的凤翔节度使窦易直,今天居然来上朝,只见他微弓着背,抱着笏板出列道: “太皇太后,圣上说得对,大唐现在需要的是,能做主指挥唐军包围边境的君、王,而不是年幼的太子。 您刚才已经听到,回鹘汗国刚刚政变,太和公主幼子在政变中被新君杀害,公主不愿意再嫁给杀子仇人,要求回到母国,这本是人之常情。可这势必会给北境安全带来变数。 除此以外,西境被吐蕃占领的唐城,纷纷驱逐吐蕃将士,要求回归大唐,西境与吐蕃的纷争必会增多。 南境的南诏,大战没有,冲突不断。南诏还偷袭安南都护府,导致民怨载道。 圣上龙体抱恙,我们也不能让您太过于劳累,是该找人为您分担,但却不是立龆龀小儿做太子可以解决的。” 窦易直去凤翔之前做过相公,他在朝廷上还是颇有威望,他这么一说,大家立刻想起来,刚才圣上可是被齐王用轮椅推进来的。 离开太和殿前,齐王劝他坐上轮椅,那轮椅可以发暗器,圣上早已玩得滚瓜烂,它对圣上来说,无意多了一道惑和保护。 圣上深以为是。 但这在大臣们的眼里,就成了圣上病体孱弱的证明。 兵部尚书贾餗是有备而来,他趁机出列道:“臣附议。圣上目前是需要一位能为您分担政务的皇亲,皇子年幼,臣以为可立亲王为皇太弟,为国承担军务指挥。” 宪宗皇帝以后的穆、敬二帝,荒无度,当今圣上登基时,那两朝成长起来的宦官势力,已经无法无天。 圣上不信武官,亦无武官可用。 如今四面楚歌,没有人统领大局,只靠藩镇各自为战,必会事半功倍。 一直隐身与朝臣之中的颍王脸未变,心却漾起来:想不到齐王赶回来如此及时,想不到自己的机会来得如此突然: 贾餗这人不错,机灵,窦易直虽不是自己人,铺垫得如此浑然天成。等自己顺利当上皇太弟,这些人统统有赏。 果然,站在圣上身边的侍中刘弘逸躬身向圣上,轻声道: “圣上,今您不立皇太弟,恐会被迫立您的侄儿为太子,两害相权取其轻,等鲁王年长,自可废了皇太弟。 亲王虽多,但能担‘皇太弟’的只有颍、齐二位,长幼有序,理应是五皇子颍王最宜。” 他躬身后退,眼睛瞟了殿中的颍王一眼。 看圣上与刘弘逸的脸,颍王大喜:幸好本王知皇祖母心思,已早有准备,六弟啊六弟,就算你能千里迢迢赶回来,还不是要对我俯首称臣? 圣上已经懵了,为了能传位给自己儿子,而不是长兄的儿子,他已经费尽心思一拖再拖,等到皇祖母故去,以前的承诺自然可以不算数。 现在突然说让他立皇太弟,这、这不是为难他吗? 不过,皇子年幼、皇帝身体不好不能临朝,立皇太弟做为过渡,这是很正常的事。贾餗提出来,看着大殿上那台轮椅,大家也觉得合情合理。 刘弘逸说得有几分道理,太子与皇太弟两相比较,确实是皇太弟的废立更简单。 而且,颍王看上去没那么有脑子,也比齐王容易控制...... 圣上退而求其次,只好点点头:“诸位卿的提议不错,为大唐计,缓立太子,可立皇太弟暂领军政务,相信朕的身体会很快好转。” 朝臣齐声道:“陛下圣明!臣愿陛下龙体安康、福寿延年。” 这就是君臣在立皇太弟之事上统一意见了。 贾餗正要继续提议,工部侍郎郑覃上前道: “启禀圣上,臣以为齐王可为皇太弟。齐王进奉纸甲工艺,为唐军步兵找到一种轻便有效,同时价格便宜、材料易得的甲胄,是为军功一件。” “启禀陛下,臣附议!”吏部尚书崔群也出列道。 崔群与郑覃是亲家,当初,李奏还在东都时,圣上要把郑覃的孙女郑小娘子指婚给李奏。 李奏自导自演、自毁清誉,让郑覃吓得彩礼都不要,连夜把孙女嫁给了崔群的孙子,九品卫佐崔皋。 等到李奏回京以后,这两老头观察了很久才确定,东都传来的谣言不实,齐王李奏并非名誉败坏的登徒子,他们误会了齐王。 因为两人在背后骂过这位大好青年,俩老头心中有愧,所以当裴煊联络他们的时候,他们相信齐王为人,果断加入了齐王后援团。 崔群道:“齐王向圣上敬献的银矿,今年夏天已经挖到矿体,此处白银埋藏浅、易于挖掘,实乃大唐之福。 有了这些白银,朝廷可制成银锭,缓解铜矿不足、铜币缺乏造成的市场萎缩。” 李宗闵正要讲“长幼有序”,苏元枫拱手道: “其禀陛下,上次在兴庆行刺的刺客,使用朝廷明令止的‘飞镞’,加大了圣上与大臣被刺杀的危险。 去岁除夕夜,齐王手下无意中发现这些刺客窝点,便联合金吾卫,将他们一举消灭,缴获飞镞尽数上工部拆解销毁。 齐王府并未邀功,而是将功劳尽归金吾卫,这正说明齐王大义无私。臣附议,拥立齐王为皇太弟。” 萧国舅带头喊道:“臣附议。” 几年前,宰相武元衡被刺客当街刺杀,中的就是飞镞箭,大臣们哪个不是心有余悸。苏元枫说出这事,他们才知道,那个刺客窝被端掉,还与齐王府有关。 就凭这点,大多数大臣都齐声道: “臣附议,立齐王为皇太弟暂领朝政。” 颍王脸都白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自己比齐王大一岁,怎么数都该是自己坐这“皇太弟”,这也要论功行赏的吗? 再说前面几个人都是本王找来的,立皇太弟也是本王的人提出来的。 凭什么就给了他! 第403章 近情情怯 今朝堂上的“太子之争”,竟然鬼使神差被“皇太弟”给平息了。 圣上赢得了时间,太皇太后也没有完全失去希望。 内王守澄的亲卫,几乎一瞬之间被早有准备的柳青替换掉,这一年多来发展的神策军下级军官,等的就是这一天。 早就写在李凛小本本上那些史墨白的人,也趁此机会,划入“王守澄亲信名单”一并清理。 就像夏一场瓢泼大雨般畅快淋漓,世界被清洗得干净透明,连青石板路都闪着让你不忍踩上去的纯情。 皇太弟李奏出了大明,他的马车缓缓朝着藩邸齐王府走去,他却上了元枫的马车,朝着崇义坊的将军府而去。 车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李奏现在什么都不想谈,只想和她谈恋… 第一句话说什么?第一个笑容用多大的力? 分别小半年,那个傻瓜会变成什么样? 当马车进了苏府前院,李奏紧张得有些忘了如何呼,抬眼望去,他的那个傻瓜正光彩照人的站在门廊下。 鹅黄窄袖小衫,倩碧纱罗长裙,一条盈盈的轻纱帔子坠到地上,粉粉的摇曳在李奏似火的眸子里。 两人都愣住了。 原以为自己会嘻嘻哈哈走过去唤一声“六表兄”,可这时看到他一身皮甲戎装,雄姿英发的站在自己面前,洛泱憋在心里的相思泛滥而来。 从来不知道会这样一個人。 “傻了还是不认识了?”元枫被他俩整不会了,平时多机灵的人,一下变成木头。 李奏缓缓张开双臂,午后的光,让皮甲上每一颗铆钉都闪闪发光,他的笑容胶着在飞奔而来的洛泱脸上。 我不管了! 洛泱扑进李奏怀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面: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