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洛泱只是看着她笑,并不伸手,叹了口气说: “你我从小认识,虽不算至好友,也算是知知底。我们这种家族中长大的女子,很少有你这样活得没心没肺,就连你这样看穿一切的笑容,都那样让我讨厌。 长安的事我也跟你说了吧,否则你也不肯接这把扇子。 当初我父母拗不过我,到公主府替我表明心迹,裴表兄拒绝了我,我便同意姨母的建议入。 可西苑那件事,让我失去了进的资格,姨母苦心为我安排的婕妤封号,变成了长安贵女们嘲笑的话题。 这次我本不愿去长安,只是父亲说,必须当面跟姨母代,我这才硬着头皮过去。 洛泱,你知道吗?我们这样在东都数一数二的女子,到了贵女云集的长安,不过是园牡丹中最普通的一朵。 在安王府的小宴上,两个女人笑我搭不上陛下,又来搭安王,我忍不住为自己辩白,哪知她们变本加厉…… 安王算是我的亲表兄,他没有帮我,反倒说,可以让我入府,做个媵妾,这让我无地自容,又无路可逃。 我没想到裴表兄会站出来,说他心仪我很久,希望我能考虑他的请求。还当场将手里的扇子赠与我,表明心意……我……” “这不是很好吗?裴表兄不会轻易许诺,他能说出来,万一是真心的呢?” 杜芊芊抬起头来,长长的睫上挂着泪珠: “苏洛泱,怎么你从小到大都那么傻?裴表兄怎么想的,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同情我,也是憎恨京城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他,只是正义。” “好吧,如果你真不愿见他,我替你还给他。” 还要你提醒?我要不傻,貌美如花的我,在现代能到二十七还找不到男朋友吗? 告别了杜芊芊,洛泱拿着扇子慨万千: 这安王看来人品也不怎么样,历史上他就是一个苦心专营的小白脸,到了武宗上台,他也莫名其妙病逝了。 还是我阿奏最好,一不磕丹药,二不泡美女,还懂得关注民生。 “小娘子,你看,那是谁?” 邵骑在马上,隔着帘子叫洛泱。她掀起帘子往外望,竟然看见阿慕和玄庄头一起站在东庄牌楼下等她。 “阿慕!才两天,你怎么不在上躺着,还到处跑,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在东庄不像在城里那么多避讳,马车一停,她就跳下车来:“我还给你带了些补血补气的药,回头你煎了按时喝。” “小、小娘子,义父说、说,我要做牛做马报答你。” 阿慕脸还有些白,不过气很好,这小子壮实,恢复得很快。 “你义父是说,让你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我,这辈子你就是玄慕!”洛泱也很高兴,一场危机就这么解除了。 玄铁含笑道: “小娘子,您画的轮椅我们已经做出来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您那意思。” “啊!那么快?我会以为要做好几个月呢!” 真好,今天能给他一个惊喜。 第一五零章 绝配 洛泱下车跟玄慕说话,车上便开始动起来,最后“呼哧呼哧”的飞下来一个身影,直往阿慕身上扑去,大家全都惊叫起来: “旺财!不能扑!” 荷花跑过来气吁吁道:“小娘子,旺财劲太大了,我实在抓不住它!” 刚在车上看见阿慕,洛泱就是怕旺财过去扑他,伤口扯开就不好了,于是让荷花拽着绳子,暂时不让它下来。 阿慕也很高兴,带着旺财往里走。 从东庄牌坊门往庄里走,一路都遇到和洛泱打招呼的人: “小娘子来啦!” “我家的葡萄了,小娘子来摘啊!” 后面很快有个男人打断她:“蠢女人,你不会摘了送去?” 东庄的人这两天都在传,他们东家的小女儿有一本天书,上面什么都有,连人肚子里的脏腑都看得清清楚楚。 要不那长安来的医师,哪能第一次动刀就成功? 天里,小娘子教给玄庄头的“疏松紧密叉堆肥法”,麦秸不用焚烧,也能像粪便一样堆肥。 简简单单的方法,怎么就让个没种过田的小娘子想出来了? 今年夏季,他们就没再向收夜香的张家买过粪肥。 现在想想,这也应该是“天书”上写着的。 这会儿见小娘子来了,都把家里屋前屋后种的瓜果,尽挑好的送到山边小院里去。这时候的气温,七月正是瓜果开始成的季节,庄户们都喜气洋洋,像过年一样。 山边小院里已经很热闹,有几个庄子里管事家里的婆娘,早早过来生火做饭,摆桌打扫。 旺财就是个自来,带着两个主人往院子里跑。 正屋里豁然放着张很厚实的轮椅,可惜他们打不出无情的那张铁轮椅,材料用的仍是木头。 看出洛泱有点失望,玄铁自豪的笑道: “做得仓促,铁匠也没琢磨出怎么打造,我们就用木先做了个样。轮椅材料平平无奇,但我们靠的是出其不意的暗器,那两把匕首,全天下再找不出比它更坚硬的铁了。” “最坚硬的铁?” 洛泱知道,此时最高炉温只有1300c,所以连要求1450c的碳素钢都炼不出来,什么铁能称得上最坚硬? “小娘子,我义父把他珍藏了二十多年的陨铁拿出来了。天上飞下来的铁,您说厉不厉害?对了,您的天书上有没有记载?它为什么会那样坚硬?” 看着玄慕父子求知的目光,洛泱眨巴眨巴眼睛: “有、有记载。因为它从天外而来,一路燃烧……然后就变成了很纯度很高的铁,有八成是铁,两成是比铁还硬的东西……咦?陨铁很难烧融,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父子俩都笑了: “不是非得烧融了倒进模具才能成型,烧红就锻打,就是花时间长些罢了。” 说着,玄铁一按椅子扶手内侧开关,一把匕首带着绳索飞了出去,落下来的时候“噹”的一声,与青石板撞出了火星。 收回来看,匕首通体黑亮,隐隐透着红光,还有陨铁自带的花纹。 “也不是什么珍藏,只是那块陨铁太小,铁匠都不肯打,这次让他们十二个时辰不停,打了好多天才算成型。这也就是初步想法,如何改进,还要靠公子自己琢磨。” 洛泱笑道:“这就很好了,飞出去吓唬吓唬人,自己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她正这里摸摸那里按按,外面丁香唤到:“小娘子,三郎君和公子他们来了。” 出门一看,她愣住了: 辛辛苦苦做了轮椅,这家伙贴着小胡子走着进来的。 “怎么?这里面你谁不认识?”元枫看见洛泱的脸有点奇怪。 “没什么,你们都别进屋,后面凉亭里备了瓜果,边吃边看风景,不比屋里更好?”洛泱带头往凉亭走。 李奏抬头看看山上的桑拓树道:“庄子大,在里面做什么都不容易被外人发现,除了元枫说的增开打铁作坊,你这还有做弓箭的材料。” “对,马蹄铁已经在试用了,你的小彭庄和我家的东庄,打造两千锐,应该没有问题。冬季防御军募兵的时候,我们便同时启动。” 这事元枫父子已经商量过了,公私同时并进,最能遮人耳目。 李奏的这些私兵,公开身份是租户,忙时种粮、闲时练兵,看似与团结兵一般。 “后方已经开始推进,六郎你就要把眼光投向长安了。这次我在长安住的时间不短,该见的人都见了,他们有人还悄悄向你推荐郎中,可见大家都没忘了你。” 裴煊在长安经历了为杜芊芊困一事,反倒将心中对情的幻想全部放下。 昨夜李奏对他说起,他们在往返幽州路上发生的种种,裴煊心里虽有点酸酸的,但一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表妹,一个是自己少年时下的挚友。 他高兴的成分还是多过了难过。 眼前最重要的事便是将李奏推上那个宝座,其他的事,他不做多想。 这次长安之行,对裴煊来说形势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联络的都是以前对李奏颇有好的官员。 大家虽不明说,但心里都知道,洛的六郎他的腿快好了。 柳青悄悄来见了他,同来的还有一个人。 “国舅肖洪在长安混得风生水起,他现在明里是萧太后的弟弟,暗里是勾搭内侍臣的外臣,实际上是你放在长安的盯子。六郎,你可要看好他。”裴煊笑道。 这话洛泱也听见了,她好奇道: “难道他有把柄被你们拿住了?”这事史书上可不是这么写的。 “六郎派人先一步到他住过的西禅寺,找到那位了解他身世的方丈,他的经历与萧太后说的两样,也就是他本不是萧太后失散的弟弟。 这时李逢吉与王守澄通力合作,已经把他挂上了国舅的身份,住进了国公府里。我们拿着方丈写的证实书,他还不乖乖就范?” 裴煊端起洛泱给自己倒的茶,微微一笑: “说来也巧,国舅这件事上,表妹和六郎的判断出奇一致,一个说他是假的,一个就抄了他的老巢,还真是……” “绝配。” 李奏也端起盐味刚好的茶,慢悠悠的品了一口。 第一五一章 醉枕东庄 哪有自己夸自己是绝配的?厚脸皮。 洛泱朝他翻了个大白眼,到旁边逗狗玩去了。 顾允之很快明白了他们当中的暧昧,不动声的端起了杯子:这个六郎,本来是心灰意冷逃出京城避祸,半年不到,就变得充斗志。 是不是与她有关? 听阿慕说,他以前是个聋哑,她却把他的耳朵给治好了,若真是有这样一本“天书”,不知道她要怎样,才肯把医术部分教自己。 李奏离开长安快半年,现在里有个李好古、王守澄身边有个柳青、萧洪,还有个常常到王公贵族家里行医的顾允之。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