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中殿小,且无人长住,反倒逃过一劫。就是她们这些女、太监也愿意住在这里,宁愿每天来回路途远些,也不愿毫无生气的紫微中。 这样的现状,每月拿到手的月钱只够她们清汤寡水,每每有这样的节宴,其实都要找东都畿融通,他们也能从中截些好处。 东都畿也有好处,用宴这样的活动,维持洛做为东都少得可怜的面子。 东都有面子,东都留守才有面子。 巍巍城,落余晖中,也只剩下了一层面子。 柳女官当然希望今天这事能抹平过去,杜转运使、李留守都是她们不愿得罪的人。 刚才一个小婢女慌慌张张的撞到她,说有人在滴雨台做见不得人的事,她这才带着人匆匆赶来。 可到了之后,只看见杜娘子衣衫不整的躺在榻上,阁楼里还飘着没散尽的香。 后里这种事,她们这些女官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 她们打开窗户板通了风,又让人拿来还魂汤,这才让一直要衣衫的杜娘子清醒过来。 杜娘子只知道有人进来,至于是谁,她已经冲动到糊,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再后来,就是李兰枝和她两个妹妹过来,再后来是苏元桢叫了军过来,在苑中暗中寻人。 这就很难办,贵女被人侮辱,登徒子却跑了。 洛泱暗暗松了口气,不管当时两人有没有干啥,裴表兄现在并未暴。 自己刚才了李兰枝一下,让大家对她起疑,不管是忌惮杜芊芊还是柳女官,她都不敢再“碰巧”将裴煊拱出来。 她看了愤怒之后,茫然不知所措的杜芊芊一眼,将靠枕到她怀里,刚好挡住她的狈,轻声道: “擦干眼泪微笑,那才是想害你的人,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第六十一章 风乍起 苑里,绿树掩映着男女们阵阵喝彩声、嬉笑声,而与此乐无关的,是留仙池通往洛水的狭窄水道上,缓缓行着的一艘小游船。 甲板上,阿冽在用竹篙撑船,通透的船庐里,围坐着四位年轻郎君。 “我和阿冽上阁楼的时候,里面的香已经烧了小半,这个驴驹媚里边加了料,别说是裴公子这种没提防的进去,就是有防备的,也会情不自的想深两口。 当时裴公子已经被......了,我们也顾不得许多,过去把他打晕了背下楼,但刚下楼就听到有人过来,幸好遇到蓝姑姑,她把我们藏进一个花房,等来人上阁楼之后,我们才离开。” 坐在一旁的裴煊,眼神空,脸上仿佛冷得结冰。他后脑勺靠在船庐柱子上,一个字也不想说。 从清醒时身上的衣袍看,自己应该没有和杜芊芊走到那一步,但上身衣袍已经全部敞开,无论怎样,两人必然已有肌肤之亲。 正人君子做了那么多年,唯独这一次......怀抱着个女人,心里却把她当成是洛泱,行不轨......我这还是人吗? 李奏想得更多:难道李兰枝也对裴大而不得?这绝不像是女人耍手段,让对手身败名裂这么简单。 东都原有的三大势力: 运转使杜方,是杨太妃、安王的人;都指挥使苏知远,是圣上、太子的拥趸;而大长公主是维护李氏皇权的人,他的长子则是贵族子弟中的佼佼者。 牛李争,此消彼长,此次李李德裕被迫离开京城到西川外任,明明是牛的李逢吉也被离了京,朝廷成了李宗闵、牛增孺的天下。 李逢吉如何甘心? 他想通过非政治手段,达到政治目的,恐怕这是他在东都站稳脚跟最便捷的方法。 只是,李奏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用这样低级的手段?真出了事,裴杜两家联姻不就解决问题了?苏家完全就是火上浇油的角,更是无伤大雅。 这其中必定少了重要一环。 此时裴煊心痛裂、哭无泪,元枫也在忧心忡忡,李奏不好立刻讨论这个问题,三个男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 快到墙的地方,游船停了下来。 兰姑姑早在门前等着他们,五人假称了路,从偏门出了苑。 直到元枫顺着老桃树跳入公主府,李奏心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才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那杜娘子十有八九要被我皇兄封成妃嫔,先去兴庆由太妃调教礼仪规,说不定,进的子就定在乞巧节。” 裴煊眉头舒了又皱,皱了又舒,犹豫道: “这么说,这事并非因两位表妹与我的关系而起?我的过错,母亲自会找圣上说情,苏家不会考虑与裴家联姻,而杜家也无法在圣上身边多放一股势力......” “对,最大的受益人当然是李逢吉。若是再发生什么与他意见相悖的事,你们几家都不会贸然出来反对,毕竟要忌惮这件事发生后,我皇兄对你们的迁怒。” 真是万幸,一切都未发生。 唯一的受害者是杜芊芊。 发生这样的事,就算那啥未遂,还能堵得上外面的风言风语?圣上不追究杜家就不错了,杜芊芊进的事,应该是没下文了。 今本想出来好好玩玩的,发生这么件事,尽管别人暂时不知,还在里玩,可洛泱已经完全没有心思。 倒不是她对裴表兄有那个意思,只是她认为裴表兄是个好人,好人不该被谋裹挟,他应该有资格去追求他喜的生活。 “妹妹,你别撅着个嘴嘛。刚才三兄不是说了?表兄安全撤回到府里,别担心了。” 元桥刚才听三兄分析,又听妹妹把阁楼上听到的话,还有她的猜测说出来,两边一对应,连父亲都有些后怕。 怕的不是这件事的后果,而是李逢吉的野心。 “才来几天,就让自己孙女下手做如此龌龊之事,只怕这老东西今后还会生事!”苏知远愤愤的拍了一下榻桌,见正在出神的洛泱吓了一跳,赶紧放缓情绪,低声说到: “听说,圣上最近犯了一次头风。” “头风?” 老李家的遗传病?最有名的就是高宗李治,他就是头风频繁发作,医治无效,最后只有服食丹药止痛,导致中毒身亡。 据洛泱所知,文宗甘之变后,大惊大悲引发中风,下肢无法行走,这才能够被内臣“软”,所以他之前就已经有头风症状? “难道......” 元枫已知父亲意思:圣上有恙,继承人安排,就应该提上程了。 “没错,巢县公是没希望了,大家盯着的,不外乎就是皇长子、颍王和安王,所以当务之急,便是立太子,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从父亲书房里出来,五郎陪着洛泱正要往后院走,忽见二兄神情严肃,从外面策马进来,临到正堂台阶下,飞身下马,缰绳往亲兵手里一扔,大步上了台阶: “阿爹在正堂?” “不在,他在旁边书房里。二兄,出了什么事?”跟在洛泱后面出来的元枫忙问道。 二郎没有停下来,边走边丢下一句: “李留守准备到东都畿几个县府催税,他的亲兵调不出来了。” 几个人不由自主的跟着元极往书房走,五郎正对李逢吉敌视得很,不屑一顾道: “那关我们守军什么事?难道要护送他去下面县府?” “你想少了。” 元枫的拳头捏了起来,六郎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李逢吉不出亲兵,那护送御使太监的事,还是落到了洛军的头上。 按照宣旨级别,就算提出让大郎带队护送,那也很正常。 元枫跟在二兄后面,抬腿进了书房。 “嗯?怎么又回来了?”苏知远看见女儿也跟着进来,便道:“泱儿,阿爹和你阿兄谈军务,你到你娘屋里玩去吧。” “阿爹,军务我不听,可跟我阿兄有关的我就要听。泱儿也姓苏,设计害苏家的人,可没少把我计算在内。” 洛泱振振有词,她指的是船上落水,和今天骗她去滴水台。 元极也不管妹妹在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父亲: “阿爹,这是留守府派人送过来的。” “催税?他刚到任,就急着去下面催税?”苏知远冷笑道: “他是害怕他的人被调离,自己势单力薄对付不了我吗?还敢指名让大郎带队去护送御使,谁给他胆子在东都对苏家蹬鼻子上脸?” 第二只靴子落地,元枫反倒不急了。他有成竹道: “阿爹,您生气可就中他的计了,我们不但要去,还要大张旗鼓的去。” “你这是什么话?” “泱儿说得对,风雨来临,我们苏家每个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风乍起。 顺风无力,逆风高翔。 第六十二章 瞒天过海 洛泱终于被阿爹赶出了书房。 苏家在历史上发生了什么,并没有记载,但藩镇频繁兵,节度使被牙兵驱逐、杀害,这些洛泱知道。 她妈妈曾写过一篇论文,专门分析残唐五代人伦道德沦丧问题。得出一个结论,子杀父、臣弑君,就是始于藩镇。 阿兄们还在书房里商量如何“护送”之事,洛泱一个人想着心事往后院走。 鹤兄妹看见她来,拍着翅膀准备逃走,跑了两步,见那人呆呆傻傻,并没追过来,不有些无趣的停下来。 “让我想想……公元831年……卢龙节度使还干了些什么?妈妈列的那个表……该死,给我个桃花针,怎么不多给点历史记忆?” 她有点烦恼的用手拍拍自己头顶抱怨道。 没想到,手指上的桃花针竟然自做主张,顺势刺了她两下,妈妈列的“唐朝各藩镇节度使不得善终表”,瞬间出现在她脑海中。 这、这……还有这作? 桃花针刺的是头顶百会、四神冲,这是增强记忆两大位。早知道可以这样,多刺几下,怎么也得考清华呀! 洛泱找到“卢龙节度使”那一格,杨志诚今年刚把前任节度使干掉,他本人还有两年才被人杀。 诡异的是,杨节度使今年还有次叛……这是啥意思?达到目的了还要叛?这可怎么提醒阿兄? “小娘子……您怎么坐这里?”阿慕见洛泱到前院去见将军,去了半天没回来,干脆出来找她。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