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哭声又实在是尖利到了极致,声音在高昂点的时候接近变调,爆发出的音量,让人觉得它更像是在挣扎或者是惨叫一般。 本无需提醒,几乎所有的玩家在那一瞬间都惊醒了过来,并且陷入了某种警醒的状态。 那些被薄被掩盖住的身躯,微微绷紧,像是蓄势待发的、即将捕猎的猛兽一般,随时都能跳出来衔住自己的猎物。 阿刀在半夜当中,也是抱着自己的刀睡的。 在那一声哭喊声爆发出来了之后,他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十分鲜明的变化,只是手指微微向上一些,抵住刀鞘的位置,只要微微用力,便能立即将那刀出鞘。 连接着外界的窗边,依旧风平浪静,并没有浮现出什么可怕的鬼脸。只是那哭喊的声音又渐渐大了起来,还多出许多音不同的哭嚎声,毫无顾忌地穿透了窗。 大概也只有元雪无声地从边站了起来。 他离窗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只是眼睛微微眨了一下,便扫描向那哭嚎声传过来的方向。 并不是人类受到的攻击之后的求援。 元雪看见了一栋桐木制成的乌黑棺材,在棺材的面前,是正在哭泣的、半跪着的几人。 他们张开嘴嚎叫着,发出了那种极其惨烈的哭喊声,好像比谁都要伤心绝,简直像在下一瞬间便会昏厥过去一般。嗓门大张,甚至能看见那一点鲜红的扁桃体,但偏偏他们的表情却显得异常的……冷漠。 或者说就是面无表情。 脸上干干的,也没有一滴泪。 不知怎么,他们仿佛有所意识一般,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向着这边看来。 仿佛隔着无数的空间,和注视着他们的元雪微微对视了一样。 眼底也是怪异的冷漠。 元雪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 他只是观察过后,便很平淡地收回了目光,又重新躺在了松软褥之上。 那哭嚎声持续了大半个晚上。 第二天醒来,玩家们的神状态都不算太好,略微有些疲乏模样。 胖子起来的很早——看起来居然是自律一人。 他昨天介绍过自己的出身,父母早亡,他继承了遗产早早外出闯,又攒了一些钱,回了村里搞养殖,现在也属于村中的大户。前些年娶了个老婆,只是老婆病死了,一直没再结婚,也没孩子。 他倒是聘请了一名村里的阿姨,时不时来搞一下卫生,再加上给他做饭。 这些天玩家的饮食,差不多也是由阿姨包着的。胖子大咧咧地说,他给阿姨加了这几天的工资,要是玩家们有什么想吃的,还能给阿姨点菜……不过也就是一些常的小菜,要是想吃什么山珍海味的话倒也不用想,他们村里连个小餐馆都没有,最多也就是有家酒铺卖着自酿的酒,美食水平高明不到哪里去。 像是今天的早餐,便是熬得绵密的一整锅白粥,加上一些腌菜、糖花生、拍黄瓜什么的下菜。 阿姨先前已经吃过了,胖子倒是和玩家们一起吃的,一碗白粥喝的呼啦呼啦响亮。 除了他之外,玩家们倒都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想着昨天晚上的事。还是胖子先吃了个半,像是十分足一般地舒了一口气,开始唠嗑,“昨晚上可吵死我了,我这么睡得香的人,都大半宿没合眼。” 阿窗不知怎么微微抬起眼睛,像是有些惊讶地问,“你也听到了?” 胖子脸上神情莫名其妙,“是啊,嚎的这么大声,听不到才奇怪吧?” 玩家们心里有底,既然胖子也听到了,就说明听到了那些哭嚎声音的他们不是异类,不用遮掩,这件事可以光明正大的调查——这多半也是和探索度挂钩的线索。 事实上,也不用玩家们着手调查。胖子只是去门口绕了一圈回来,便对他们唏嘘地叹息,“原来是隔壁老李家出的事,他女儿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可惜哦。” 第230章 金银村9 玩家们微微顿了一下。 小齐声音平和地开口问他, “是什么原因?意外吗,还是生了病?” “生病了。”这一点胖子倒也清楚,“好像是生了怪病, 躺在家里久了——主要是我们村子的条件嘛,你们也看到了, 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设备,村里唯一的医生就是住村尾的一名赤脚大夫,平时也就治治这些小病小痛, 发烧冒什么的。” 胖子唏嘘地说,“他家穷, 也攒不起钱去外面看病, 就只能这么躺在家里硬挨着。每天喂点红糖水,煮个蛋补身子, 也知道活不大长。听说那棺材, 都是借钱早就打好了的。只是说昨天人走得太急, 不过半个晚上就咽气了,家里人才伤心着呢。” 玩家们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也不想表现的太过冷血,只是这个时候, 第一时间浮现在他们心头的想法, 是那个任务简介当中, 对于他们这些玩家的描述——“对小众丧葬文化有着异常热衷的好者”。 恐怕他们的考察进度, 也和这场突如其来的丧事相关。 他们当然要去看看那做丧事的老李家。 “等吃完早饭,你带我们去看一看吧。”西装开口,直白地说道, 脸上倒是收起了那显得有些浪的笑意, 只是语气还是有些懒散, “昨天听他们哭得怪可怜的, 毕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也去问一下老人家。” 只是从昨天短短的接触当中,他们也能发现这个村庄不大外人。像这种事情,如果非要去看一看的话,最好还是有本村的人作为接引。 而对他们显得非常热情、甚至可以说做为指引npc的胖子,通过他,当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胖子脸上的表情略微的有些迟疑。 “我倒是不介意,只是老板们,毕竟那也是做白事,死了人,你们不忌讳这些吗?” “当然,我们都是年轻人,火气盛么。”西装玩笑地说道,又道,“不过我们也是外乡人,有些本地的规矩可能不懂——如果有什么私下忌讳的话,要你多提点两句。” “只是去问一下,哪会有什么忌讳、规矩。”胖子笑了一下,不接茬。 元雪沉默地喝完了碗里最后一点熬的绵密的白粥。 其他人也差不多用完了早饭,都纷纷起身,准备跟着胖子去探望隔壁的老李一家。 阿刀在站起身来的时候,很顺手地把放在了手边的刀也跟着提了起来。忽然间,他身形一顿。 但也只是停滞了瞬间,便若无其事地继续跟着走了出去。 元雪的目光,微微落在了他的身上。 又或者说,是在阿刀的脸上。 但既然阿刀没有说什么,元雪也只是微微垂下了眼,无声地跟在了人群后,来到了不远处的老李家门口。 那座水泥堆成的房屋正门户大开,红的对联不知道被谁给撕了下来,手法暴,斑驳着留下了一些红的纸张。 里面来往的人很多,有些人便站在门口。 据说老李家人丁稀薄,所以没多少亲戚,来看望的大多是村里的邻居或是来帮忙的朋友,帮忙持着丧事的准备事宜,也是作人情往来。 人死之后前事烟消云散,只是活人还不能停下来。光是办这些丧事,也是极为累人的。 骤然出现了这么些生面孔,站在外面没进去的村民们,都有些怪异地望了过来,颇为防备地看着元雪他们一行人。 大概也是因为这些村民人多又聚在一起,和第一那些陆陆续续的探究不同,这种打量便也显得十分的直白不遮掩,细密的探究目光,让人颇为觉得不安,好似身上攀爬上了许多虫蚁,不自觉地想动一动。 既然是胖子带他们过来的,他也颇为懂事地上前,先和玩家们开口道,“老板们,我去和老李他们打个招呼,你们等我一会。” 他总不能直接带着几个陌生外乡人走进去,那未免显得也太莽撞了一些。 玩家们也点了点头。 直到胖子走开,而其他的村民还离他们也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阿刀忽然低声开口,声音低哑地说,“我的左眼出问题了。” 这句话来的突然,玩家们微愕,众人的视线转过来,落在阿刀的脸上—— 元雪也在看他。 阿刀眼前的碎发正好遮住了眼睛,于是他看着其他人的反应,伸手微微拨了一下左边的头发,出半张十分英俊却鸷的面容,还有那双漆黑的眼。 其实只是很细微的变化。 那双黑的眼眸,在此刻竟然微微显得有些发白,瞳孔浑浊,像是蒙着一层雾气一般。 虽然并无相同之处,但还是让玩家们无可避免地想到了胖子的左眼。 这是第二个出问题的玩家了。 离他最近的小齐略微愣了一下,问他,“严重程度怎么样?彻底看不见了吗?” “能光。”阿刀简略说道,“视物出问题了,看东西很模糊,基本不能用。” 虽然只是一只眼睛,但是对常行动的妨碍程度,可比元雪的失语还要严重许多。 玩家们微微抿了一下,算是安道,“有麻烦的话,可以告诉一声。” 阿刀浑不在乎地点了点头,似乎只是分享一个副本信息,又将拨起的头发重新放了下去。 只是阿刀身上发生的事,也验证了玩家们所想的最糟糕的方向。 同化了玩家的缺陷,正在逐渐发生。 按照时间规律上来看,可能是一天一个。 至于缺陷的部位,又并不相同,一个是言语障碍,一个是视力障碍。 所挑选的玩家也不相同——不好从中找到什么规律,又或者本来就没什么规律。 一大早的,玩家们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而正好这个时候胖子也从屋内出来了,对着他们招了招手。 玩家们从善如地进了屋。 屋里的人多,主屋的面积也算不上大。挤挤攘攘地站了,也怪不得大多数人都愿意往门外走。 老李家的人很好辨认——也就剩三个人,老李,他子,还有他们的儿子。 此时这三个人头上都绕着白布,前也挂了一只纸扎的白花,脸十分悲戚,甚至哭得站都快站不住了,还需要顺便来帮衬的亲戚们依托着手臂身体,那微微瘫软的身体,只让人想到“伤心绝”这个形容。 玩家们进来的时候,这主屋内的其他人便都打量地望过来,唯独老李家的三人,或许是因为伤心过度,甚至都没有怎么看向这群外乡人。 也只有老李微微瞥了他们一眼,出的眼眶有些发红,便很快又转过身去,轻轻拍着自己伤心的子的脊背,或许是在说什么宽人的话语。 也只是这一眼,便足以让元雪看清楚老李的正脸。 元雪很安静地站在那里。 男的人的脸和他昨天晚上所扫描探查到的面容一模一样。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不再是面无表情,显得麻木、冷漠到极致的神情,而是一副伤心模样,甚至那滚在眼眶当中的泪水都还未干涸。 元雪静静地看着头戴白布的三人,眼珠漆黑。 西装上前,他瞥到了老李伸出的手指当中,食指和中指部位微微被熏黄的一截,看得出他是烟的人。于是从自己西装上衣口袋中的烟盒里取了一支烟递过去,脸上的神,一时之间竟显得相当的真诚。 “节哀顺变。”他说。 虽然看不出牌子,但也能从那香烟的工艺上看出那烟是顶好的烟,老李颇为有些受宠若惊地看了西装一眼,刚推拒了两下,西装只是很轻易地微微往前一送,那烟不知怎么就挟在了老李的指尖。 “别客气。”西装说,“我也是触景生情,想到了我父母,年轻的时候不怎么懂事,后面却是子养而亲不待。您两位老人家也别太伤心,想必你女儿在天之灵也能看见你们……”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