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书尧准备溜之大吉,下人拿着一封信进来说:“老爷,有您的信函。” 那信函十分讲究,信封是白底暗纹,信纸用的是上好的罗纹纸,信里还附上了一张请柬。薛绵看完后,神大喜如天转晴,对薛夫人说:“范庭兄请我下个月去他府上一聚,他又得了一幅好画。” 听到“范庭”二字,薛书尧停下来,巴巴地走到薛绵身旁说:“爹,是冀州的范庭范伯伯吗?你带我一起去呗。” “你去干什么?” “你不是说我不懂欣赏吗?我多去看看,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就懂了。而且你看,从笾洲到冀州这么远,路上总得有人照顾你吧。” 薛夫人一听,也觉得合适:“书尧说的有道理,你就带上他吧。” 薛绵“哼”了声没再说话,不拒绝就是默认同意了。 薛书尧顿时心花怒放,“谢谢爹!” 得知薛书尧要陪薛绵去冀州赴范庭的邀请,薛书菀有些意外:“去年爹叫你去,你还嫌闷不去,怎么现在主动要去?” 薛书懿近听闻了下人议论他的一些闲话,心里大约猜到他这次主动要求前往的原因是什么,问:“莫瑛最近怎么样了?” “她可能要离开笾州了。” 薛书菀问:“她要去哪儿?” “她想去冀州清品斋。” 薛书懿说:“你这次这么积极要陪爹去冀州,是不是因为她?” 被猜中心事的薛书尧没吭声。 薛书懿又问:“你是不是喜上莫瑛了?” 薛书尧心虚地反驳道:“没有,我就是看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去那么远,万一路上碰到点事怎么办,都是朋友。正好爹也要去,那我就顺便陪爹一起,路上也有个照应。” 薛书懿一个字也不相信,“你把爹的《风雪竹石图》都偷到手,就为了给她看一眼,莫瑛这个朋友在你心里分量还真不低。” “莫瑛懂画,给她看一眼,她开心,高峰地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两位姐姐对弟弟的嘴硬到无言,也不与他强辩了,反正他总能说出一堆掩盖真心的理由。 薛书菀说:“书尧,莫瑛是个好姑娘,你与她做朋友可以,但若是还有别的心思,你还是趁早放弃。” 薛书懿也点头,“这世上适合做你子的姑娘有很多,但莫瑛绝不是其中一个。” 薛书尧听着这些话心里很是烦躁,他当然清楚莫瑛对他并无任何儿女之情,她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但被人明明白白指出来,还掐断了所有的可能,换成谁也难以接受,于是他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在家中烦闷了几两,又忍不住跑去莫瑛家中找她,她正在收拾包袱。 “你这么快就要走?” “是,我已经跟我爹说好了,明就走。” 薛书尧急了:“怎么这么着急?你再等几。” “等什么?” “我……我正好也要去冀州,你等我一起走,大家路上也有个照应。” “你去冀州做什么?” “范庭范伯伯前几送了张请柬给我爹,和我,请我们去欣赏他最新得的一幅画。你不是想去清品斋吗?到时候你扮成我们家的下人,跟我一起进去。” “真的吗?” “是啊,我骗你做什么,那请柬就在我家。” “什么时候?” “下个月初十,反正也没几天,你就多等几。” 莫瑛思索一番,答道:“也行。不过……你爹能让我跟着一起去吗?” “能啊,我都跟他说好了,放心。” 他让莫瑛放心,自己却一刻也不敢松懈,想着如何才能说服薛绵同意带莫瑛一起,甚至跑来寻物坊找我和白泽出主意。 白泽说:“你爹讨厌的是莫瑛这个人,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 薛书尧丧气道:“难道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你就非要带上莫瑛一起吗?” “我这不是想帮朋友圆她一个心愿嘛。” 我说:“也不是没有,还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故技重施。” 薛书尧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一阵,然后仿佛下了很大决心道:“好吧,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其实你早就想到这个法子,就是想让别人替你说出来。能和莫瑛两人独自上路,你心里应该早就乐开了花。” 他“嘿嘿”笑了两声,“婆婆神通广大,什么都瞒不过你。” 薛书尧走了以后,白泽说:“你明知他和莫瑛最后的结果,为何还要把他推过去?” “既然他们二人结局早已注定,我推与不推又有什么影响?”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少一些好的回忆,他将来便会少一些难过。” “人本来就是此时,彼时痛。于薛书尧而言,多一些痛楚不见得是坏事,他这一生无风无浪,没有灵慧之,也无偏执之念,又有幸生于富贵,最后死于安乐,于千千万万的寻常人而言是幸运至极,这点痛楚不值一提。” 偷东西这种事对薛书尧来说是一回生二回,连《风雪竹石图》那么贵重的画他都能偷到,更何况是一封请柬。 薛书尧拿着得来不易的请柬,收拾了包袱,带上充足的银票去找莫瑛,“我爹忽然染了风寒,身体不适,去不了了,他让我代他赴约,我们走吧。” 莫瑛没有怀疑,跟他一起上路去冀州。 第45章 失画(13) 明要去范府,薛书尧从裁衣铺心挑选了一套玉烟罗银丝宽袖长裙,他看到这条衣裙第一眼就觉得适合莫瑛。 他献宝一般将衣裳拿去莫瑛房间,“明你就换上这身衣裳,扮成我家婢女跟我一起去范府。” 那套衣裳拎在手里还没有一幅画重,从上到下都是浅,沾上点墨汁就全毁了,衣裳展开还是宽袖,穿上它别说画画,不管干什么都不方便,莫瑛拒绝:“我不穿。” “为什么?我觉得这套衣裳很合适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莫瑛摇头:“不合适。” “你试试嘛。” “你们家婢女什么时候穿成这样?我可是去过你家。而且为什么一定要扮成婢女,不能是书童吗?我也没见你带过婢女出门。” “书童……”薛书尧无力反驳,他抱着最后的希望问:“你真不穿上试试?” 莫瑛摇头,将衣裳拢成一团回去,“退了吧,不要浪费银子。” 薛书尧的心瞬间凉下来,看着手中的长裙和莫瑛拒之千里的神情,沮丧道:“这个是我送你的,你要是实在不想要那就丢了,”他将衣裳往她怀里一,“我先回去了,明早来叫你。” 莫瑛摸着怀里的衣裳,轻薄软滑,有什么东西如烟似雾一样慢慢沁入她口,一点点裹住她的整颗心。 这几的同行上路,薛书尧对她照顾有加,她就算再迟钝也不可能没有察觉,但是那份心意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假装毫不知情。 翌,他们二人拿着请柬去范府,薛书尧对范庭说:“范伯伯,家父身体有恙不能应约,所以特地让我代他来,对你说声实在抱歉。” “你爹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就是染了风寒,大夫说暂时不宜出门,在家休息几就好。爹说等他好了,他定亲自上门,请范伯伯见谅。” “小事,贤侄里面请。” 莫瑛跟着薛书尧进了范府,此时已有许多人聚在前厅,都等着看范庭最新得的好画,他们喝着茶议论纷纷。 薛书尧端了盘瓜子嗑起来,还时不时递给站在身后的莫瑛问:“你也磕点?” 莫瑛摇头拒绝,她顾忌自己书童的身份,不愿给他惹麻烦。 薛书尧对那幅画没有半点兴趣,旁人说了些什么也进不了他的耳中,他只关心身后的莫瑛一直站着累不累,渴不渴。他从桌上挑了个桃子笼在袖中,对莫瑛说:“你跟我去后院走走。” 他从前陪薛绵来过范府几次,因此大致记得路,带着莫瑛在后院走了一圈,走到一个无人的凉亭里,拿出桃递给她:“吃一口,从进来到现在,你一口水都没喝过,吃个桃子解解渴。” “我……” 怕她又拒绝,薛书尧赶紧将桃她手里说:“吃吧,这里又没人,而且一会儿还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 “多谢,”莫瑛咬了口,桃子清甜多汁。她吃东西很快,三两口就吃完桃子,桃汁得手都是。 薛书尧赶紧拿出手帕给她,笑着说:“慢点吃,不够我一会儿再给你拿两个。” “不用了,够了。”她用帕子将手上桃汁仔细擦干。 薛书尧见过她握笔挥毫的模样,那双手纤细有力。他心道,帕子啊帕子,你比我有福气。 “这帕子等我回去洗干净再给你,我们回去吧。” “好。” 其实薛书尧并不想走,现下四处无人,只有他们二人在。这亭子,这回廊仿佛为他们而建,这里一树一草都仿佛因他们而生。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莫瑛见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问:“还不走?” 薛书尧鼓足勇气上前一步,他神有些紧张,腔里的那颗心扑腾跳,“莫瑛,我……” 他刚想开口,一个下人不合时宜地闯进来:“薛公子,原来你在这里,我家主人请你到前厅去。” 薛书尧心里那绷紧的弦突然被切断了一样,发出“嘎”的一声,他不悦地说:“知道了,马上过去。” 人们聚在前厅,目光都会聚在范庭身上,他面红光对众人说:“谢谢诸位能够赏脸前来,我薛某人平生没什么喜好,独名画,希望有朝一能将古今名画都收入清品斋中。前阵子,我有幸从一位画商手中得了一幅画,特地请诸位前来品评一番。” 那幅画展开,是一幅仕女扑蝶图,画上女子体态修长,神情俏皮,一双丹凤眼望向半空中翩跹的彩蝶,手中拿着团扇似要前扑。 这幅画并无款印,只有题字,题字是“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字迹清秀雅致。 在场有人说:“只看画工,还真是看不出是哪位大家之作。” “杜子美的诗配上这幅画倒是相得益彰,不过看这字迹像出自姑娘家之手。” 有人附和:“确实,哪家男子的字迹会如此清秀。”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