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学不会这最后一式,是否与练习的对象有关?银票的心看上去是块实心铁砣子,没有什么恐惧或渴望的东西。” 楚随烟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噢。” “是什么是,”陶眠削了他的后脑勺一记,少年哎呀一声,双手抱住脑壳,“师父的心当然也是做的,别听你姐姐胡说。” “我错了小陶师父……” 关于楚随烟学不会《天尽六变》最后一变这件事,他们三人仅仅拌了几句嘴,就翻篇儿了。 不会就不会,在陶眠这里,没什么大不了的。 目前桃花山三人的衣食起居基本由楚雪负责。最初决定三人轮着做饭,但楚随烟烧出来的东西不是糊就是咸,没法吃。 陶眠就更为炸裂,他差点把伙房烧秃一半。 楚雪不敢置信地问他以前是怎么过的,他说纳天地灵气。 一言以蔽之——喝西北风。 楚雪对于烧饭这件事并不排斥,可她讨厌刷碗,于是这活就归了弟弟。 陶眠也不得闲,他要遛。 在心照料之下,乌常在愈发肥美。楚雪某捧着簸箕出来晒药草,正撞见陶眠蹲在地上,对着乌常在,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 乌常在好歹是一只百岁老,有一定的识人本领。它机灵地拍拍翅膀,躲在楚雪身后。 楚雪低头。 “你要实在馋,我就把它拔炖了。” 乌常在浑身的一抖。 “不了,”陶眠遗憾地望着,“留着它吧,是个念想。” 念什么呢?想什么呢?楚雪不晓得。 她把手中的簸箕上下掂了掂,药草散发幽香。 这药是给楚随烟准备的。 楚随烟身子弱,自小就有头疼的病。发作的时间不固定,一旦疼起来就要他半条命。 她带着弟弟四处浪的那段子,没有钱去医馆看,只能无措地抱住疼到四肢蜷缩的他。 如今有陶眠在,办法多了。虽然无法治,但症状要比过去缓解许多。 起初这病楚随烟不提,怕陶眠嫌他麻烦,把他们姐弟二人扫地出门。 是楚雪主动找到陶眠代的。 她说弟弟有顽疾在身,希望陶眠能想想办法,她愿意当牛做马。 陶眠说你一个小孩,当牛当马作甚?你就当个小孩,别的不要管。 小陶仙人最初是没有点医术这个技能的。他的大弟子和二弟子,一个比一个身体强健,力比当师父的都旺盛。顾园早逝与他的过度劳累有关,陆远笛就不说了,理万机的同时还有余力监师父。 陶眠自己也极少生病。 眼下急着用了,陶眠却暂时没有适宜的法子。他向金手指提出请求,金手指没理睬,估计那个善医的徒弟还在很远之后的未来等着他。 自己不懂,金手指不给,全都没关系。 因为陶眠有钱。 小陶仙人在凡间其实拥有自己的人脉,他只是很少动用。当初顾园留给他的那些山庄铺子,还有陆远笛赠予他的大大小小的茶肆酒楼,都有专人打理。 这些人际的圈子就广了。陶眠修书两封,短短数,他就得到了若干个答复。 自动忽略那些埋怨他当撒手掌柜的废话,剩下的方法,陶眠摘取了两个可行的。 喝药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法子,是把灵力注入头部位。 晒药熬药是楚雪的事,后者归陶眠负责,她帮不上忙。 陶眠也让她不必管。 楚随烟的旧疾发作往往是在深夜,持续的时间短则一夜,多则七天。 最初楚雪不放心,偷偷跑去弟弟的房间看过几次。 楚随烟的头疼起来就会让他处于混沌的状态,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只会抱住自己的脑袋浑身紧绷。 这时陶眠就让小孩枕着自己的腿,慢慢地把灵力输进位。灵力不能一次输太多,否则楚随烟的头就会炸开。这期间只能由师父聚会神地照看全程,半点不能松懈。 楚随烟口中呼出的痛苦呓语渐渐消失,他闭着眼睛的面容变得平缓。这时的陶眠仍不敢离身,他伸长手臂取了桌上柔软的帕子,擦拭他额头的冷汗,等候窗外天明。 徒弟睡了,他不能睡。他就这样整夜整夜地不合眼,直到楚随烟这段发病期过去。 楚随烟病好之后什么都不知道,活蹦跳地去找师父练剑。楚雪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半路拦住弟弟,让他跟着自己去拣柴火。 楚雪曾向陶眠提出过代劳,却被师父弹了一下额头。 “平时练功偷懒就罢了,这时候要拿弟弟的命来赌?” 楚雪只好闭紧嘴巴,不再提及此事。 少年跟在她的身后,还在埋怨姐姐使唤人,不放他去找师父玩。 楚雪没接他的话茬,一路上寡言少语,只是低头拣树枝。她拣的比弟弟多,一怀。弟弟也没能偷懒,这堆树枝都是由他抱回去的。 下山的路上,依旧是楚雪在前,这次她开口了。 她说楚随烟你将来如果下山我一定会把你死。 楚随烟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印象中姐姐虽然偶尔欺负他,但都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从未说过这样的重话。 他结巴着问姐你方才说了什么。 楚雪又重复一遍。 “陶眠不干涉下山的事,他的想法无所谓。但楚随烟,你不许下山。如果你下山,我一定会跟去。跟去,是为了把你死。” 因为你下山,就会背叛,会打碎梦境,会让他伤透了心。 那时楚随烟年纪小,还在暗自责怪姐姐的专断。 后来他才明白,这是一句预言,也是一句结局。 第20章 来见我 冬至生又来,一年复一年。楚雪十七岁,楚随烟十六岁。当初细瘦伶仃的两棵豆芽菜,如今也是大变模样。 楚随烟天生的好相貌,齿编贝,丹朱,皎如玉树临风前。楚雪不如弟弟生得俗,但气质淡雅出尘,如同吹面不寒的风,清清素素地立在那里。 但在陶眠眼里,不过是小豆芽菜变成大豆芽菜,改不掉的孩子心,没什么区别。 楚随烟的身子的确很麻烦,头疼的顽疾好不容易得到抑制,却又多出一个嗜睡的病。他本就喜黏着陶眠,整天师父师父地挂在嘴边,都成口头禅了。楚雪说过他两回,别芝麻大点事儿也要跟陶眠讲。了饥了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漫山遍野都是花没必要非得看你摘的那朵。 楚随烟还委屈呢,他就是分享。姐姐不懂风花雪月,师父却能给他回应。整座山上上下下就他们仨,不找陶眠又能找谁。 陶眠说实在不行找你顾师兄聊聊。 楚随烟一哆嗦,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这回好,他生病,可以理直气壮地跟在师父身边。 陶眠对于姐弟之间的大小争执素来不手,一碗水端到死,搬个板凳坐旁边看戏。 长大是长大了,斗嘴却比小时候还要凶。一天到晚没个清闲的时候。 这两个小的不知为了什么丁点大的事又吵起来,吵到一半楚随烟就熄火了,眼睛一阖身子后倒。 看戏的陶眠从背后托住他,练又自然,看来这种情况发生不是一两次了。 陶眠的眉头紧紧皱起,楚雪也止了声。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楚随烟沉睡的面容,一股不安的气息四散。 “银票……” 陶眠的手背贴在少年人的额头,没有发热,也不出汗,就是这么安安静静地睡着。如果不是探过鼻息,换谁来看都不像活人。 听到楚雪唤他的声音,陶眠抬头安抚地笑笑。 “别担心,会有法子的。” 陶眠懒散归懒散,正事都不含糊。和许多年前一样,他让他留在凡间的人脉去搜寻办法。 这次回信却慢了几,让陶眠有不好的预。 他一封一封拆开信件,连拆了三封,每一封都是相似的内容。 ——嗜睡之疾成因诸多,须得患疾之人亲自寻诊……掌柜何时来铺子转转? ——嗜睡之疾难解,小的无能,未尝见适宜之法……掌柜何时来铺子转转? ——嗜睡恐为先天之疾……掌柜何时来铺子转转? 陶眠拆信的刀手而出,正正好好扎穿三封信。 全是“来铺子转转”……都串通好了是吧! 他气恼地打开最后一封信,这封就简短多了,也没有废话。 ——我有办法,来见我。 语气笃定,也很不客气,半点没有下属对上级的尊重。 陶眠不用看落款就知道信是谁写的,他不屑地道一句——你什么层次,还让我去见。 …… 然后他连夜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楚雪去弟弟的房中探视过一次,彼时楚随烟仍在沉睡。她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听见隔壁另一间房传来东西坠地的声音。 她的眼珠微微一动,转身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正好撞见拣酒壶的陶眠。 “……你要离山?”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