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以叨唠来掩饰临别的伤,尉缭道:“即便如今分离,可也同路十余载,不枉了。” 阿罗这才笑了:“也是,十来年了,够本儿了。” 静默了一回,阿罗又道:“你这趟离开,是去找你那老相好的儿子?” 尉缭纠正:“那是我的养女。” 阿罗嗤笑:“养个球的女,又没上族谱又没正式祭告天地,算哪门子的养女?就是你这迂腐的脑袋,你才搞成如今决然一身。要是我,小泥巴一说要嫁我,第二天老子就给她把花轿备好……” 阿罗知道他的往事,一提起便是要为他惋惜,尉缭只平静的微笑着。 阿罗只得拍拍他的胳膊:“行吧,看你这死样子,不说你了。” 告过别,尉缭便要走了。 可临了,他忽然还是忍不住开口,央求自己的老友:“阿罗,若是长宁殿玉夫人有什么难事,你暗地里替我帮帮她,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咸无亲无故的,也是可怜。” 阿罗一愣,立即换上一副好奇的神:“是有什么缘故在里头?说清楚,不说清楚,我便不帮。” 尉缭笑一笑,朝他拱拱手,驾着马扬长而去。 阿罗在后面气急败坏:“好你个尉缭,跟我还藏那么深——” 其实他并没有藏,也没有打算藏,古依莎是一个他连想都觉得抱歉的人,他怎么敢把她放在心里。 后来他找到小泥巴的儿子魏咎,跟在他身边多年,但他再也没有吹响那支排箫。 一支排箫,有两个女人的记忆,他渐渐也难以知道每次拿起排箫时,究竟是想小泥巴多还是古依莎多。 年逾五十,他仍旧没有娶,魏咎不止一次问他为何。 尉缭告诉他:“我曾亏欠过两个女子,不想再祸害旁人。” 他与小泥巴,是因为父辈的仇恨和他们之间的差错,他有时想如果当时答应小泥巴娶她,他们也许会有一个幸福的以后。 他与古依莎,有着天然的壁垒,他不敢想象和她的任何可能。 可是这些年,又总是无可奈何的想起她。 每一次午夜梦回,他总是梦到古依莎问他要那支排箫。 梦醒后,尉缭都万分后悔,为何彼时不答应她? 咸那么大,她独自一人在里头,连个念想也没有。 后来他随魏咎一起反秦,他会想,外面这么多路起义军,她在咸听说这些会不会害怕? 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孤身一人吗?会不会已经有了一个可的孩子陪她? 义军渐渐占领了曾经秦国的土地,尉缭不免慨万千,当初他随嬴政打天下,如今他随魏咎又在反秦国的天下,仿佛一个轮回。 尉缭想,往后若义军会攻到咸,他一定要护好她的安全。 可惜没有往后,他死在了战场上。 背后不知道中了多少箭,尉缭从马上摔下来,还好,看见了阿姮。 “把……这个给她……”尉缭摸出那支老旧的排箫,拜托给阿姮。 他此生亏欠小泥巴的,如今这条命到了尽头,也算了了。想来想去,唯亏欠古依莎,他连回应都没有给她一个,哪怕是拒绝呢? 最后一面,她想要自己这个排箫,他都没有答应她。 如今拖阿姮送给她,不晓得她还会不会稀罕? 应当早就忘了吧,她那么简单的人,恨喜乐应当是转眼便忘才对。 如果忘了,他会很高兴; 如果没忘,他也会很高兴。 这样想着,尉缭垂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5章 古依莎 大雪将气势恢宏的咸整个覆盖着,所有的金碧辉煌都变成一片雪白。 古依莎觉得今外面的天很好看,自陛下一统天下后,咸便被重新修缮。 这座长宁殿也被修得又大又美,像是一个华丽的牢笼。 她从榻上挣扎起来想出去看一看,可病弱的身子叫她才走了两步便支撑不住了。 随她从东胡来的瓦里已经死了;殿中其他的女不愿意跟随一个触怒陛下的女人,也全都走了;她唯一的儿子胡亥,也不被允许养在她身边。 偌大的殿,只有她一人。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大约是她面对嬴政时的冷淡无趣,叫嬴政再不来这里;也许是因为得罪了专宠十余年的珩夫人,所以被如此对待。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她不想争什么宠,也不想要什么地位,他们东胡的女子都不看重这些。 他们只看重自己的家人,只看重自己的情郎,找个大太的子,全家人一起出去狩猎,和情郎并肩骑出好远,把家里的弟弟妹妹全落在后头…… 那样的子,如今想想都是奢望。 费力着,古依莎终于到了殿外,她看见天地间一片纯白。 忽然的,她想到了数十年前的那片梅花林,那是她对那个人心动的地方。 古依莎忽地很想去那里看看,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最后去看一次那里的梅花,便不至于遗憾。 她撑着破败的身子一点一点往外走,那片梅林就在兴乐,陛下说过的,那片梅林要心养护,不让改建。 气吁吁半才到了殿门口,她看到快步跑过来的赵高。 “夫人!”赵高见她穿着单薄坐在长宁殿的雪地里,急得头是汗,冲过来便把身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