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少女天真烂漫的问道。 张良看着笔直从竹叶见下的光,忽觉时光十分漫长,见少女似乎仍在等他的回答,张良问:“你如何识字?” 少女瞟了一眼背着小儿在磨豆子的少妇,不好意思的捂嘴笑:“我后母教我的,她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守寡后改嫁我阿父。” 张良笑了笑,越来越盛的天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他看到自己微佝偻的背,眼睛忽然有些发酸。 他看着少女,道:“你阿母若是在,只会希望让你忘记她。如果你因为逝去的人,而错过正在对你好的人,才会让你阿母在九幽之下都不能放心。” 少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见张良茶盏中的水浅了,她飞快把陶壶拿来给他茶。 见他把信收到袖中,少女这时有些品过味来,问:“老人家,那你给你子写这封信,是因为你想让她忘记你吗?可是她既然是你的子,又怎么能去找别的对她好的人呢?她不怕你伤心吗?嫁了人是要以夫为天的呀。” 少女声音似黄鹂,清脆动听,张良微微笑道:“我的子,是这世上最独特的女子,她从不以夫为天。她……” 苍老而温和的声音里藏了一丝笑意:“她恨不得让我以为天。” “啊?那你还娶……”少女小心翼翼的捂住嘴巴。 张良想起来她,想到她小时古灵怪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半晌,他看着竹林,低声道:“她是一棵树,与我共同立于山野。” 少女就完全听不明白了,联想到这个老爷爷前后说的话,她稀里糊涂,不过最后她还是问:“那你子如今在哪里呢?” 这句话让张良一滞,随即大恸,他支着头,难掩哀伤。 她在哪里?她在他存在的这个时间,已经死了。而她在的那个时间,是他永世不能到达的彼岸。 姮儿,姮儿,你老去是何模样?我想象无数次,都想象不出你老去的模样。 不过你那样漂亮,即使头白发,也依然会戴上一朵红花。我穿过滇国的花海,幻想过与你共行,我会摘下最美的那朵花在你的鬓间。 那时,你便是世上最美的老太太。 张良不堪重负,几乎有些坐不住了,两滴灼热的泪水悄悄滚过,在黄公和赤松子过来前,被他不经意的擦掉。 同游完大庸,张良与二位长者分别,回到下邳。 汉高后二年,张良病入膏肓,前一子一女,一媳一婿,还有六个孙子一个孙女,以及一个外孙和一个外孙女。 “辟疆已经在往回赶了,父亲……”张不疑一开口便哽咽。 张良觉得自己身上没什么力气了,他问:“人,你选好了吗?” 张不疑点头,指着最小的儿子张知匪,对父亲点点头。 张良仍是不放心,伸出手,张不疑顺着父亲微弱的力量凑过去,听见父亲道:“磨心,驱望,淡世俗,方能守在这里千百年,张家也总有一脉相承……留在这里的子孙,一定要……按着我的法子……去磨……” 他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麻木了,再也没有任何知觉。 张不疑痛哭着点头:“父亲放心……不疑、不疑一定会做到!” “我和你母亲……”张良的手中紧紧攥着那个旧的都线了的香囊。 张不疑点头:“记得,儿会把你和母亲葬在一个棺木里,父亲……父亲放心……” 张良弯了弯嘴角,终于闭上了眼,脸安详。 “父亲!我对不起你——”张唐虞见榻上的人没有气息,终于放声大哭。 若不是因为她,母亲就不会死,更不会害得父亲郁郁而终,痛苦数十年。 里屋的哭声传来,留侯府的人也都知君侯已逝,皆放声大哭。 长安城内吕太后闻留侯死讯,命人在长安的留侯府挂上白幡再设灵堂,许多随高祖征战过的老臣纷纷前往悼念。 众人当哀,唯有右丞相陈平面含微笑。 有人疑虑询问,陈平一笑:“留侯得道而去,此乃幸事,我为他高兴。” 留侯跟随赤松子云游,早在民间传许久,如今陈平这样提起,便又给留侯传奇的一生再一层神秘面纱。 众人或悲或奇的脸都落入陈平眼中,他看着空的灵堂,心想,张良终于可以见到他想见的人了。 雁过晴空,风拂尘,留侯府后院的坟被起开,张不疑将父亲的尸身放置棺中,与早已成白骨的母亲合葬。 棺木下沉数十里,而后将土地填平。 没有你的子里夏天煎熬,冬夜是那样漫长难耐孤寒。终有一天我也要化作清风,随你而来相伴在碧落黄泉! 没有你的子冬夜漫漫,夏天是那样漫长尤孤寂。终有一天我也要化为泥土,随你而来相聚在这块宝地。 张良与赵姮,此生此世都不再分离。 风吹过,片片桃花落,绯红人眼。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到处结束啦,谢一路过来的老铁们,动常在!番外后续会慢慢上,每个人的番外会写名字,喜的可以订,不喜的不用订。另:隔壁《娘亲是臣的白月光》已更新,求收藏哦。 第483章 番外 桑楚 老迈的青马似乎知道他要去的方向,无需他用缰绳牵引便自己溜达着出了城,回头孙叔通那个老东西要知道他不告而别,只怕又会长吁短叹。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