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谈却看了韩念一眼,眼神苍老:“我是韩国细作团的人,早已将此生都献给了韩国,将来,韩念先生还需要用我的地方,我自当赴汤蹈火。” 他的上级是韩念,只会听从韩念的调遣。 怀瑾心想,韩念又只听从张良,换言之,韩谈便还是要跟着张良的。 韩谈有勇有谋,能忍自安,将来肯定能替张良做不少事。 可谁知张良又问:“抛开韩国细作的身份,你自己呢?你自己有想做的事吗?” 他自己?韩谈茫然了一下,然后失落的摇摇头。他是个残缺的人,又是个孤儿,他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处,除了继续效忠故国,又能做什么呢? “那以后便仍跟着韩念吧。”张良轻声代:“韩国那批细作也就剩你们两个了。” 怀瑾听出张良话中的寂寥,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时间是最无情的,王朝更替、生老病死都由时间来促进。于天地来说,这些不过弹指一瞬。于人来说,要走过这样漫长的时间,不知道要见到多少物是人非。 晴天的时候,怀瑾让人把吴腾下葬。 吴腾在咸任内使多年,吴家的祖坟处很轻易就打听到了,下葬那许多受过吴腾恩惠的百姓自发前来祭拜。 怀瑾让人把老坟挖开,老旧的棺材里躺着一具穿着嫁衣的白骨,怀瑾嘱咐越照把吴腾放了进去。看着棺盖合上,怀瑾叹息着别开眼睛。 回去的路上,怀瑾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于是脚步一转往集市上去了。 “咱们不回去吗?”越照在后面问道。 怀瑾笑道:“买点酒回去。” 按照记忆中的路,她找到颜姬酒肆,仍是当年的建筑,门前的牌匾却是积年的老旧。颜姬现在应该已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吧,怀瑾想道,而后走进去。 但高柜旁站着的人已不是想象中朗热情的女子,而是一个面容清俊的年轻人,他看到怀瑾和一众随从,笑眯眯的上来:“可是在店里喝酒吃?我们这是开了几十年的老店了。” 店中就三四个人,有些冷清,那年轻人见怀瑾看客桌,便尴尬的解释:“前些子打仗,生意难免就差一些,安稳的时候我们这里可是座无虚席!以前好多当官的都来我们这里喝酒……” 怀瑾温和的打断他:“我知道,我以前来喝过。” 年轻人打量她两眼,半信半疑,道:“不是我夸口,店里来的每一位客人我都记得,但我不记得您来过啊。” 怀瑾笑问他:“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十八岁。”年轻人说。 怀瑾摇头失笑:“那难怪了,我十九年前离开的咸,那时候这里的老板还是颜姬,你可知道她么?” 年轻人古怪的看了她两眼:“我看夫人总不过三十,十九年前您才多大就来喝酒?” 怀瑾笑得更开心,不住的点头:“你很会说话!” “颜姬是我母亲,她三年前已经重病去世了。”年轻人絮絮叨叨的和她拉家常:“现在城里好些人都还记得我母亲呢,她生的漂亮,说话也快。小时候母亲跟我说,我们这间酒肆生意最好的时候,始皇帝身边的宠臣和那位神童甘罗都来我们店里喝过。” 那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怀瑾在他的絮叨中,思绪渐渐飞远。 她想起了很多人,但一想到那些人都已死去,她便笑也笑不出来。 “给我打三斤酒带走。”怀瑾拿出三两金子给他。 年轻人呆了一下,忙道:“三两酒可花不了这么多钱,我拿剪子绞一点下来就行……” “收着吧。”怀瑾把金子放在柜台上,然后安静的站在一边,越照等人也一言不发的站在她身旁。 过了会儿,年轻人拿了五六个酒坛过来,至少有五斤重了,越照和随从们把酒拿了,然后等怀瑾的指示。 她在店中环顾一圈,然后转身离去,越照等人连忙也跟上。 回到那座小院子,张良正坐在院中的树下与韩念说话,思之和甘琪在廊下闲坐。 她和张良仍住在这个小院子的主卧,思之母子住在侧间,韩念和原伏、越照等人都住在尉缭原先的府上。 原伏等人都不理解他们为何要住在这个小院子,但张良不解释,他们也不从相问。 从下邳出来,张良除了是他们的大哥,更是他们的主上,不能再跟从前似的随意。越照把酒放在廊下,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见怀瑾回来,张良便停下谈,问:“事都办完了?” 怀瑾点点头,笑道:“顺便还去了趟颜姬酒肆买了些酒回来。” 她走过去,韩念立即把藤椅让出来。 怀瑾坐下,倚在张良的膝盖上,问:“你是不是有些子没去干活了,武安侯怎地也不来找你?用你的时候百般伺候,不用你的时候连想都想不起来,哼,卸磨杀驴!” “我是驴,你岂不成了驴夫人?”张良温言打趣道,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轻轻摩挲着:“沛公不来找我,说明暂时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冬的光慵懒,晒在身上让人想睡觉,怀瑾靠在张良的膝盖上闭目养神。 张良则继续听韩念汇报,韩念磕磕巴巴的声音像是催眠曲一般,让怀瑾昏昏睡。 昏睡中,怀瑾听到韩念这样一句:“樊哙将军、把那些秦国、女兵、收编了,但周大人、想让她们、为为为俘虏,前争执、许久。”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