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槐夏没多想,跟他一起去打招呼。 不止是程栖泽,其他人见到她时,目光也变得怪异起来。 尤其齐家坤,明明一副憋了一肚子话要和程栖泽讲的模样,可看到她后,硬是忍住不敢吱一声。 林槐夏虽然经常陪程栖泽出席宴会,但从没参加过他的私人聚会。林槐夏清楚,程栖泽愿意带她去宴会是因为她“有用”。不愿意带她参加私人聚会,是因为还没完全承认她的女友身份。 她不是他圈子里的人。 林槐夏正思考着要不要回避,乔灵均走过来,亲昵地挽住林槐夏:“槐夏姐姐,我们几个都看不懂画,你是专业的,能不能给我们讲讲这幅画呀?” 乔灵均指了指面前的画,嘻嘻笑了下。 林槐夏微微皱住眉。 她不傻,乔灵均每次表现出亲昵的模样时,都不会有好事情。 林槐夏婉拒道:“我不是很了解印象派的作品,不随意发表评论了。” 她抬起头,打量了眼面前的画。 画展总共有两幅这个画家的作品,面前这副名为《新婚》,画家技术娴,画面彩丰富,笔触肆意灵巧,将彩与光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不过作品虽名为《新婚》,彩也极尽明,可林槐夏不知道为什么,难以从中捕捉到一丝新婚的愉悦。画面反而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哀伤,令人到窒息。 林槐夏忍不住皱住眉头。 她不喜这种觉。 相较之下,倒是旁边那副同画家的画作更肆意潇洒,令人愉悦舒适。 “这样嘛?”乔灵均捕捉到林槐夏神中的变化,故作遗憾地叹口气,“我看你好像不太喜的样子,还以为是画家画得不好呢。” 林槐夏自然不会和她分享自己的真实受,淡声回:“不是,不了解而已。” 气氛愈发抑。 “行了。”程栖泽沉声打断两人,“夏夏还想看其他作品,我们先过去了。” 乔灵均指了指画:“泽哥,这副你还没好好看呢。” 程栖泽没了耐心,揽着林槐夏示意她离开。 他的语气硬邦邦的:“不看了。反正我也看不懂。” “那画展结束后的拍卖会你还去嘛?”乔灵均又问。 程栖泽微顿,淡声回道:“知道了。会去的。” 乔灵均听他这么说,弯了弯,朝林槐夏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林槐夏并未理会。 她一时间没想明白,程栖泽去不去画展的拍卖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乔灵均至于这么得意? 程栖泽陪林槐夏去看那幅她想看的作品。 与方才囫囵的欣赏不同,这次林槐夏看得很仔细。 反倒是程栖泽皱起眉。 他想不清楚面前这幅线条混,看不出到底要表达什么的画到底哪里好,要他看,比刚才那副《新婚》要差太多。 “这有什么好看的?”程栖泽单手抄兜,漫不经心地玩着兜里的打火机。 每次他耐心耗尽的时候都会用这种方式打发时间。 林槐夏耐心解释:“riccardo bruno这幅作品致敬了二十世纪初期的达达主义,是对现有艺术审美标准的一种抗议。有时没有必要给作品赋予太多意义,随心而行,离经叛道,不是也很有趣嘛?” “看不明白。”程栖泽收回目光,“想不到你喜这种。” 林槐夏歪头笑了笑,随口道:“可能因为你不了解我吧。” “……”程栖泽眸光一沉。 林槐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抿着嘴,将目光重新放在画上,假装方才无事发生。 她并不奢求程栖泽了解自己,只是刚刚心情比较好,说话没顾忌。 隔了半晌,程栖泽又问:“那刚刚那幅画,你不喜?” 林槐夏疑惑:“哪幅?” 程栖泽抄着兜,朝不远处扬了扬下巴。 是他们刚刚和齐家坤他们打招呼的方向。 林槐夏明白过来,程栖泽提的是那幅《新婚》。 她一时间拿不准程栖泽的意思,不知道该说“喜”还是“不喜”。 如果说眼前这副画给人一种反抗与自由,那《新婚》就是抑、哀伤的。 她并不讨厌那幅画,只是画中的情让她不舒服。 程栖泽望着她,琥珀的瞳仁蕴着冷彻的光,像是能将她穿透。 林槐夏知道自己骗不了他,只得实话实话:“没有不喜,只是看着很难受。调亮得让人不舒服。” 程栖泽早就看出她不喜,但她说出这些话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心里一窒,一股怒意在心头肆意蔓延。 “咔啦”一声,他抵上金属打火机的盖子,轻嗤:“都说你懂这些,我看也就那样儿。”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林槐夏微怔,没反应过来他这股没由来的火气到底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地追了过去,程栖泽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快步走出美术馆。 - 坐上车,空气中蔓延开死一般的沉寂。 林槐夏小心翼翼地坐在后座的一侧,两人一人占据一边,中间隔着老远。 “张叔,先送她回家。之后送我去‘竹林公馆’。”程栖泽沉声道。 空气中依旧低气,林槐夏攥了攥衣角。 两人本来说好逛完美术馆,一起去吃晚饭的。他临时改变主意,去平时和朋友聚会的私人会所,说明自己刚刚那番话确实触怒了他。 林槐夏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趁着程栖泽不注意,她用手机偷偷查了那副《新婚》的资料。 点开网页,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顿住—— irene moreau,中文名宋荷,优秀青年女艺术家,丈夫为法国畅销书作者andre moreau。 寥寥几字,并无过多介绍。 但林槐夏看到名字和照片,就明白程栖泽为什么会生气了。 是宋荷的作品。 林槐夏闭了闭眼睛,关掉手机页面。 程栖泽坐在她旁边,线紧绷,神淡漠地望着窗外。 程栖泽没有和她聊起过宋荷的事。 林槐夏所知道的,都来自于乔灵均他们。 他们几人从小一起长大。宋荷比程栖泽大半岁,程栖泽一直喜她。 但宋荷心里只有画画和对法国浪漫的热忱,在程栖泽表白的时候就明确拒绝了他。 程栖泽总是自嘲是个俗人,对艺术一窍不通。对于他来说,宋荷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永远藏在心底,谁也不能触碰。 程栖泽能够接受她,也不过是因为她和宋荷有几分相似。 林槐夏和程栖泽在一起的时候研究生还没毕业。 她不是本地人,从小地方一路考到帝都,在这里无依无靠。程栖泽和她不一样,帝都名门出身,年纪轻轻便掌管了家族企业。 两人身份悬殊,就连程栖泽的朋友刚见到她时,都觉得她不过是程栖泽用来解相思之苦的小情人。 林槐夏没想过会和他谈恋。 两人在一起是个意外,程栖泽对她没有什么情,她以为程栖泽厌了就会把她丢开。 但两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在一起三年。她会以女朋友的身份陪他出席各类宴会,也不用做那些情人该做的事,程栖泽完全尊重她的意愿,未有半分逾越之举。 两人看上去像是对儿情侣,但林槐夏心里清楚,两人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情侣。 她觉得自己更像是替代宋荷站在程栖泽身边的藉。 自己怎么那么蠢,没有在看到画的第一时间想到宋荷。 林槐夏轻声叹气。 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总是刻意规避提及宋荷。 如果她早些知道那是宋荷的作品,断不会把刚刚那些想法说出来。 这一声叹气引来程栖泽的目光。 林槐夏和他对上视线,尴尬地想要转移视线,却发现他一直在看自己。 林槐夏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往他的方向贴了贴,挽起他的胳膊,软声道:“对不起,阿泽。我不知道你喜那副画。不要生气了。” 每每遇到程栖泽生气,不管是谁的错,她都会做那个主动示好认错的人。 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懒得深究到底是谁的错。程栖泽不是个会轻易低头的人,但她清楚该怎样让他消气。 程栖泽垂下眼帘,神淡漠,令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林槐夏仰头望着他,边缀着笑意。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也会弯成两道月牙,任谁看了都不忍责怪。 她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眉心:“不要总皱着眉啊,会变丑的。” 程栖泽没说什么,松了松颈间的领带,抬手捉住她落在自己眉心的指尖轻轻挪开,反手握住。 林槐夏知道他没再生气了。 每次他生气的时候林槐夏都会这样做。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