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从长计议。 但若是就此轻轻放过,任由他们深入北荒作,谢归慈也不肯。 他想了想,待到那些人影都在风雪中模糊成数个小点,他分出一缕神识跟了上去,那一缕神识飘飘然在空中随雪片卷起几个周,才落向被他们牵在手中的魔兽,隐入浓密蓬松的发中。 魔兽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狂躁地一抖皮,雪粒子滚下来。牵着它的人正低声和领头人说话,没有注意到它的异动。 “大人,我们为何要避开方才那人?” 领头人轻飘飘扫了他一眼,“那是少主特意代过的人。谁都不许伤他。” 问话之人神情微变,舔了舔嘴,又问:“原来是那个人……咱们为何不直接将人抓回去算了,反正这北荒冰天雪地又荒无人烟的,就算……失踪了,还能找到我们头上来不成?” 领头人不置可否:“我们这次来有正事,此事等我回禀少主再说。”少主没有下令,以少主对那人的在乎程度,若是他们擅自行动,得罪了那人,少主为搏美人一笑,难保不会处置他们。 少主行事喜怒无常,他可不敢自作主张。 ……只是那人不该好好待在渡越山吗?怎么会出现在北荒?领头人没有细想,思考与谋划不是他的职责,他只要执行少主吩咐过的任务就行了。 他并没有看到,在他说完后,他的手下目光微闪,回头往后看了好几眼,却没有看到那道身影了。 雪片遮盖了视野。 再次见到穆图兰雅时,这位容貌丽,有种与中原截然不同的异域风情的圣女眉目间有种说不出的忧虑。 谢归慈将取回的梧桐枝给她,才询问发生了何事。穆图兰雅捏住顺着她胳膊爬下来的长蛇脑袋,类蛇的竖瞳里赤红光泽一闪而过。 “我抓到了魔界十二门的人——他们说这一次目的之一来是为了杀死你的那位朋友。”说到这里,穆图兰雅顿了顿,纠正自己的用词,“……道侣。” 谢归慈脸上略过一丝茫然,才想起来当初为了让薛照微身,确实对灵蛇族承认过他是自己的道侣。 他心下生出几分尴尬,但也没有对穆图兰雅解释其中复杂的来龙去脉,认真地听她说完了接下来的消息。 那个魔界十二门的人透,他们已经在计划入侵中原的仙门,如今鹤月君江灯年已死,魔界一大心腹大患已除,只要再杀了藏雪君薛照微,那仙门正道,就再没有可以和他们抗衡的人。 都会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听得谢归慈深蹙眉梢。 魔界十二门声势浩大卷土重来,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这么多年蛰伏隐忍,一朝来势汹汹,恐怕不好办。 早知当年上门挑衅时便该斩草除杀个干净,如今也能省去不少事端。 “多谢告知。”思想转瞬即过,谢归慈对穆图兰雅微微颔首。 她握着炽热的梧桐枝,回以同样的礼节,片刻又道:“在梧桐风枝被盗之后,我和族中的长老们进行了商议。” 依靠外物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梧桐枝能被盗第一次,就难保不会有第二次。而谢归慈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北荒。他们需要其他的方法来获取火种。 而不是一味将希望寄托于他人。 恰好,族中有一个孩子发现他们豢养的长蛇死后可以燃烧——穆图兰雅尝试后发现,只需要一点灵力的催动,长蛇的尸体就能化为滚烫的火焰。 穆图兰雅已经决定将这种方法在灵蛇族内推广开。族内豢养蛇群,每天都会有蛇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死去。这个办法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损失,物尽其用。 “这样也很好。”谢归慈听完颔首,依托外物依存的力量终究无法长久,灵蛇族能够自己找到获取火种的方法再好不过。 闻言穆图兰雅的角轻轻勾了勾,得到友人的认可令她有一丝外的高兴,旋即又收拢平复。 谢归慈思索片刻后,又提出前去探视灵蛇族所抓获的魔界十二门之人。穆图兰雅自无不可,但在见到那人之前,那魔修便自爆而亡,甚至差点波及灵蛇族的看守。 谢归慈心下微沉。 天边弦月高悬,朔风吹动毡篷,火光映开修长模糊的影子。 谢归慈思索良久,决定还是先告知薛照微魔界十二门杀他之事,好早做提防。 灵力凝聚,水镜中马上出现了薛照微的身影,他衣领上飘落着细密的雪花,更显得他冷漠不近人情,但在与水镜中的谢归慈四目相接的顷刻,他眉眼间的冰雪仿佛融去些许,宛如一个将近的冬,暗藏温柔光。 “你还在北荒?”谢归慈眉梢轻挑,这种气候不是中原这个时节有的,环境看着倒是有几分眼,不过北荒四面八方都差不多。以这情况,薛照微还没有走出北荒,甚至离北荒的边界都尚有一段距离,“是遇见什么事情了么?” 不然以薛照微的速度,他不该滞留这么久。 “无事。”薛照微动了动,轻声答道。 雪在他身后簌簌地落下,水镜之中谢归慈见他的眼睫飞快地颤了一下。谢归慈想到渡越山上从花枝中飞出的蝴蝶翅膀,顷刻间,他的心弦也像蝶翼似地颤了颤。 薛照微身后有无边的月和风雪,那些都是极冷的,谢归慈想或许是其他的景物都太冷,才衬得他的眉眼柔和了起来。 他摒开脑海中涌入的成千上万的蝴蝶似的念头,表情凝重:“魔界十二门的人在追寻你的踪迹,来着不善,务必多加小心。”谢归慈将他遇到魔界十二门之人的事情同他略提了两句,又道:“我的戒指还在你手中,若你力有不逮,握着它念我的名讳便可。” 谢归慈说完这话便好笑的勾了勾角,薛照微身为天下第一人、仙门之首,哪里会需要他帮忙。 “我知道了。若有需要,我会念你的名字。”薛照微却应下他的话。 谢归慈默然片刻,发现他同薛照微之间应当再没有别的事情可说,便抹去水镜。 其实细想倒又有不少事情可以问。比如说他的戒指何时归还?回了中原他们的婚约该怎么办?薛照微与他,当初又是怎么相识的?如是种种,可他却都不想问。 问得太清楚,便要将纠的因果线分得干干净净,两不相欠。 何必问得太清楚? 水镜中的虚影散去,薛照微的身形动了动,抬眼时目光越过波光粼粼的水面,河对岸上毡蓬里一点烛影晃动。 映出修长人影。 第47章 蓬山去05 谢归慈将自己眼下的困境告知了穆图兰雅,需要借助灵蛇族的力量寻找他上一次离开北荒前最后的位置。 穆图兰雅听完,认真地说:“也许不需要特殊的手段,我还记得在何处拾到你的佩剑。”剑是死物,不会随意变动,剑掉落的地方,也许就是谢归慈要寻找的真相所在之地。 谢归慈指尖轻轻抚过碎裂的剑身,“如此,便麻烦你了。” “你帮了我和我的族人很多,如今能够帮到你……”她微微扬起角,“让我们很开心。” 灵蛇族在远离繁华中原的偏僻之地生存生长,他们也始终保持着最质朴最原始的想法——等价换与知恩图报。谢归慈为他们带来了至关重要的“火”,让他们认识到了“火”的重要,他们也为他寻回了失落的佩剑,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偿还。 能为谢归慈做一些事情,对整个灵蛇族而言,是一件让他们高兴的事。 谢归慈未多说什么,与穆图兰雅目光对视一眼,旋即笑起来。 “另外——在你的毡蓬外,我看见了一朵冰雕成的花。”穆图兰雅想起来早晨自己看见的那朵花,栩栩如生,雕刻它的人一定怀着意与虔诚。 在灵蛇族的认知中,“赠花”有两重意义,一个是祝福与守护,而另一个,则是求。 无论是哪种,都说明送出这朵冰雪雕刻的花之人,对谢归慈充了善意。 谢归慈听说过灵蛇族一些事物的意义,微微一怔:“是族内的人送的吗?” “我不清楚。”穆图兰雅摇了摇头,她肩膀上趴着的长蛇也吐着蛇信,学着人的动作扭了扭身躯,做出摇头的动作来,“但我猜……也许不是族中的人。”她说着出一点狡黠的神来,夹杂着几分好奇,“会不会是你的道侣呢?” “………”谢归慈这下更是花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穆图兰雅指的是薛照微。当时随口拿来的借口,显然被人当了真,现在谢归慈还不好再去解释什么,他只能断然否认:“不会是他,他已经离开北荒了。” 这下换灵蛇族圣女出惊讶的表情来,她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和身侧的长蛇了什么,犹疑道:“可是她们告诉我——那位藏雪君就在不远处。” 灵蛇族豢养的这些长蛇对气息极为,几乎不可能认错,而穆图兰雅也没有欺骗他的必要。谢归慈相信对方的判断,而这意味着,薛照微骗了他。 薛照微没有回雾山,而是留在了北荒。 留在一个能看到谢归慈但又不会叫谢归慈发现的地方。 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忪,谢归慈的脑海里闪过种种想法,最后归于如深海的无波无澜。 垂了垂眼睫,谢归慈轻描淡写地开口:“是这样么?那或许是我错了。” ……… 他走出毡蓬,将那枝冰雪雕刻而成的花拾起,贴合指尖的地方冰冷,几乎要将血冻结,但奇异的,指尖的血管连通着心脏,心脏却没有被冻结,反而控制不住地剧烈跳动起来。 以灵蛇族的追踪术,想要找到一个人的踪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尤其当他没有费心掩藏自己的行踪时。 谢归慈再见到薛照微时,他正在以灵力编织——也许可以说是雕刻一顶花冠。察觉到悉的气息靠近,薛照微抬眼,与他四目相对。 “你不是离开北荒了么?”最终还是谢归慈若无其事地挑起话题。 “………”藏雪君指尖动了动,灌注的灵力将叶片的脉络刻歪了小半寸。谢归慈提的这个问题并不是一个好轻易回答的问题,仅仅对他而言。 对其他人来说,只需要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便能带过,但薛照微却做不到如旁人那般的从容。 他在谢归慈面前,从来都不是坦然自得,总是转辗反侧、生怕走错一步。 谢归慈与他之间,绝不能算缘分深厚,不过是他一直强求,才有那么点微薄因果。得知谢归慈失去记忆前对他不是完全无动于衷,薛照微心底生出无限的喜来,却又终究无法安心。 ——谢归慈忘了他。 也将那点情意忘得一干二净。 这才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真正现实。 他的沉默已经给出了某种心照不宣的答案,谢归慈若无其事往下说:“魔界十二门的人在追查你的行踪,不知你的踪迹是如何的。” “无妨。”薛照微顿了片刻,答道。 “………”薛照微倒是想得很开,反倒是他自作多情平白担忧了。 谢归慈对他的态度不置可否,又说:“下回……不必往我毡蓬前送花了。”见薛照微猝然垂落的眉眼,他补充解释了一句:“……我要离开灵蛇族的族地了。” “去做什么?” 这和薛照微并没有关系,是谢归慈的私事,若是按照常理,薛照微不该过问。 问了便是逾界。 但他和薛照微的界限,倒也没有真那么分明。 “找我失去的那段记忆。”他眉眼疏淡,有种细雪似的轻冷,“既然是我的东西,是留是去也该由我自己定夺。” 便是天道也不能干涉。 “我与你一同去。”薛照微道。 谢归慈看他一眼,想了想:“也好。若是碰上魔界十二门中人,以你我二人联手,不至于疲于应付。” 他找个了无从挑剔的理由。 ……… 西洲城。 慕蘅来没想到他亲大哥居然会放沈怀之这么危险的家伙进西洲城来。被沈怀之用含笑的、仿若宠溺的目光看着,慕蘅来只觉得下一刻自己整个人都要跳起来。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