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这些虫子恶心一点,还是这四个人恶心一点。 四位朋友想干什么?司空摘星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拦住我的马车? 黄衣人也笑,声音尖锐刺耳,道,这辆马车难道是偷王之王的不成? 司空摘星道,自然。 黑衣人又道,既然是自己的马车,又为什么会坐在车顶上? 司空摘星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盯着偶然掉落在车顶上的一片落叶道,这当然是因为我在车里坐腻了,有点想吐,所以才到车上来坐着,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红衣人突然道,以偷王之王的意思,车里是不是没有别人? 司空摘星道,倒也不是。 绿衣人道,哦? 车里确实有人,但是车里有谁与你们无关。司空摘星道,四位朋友要财还是要命,给一句话。 我们要命!红衣人道,要车里人的命,你要是不想死,就赶紧走远一点。 毒虫离马车已愈来愈近,这两方人却突然聊起天来,竟好像没一个人在乎这些毒物。 你不想杀我?司空摘星诧异道,你知不知道车里的人是谁? 黄衣人冷冷道,车里坐着的就算是皇帝老子,今天也得死! 司空摘星忍不住也学着楚留香摸了一下鼻子,车里坐着的确实就是皇帝,你说这巧不巧。 你们还等什么?绿衣人脾气最为暴躁,跺脚道,我们的宝贝们已经过去了,现在不出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非要他们跑了不成? 黄衣人道,不错。司空摘星要跑,谁能拦得住?我们快点动手! 快点这两个字一出口,这四人已冲了过来,黄衣人说到动手二字时,马车已被围住。 车厢中张平野已在准备。 他的一只手已经握上绣刀,另一只手已在车中的暗格里摸索药粉,这些药粉纵然不能毒死这些毒虫,也至少可以驱散它们。 皇帝不紧不慢转着手里的折扇,甚至透过车窗仔细瞧了瞧这四个人的打扮。 他们是谁? 似乎是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门下的弟子。张平野道。 有趣。皇帝道,不仅有趣,还很恶心,这该说是恶心得有趣。 说完这句话,皇帝就坐直了一点,伸手把张平野的胳膊了下去,道,你不准动。 张平野连问也不敢问,立刻道,是。 司空摘星,你也不准出手。 车顶上传来一个好字。 四童子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也绝不会停下,只要被毒虫蛰上一口,就算是神仙也要毙命,配合上他们四个的剑阵,车里坐着的这人岂不是必死无疑?收了的银子岂有吐出去的道理? 剑已出鞘,剑是好剑,人虽不是好人,内力却也深厚,剑尖扎透车厢后向着皇帝直袭而来。 剑光一闪,马车已彻底碎裂,车顶大开间司空摘星已跳了出去,一个起落就已停在路旁的柳树枝上。 皇帝本连躲也没有躲。 剑尖已抵在皇帝的咽喉上,只差一点就要刺破皮肤,这四个童子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死人怎么能再前进? 铺天盖地的毒虫也如水一般退去,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司空摘星吃了一惊,以他的经验,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身后跟着一队蒙面黑衣人,而这些黑衣人,正是刚刚杀了四童子的人,杀完人后,他们竟立刻撤退,用的是谁也没有见过的轻功和身法,快得好像是一缕烟。 从始至终,皇帝竟然都只是坐在那里,神不变,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这样的定力,也难怪能在那么多皇子里拼出一个前程 他们 张平野的话还没说完,司空摘星就抢着道,他们是东瀛的忍者! 对,那样奇特的武功,绝不是中原该有的。 这些人也当然不是皇帝的人。 皇帝没有说谎,他自己带着的,真的只有四个人,这四个人就是云山门七星塘的鱼家兄弟。 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个大内高手。 司空摘星深一口气,急道,您老人家带的人呢?那四个人莫非已经死了?这样的情况他们都不出来,还有什么时候能把他们叫出来? 等到了五羊城,他们说不定可以出来跑个腿。皇帝道。 五羊城?司空摘星怔住,那么那些忍者又是? 自然是我叔叔的人。皇帝微笑道,朕还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把世子和朕调换,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决心成功,可既然他要这么做,总不会让朕死在半路上的。 这四个童子又是谁派来的? 不知道。皇帝淡淡道,想要朕这个位置的人多得很,朕又哪里有时间去记他们? 这句话一说完,皇帝就起身站起来,挑好一匹马骑了上去。 看来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司空摘星喃喃道,怎么有那么多人想不开呢?做皇帝有什么好? 做皇帝的好处司空摘星自然不懂,这也许是因为他本不想做皇帝,他就算去做一只猪,一条狗,一个臭虫,也不愿意困在大殿里批折子,更不想掌握别人的生死。 司空摘星就是司空摘星,他非要当小偷不可。 拉车的马足够多,他们三人还是够用。 路上很快扬起烟尘来。 至于车夫,司空摘星一早就点了他的睡,但愿这位可怜的老人家醒来时不会被一地的尸体吓个半死。 夕,火红的夕。 江上好像有野火在烧,密密麻麻一直烧到天边去,而这野火的尽头,就是五羊城。 江边停着好些渡船,在这些渡船中,有一艘格外显眼,其它船和他一比,简直成了笨笨鸭,丑得要命。 到底是谁会把如此致的画舫停在渡船的码头上? 没人知道。 皇帝也一点都不在意。 他早已见惯了世上的绫罗绸缎、奇珍异宝,能看得上眼的东西,已经很少。 他对那个坐在石头上发呆的和尚更兴趣。 这个和尚司空摘星也认识,所以他几乎是一把马栓好,就立刻凑了过去。 老实和尚本来正埋头啃一个馒头,一抬头就瞧见了司空摘星,吓得连馒头也扔出手去,连滚带爬地往树林里跑。 可他怎么会跑得过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脚尖一点,就在老实和尚先前坐的那一块石头上借了力,几息就追上了老实和尚,把人按在原地。 你为什么要跑? 你为什么要管和尚跑不跑? 司空摘星笑道,因为我们是朋友,你一见到我就跑,我有一点伤心。 那是因为我一见到你就会倒霉的。老实和尚道,和尚不想倒霉,和尚只有跑。 此话怎讲? 看你这个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定是有急事。老实和尚道,像你这样的人,有了急事就一定是天大的急事、天大的麻烦,偏偏你还要朝我走过来,我不跑谁跑? 这话实在很有道理。而且我们都知道,老实和尚就是老实和尚,从来都不说谎的。 所以司空摘星轻易就被他说服了。 老实和尚叹口气,跟着司空摘星往回走,走到岸边以后,捡起自己刚刚扔掉的馒头,心疼地吹了吹。 你看,我已经开始倒霉了。老实和尚叹息道,这可是我今天的晚饭,你该怎么陪我? 我赔你五百个馒头够不够? 无功不受禄,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司空摘星咳嗽一声,悄声道,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这里? 是。 那你有没有觉出什么不对? 没有。老实和尚淡淡道,和尚随心所,走到哪里,就在哪里住下,在哪里化缘念经,从来不管别人的闲事的。 司空摘星道,我想问的是五羊城的变化。那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江湖人在这里行走? 奇怪的江湖人? 没错,就是那种你平时本不会见到的江湖人! 这里确实多了很多东瀛人。老实和尚老实道,他们全部都是坐船来的。 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 那艘船是谁的?司空摘星挤挤眼睛,暗示道,它为什么会停在这里? 老实和尚道,我不能说。 你不能说?这么说你知道那船的主人? 嗯。 为什么不能说?司空摘星继续问道,他一点也不死心,江边停着这样的一艘画舫,简直是把有问题这三个字拍到了别人的脑门上,他若是一个人还好,还带着一个祖宗,可千万就要小心一点了。 不是不能说,是不可以和你说。老实和尚淡淡道,画舫的主人委托我找一个很娇气很娇气的人出来,只有这个很娇生惯养的人才能知道他们的消息。 娇气?司空摘星怔住,他为什么要找这样的人?找出来又有什么用? 我怎么会知道?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打算妥协,司空摘星正准备想点别的法子,就看见本来还在不远处的那位祖宗走了过来。 你要找一个很娇气的人?皇帝问道,那么你找的人一定是我。 哦? 皇帝笑眯眯地说,我这个人吃饭都要别人先用银筷子试过一遍的,也从来不穿布制的衣服,不喜的东西从不会看到第二遍。 老实和尚道,你 皇帝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沈百终还没有现在这么沉默寡言,反而给自己讲过很多好玩的故事。 如果在上放一颗豌豆。皇帝笑道,哪怕垫上十几层褥子,我也会觉得难受。 这难道还不够娇气吗? 谁也不能说不的。 不管皇帝说的是不是真的,老实和尚确实找不出更娇气的人来,只好进了画舫去喊人。 他刚一进画舫,里面就传出一阵痛苦的呻。 似乎还有挣扎声传来,断断续续却又微弱,这呻的人想必十分难受。 司空摘星和张平野对视一眼,两个人脚步变幻,一前一后挡在了皇帝身边。 过了一会儿,船舱里终于出来一人。 这人穿着淡青的长袍,虽是擦着汗出来,却也一点都不显得难堪,仍然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 他一走到皇帝跟前,就长揖一下,道,在下李玉函,见过这位公子。 沈百终和陆小凤若是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人是谁。 这个人当然就是又会做饭又会卖小孩子玩意儿的老板。 他的父亲也就是拥翠山庄的庄主李观鱼。 李观鱼三十年前曾在剑池旁大败三十一位当世名剑客,若他还年轻,江湖上也就不会有对西门吹雪、叶孤城和薛衣人这三人谁是天下第一剑客的争斗了。 李观鱼的儿子为什么会在五羊城? 他隐瞒身份接触沈百终和陆小凤是为了什么? 他现在接近皇帝又是为了什么? 第60章 朕不吃 你不信任木道人。 对。 你认为这件事里他也有出一份力? 我不知道。陆小凤平躺在上,盯着天花板看,一边看一边轻声道,他出现得实在太巧太妙了,更何况他的武功很高,地位也不低,被邀请参与这事实在很正常。 嗯。 陆小凤的口上摆着一个盛酒的酒杯,透明的酒闪闪发光,一看就是好酒,他每和沈百终说一句话,就喝一口酒,喝完就再倒,很快就喝了好几坛。 我实在是有些害怕了。陆小凤叹道,霍休是我的朋友,金九龄是我的朋友,霍天青也是我的朋友。 沈百终替他说道,木道人也是你的朋友。 没错。 你醉了。沈百终道,你平时绝不会说这些话。 陆小凤闭上眼睛,好像真的醉了。 你的朋友太多了。沈百终道,你总是能和所有人都上朋友,可是每个人都有别人不知道的一面。 你的朋友们在各行各业都很有地位,武功和地位总是很不错,即使是普通人,也绝对有出彩的地方。沈百终继续道,从有本事的人里选出有本事使坏的人,自然是很容易的。 黑豹卧在沈百终脚边,似乎是被摸得很舒服,已在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陆小凤长叹一声,道,你说得对。 人活在世上,总是很无奈的。沈百终慢慢道,不管是谁,都会有做不到的事情。无论是谁,都有可能走错路。而这些人走错路,是谁都不希望看到的,也是谁都很难阻止的。 你也会?陆小凤笑道。 我也会什么? 你也会走错路? 沈百终笑了,道,你认为我不会。 如果连你也会走错路,我立刻就去跳河。陆小凤淡淡道,就跳外面那一条江。 陆小凤永远不可能会去跳那一条江的,他不去跳,别人却会跳。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