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八甚至无法从他的脸上判断出他到底伤不伤心, 难不难过。 他想问问, 烬已经开口了, “好。” 如此反应让奉修都觉得奇怪,但他没有问,别人的事与他没有太大关系,虽然那是花姐姐的女儿,但是毕竟不是花姐姐。 他说道,“那我去安排。” “不必,我去安排。”烬转身从长风的房里出来,妖八也追了出来。 他对烬的这种态度实在是不能理解,喊道,“阿烬,你就真的这么让阿风去人间吗?” 烬长久默然,廊间的影似乎将所有的光芒都遮掩了,他身处影下,始终没有回头,最后说道,“我能如何……” 他这两翻遍冥界古籍,都找不到如何解火焰之花的毒,又遍寻冥界老者,也是闻所未闻其解药。 他能怎么办…… 只能眼睁睁看着长风失去所有记忆,包括对他的任何一丝记忆。 他不能留在长风身边了。 没有人会比他更难过。 但他无能为力。 妖八愣了神,他真是太混账了,阿烬怎么可能不难过。 烬走后,妖八叹气,此事还是要禀报妖主,毕竟她是长风的娘亲,而且她是六界战神,说不定她有办法能够解长风的毒呢? 想罢,他对身后的奉修说道,“我要回一趟妖界,此毒说不定我们妖主有办法解,她是个很厉害的人。” “哦,好。”奉修淡然地点点头。 待妖八走后,奉修顿了顿,不由捂住心口。 他的妖主,那个很厉害的人,可不就是……他的花姐姐么! 好端端又提她作甚。 心口痛,痛得慌。 冥翁见他又失态,琢磨了下方才那只妖的话,想明白了,诧异,“他所说的妖主不正是花将军?” 说完他就被自家主子剜了一记眼刀。 冥翁一点也不怕这个哭包主子,问道,“您为何不去看看花将军呢?” 奉修瞪大了眼,还提,还提,他杀人的心都有了,“不去。” “咦?”冥翁疑惑道,“为何不去,不是念了好多年?”——当年花将军仙逝,您差点把殿给哭崩了啊。 “就是不去。”奉修想着故人,眼睛已经红了,鼻子一酸,急忙掩面,“我怕当面哭,那就太丢人了。等我平复个三年,再去找她。” “……哦……”冥翁看着又要把殿哭崩的王,默默抬头望天,三年……这都哭了三万年了,还没停歇呢,三年哪里够,“王啊,凡间有句话,叫打铁趁热,您不如借着救下花将军之女的名义,去见见花将军吧。” 奉修抬起漉漉的眼说道,“我差点揍了长风一顿,去见花姐姐会被她打死吧?” ……您是会那么轻易被打死的人么!!!冥翁苦口婆心劝道,“花将军素来讲道理,不会的。” “不,她对别人讲道理,对我不讲道理。会讲道理当初就不会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将我的石猫猫抢走,还说可,借去玩,一借就不还我了,那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凿的。” 那您还不是没抢回来,心甘情愿送她了。冥翁对这哭包主子简直恨铁不成钢,“难怪哦……” 奉修问道,“难怪什么?” 冥翁笑了笑,叹气,“难怪花将军不要冥界之主,而是选了初出茅庐的君天临呢。至少君天临在花将军需要她的时候,绝不会像您这样,犹豫不决。” 这话着实是扎了心窝。 冥翁以为他会气哭,可奉修却一抹眼泪,说道,“我早就知道了。” “啊?莫非您当年在花将军大婚之,当真如里传言那般,偷偷溜出去找君天临打了一架?” “我不与你说。”奉修对当之事守口如瓶。 但冥翁没有猜错,他确实是去单独找过君天临,还找他打架。 但架没打成,他已经拜服对方。 比起他来,自己差劲多了。花姐姐嫁谁都是下嫁,除了君天临。 奉修叹了一口气,想到君天临已死,那花姐姐的心想必也死了,他此时出去做什么? 他又仰天长叹,许久才道,“我不会去找她。长风与烬离开后,你便关了冥界大门吧。魔族战败,魔人诸多不服,恐怕会趁机逃离魔族,四处作,及早防范才是。” “是。”冥翁领命,看着神情落寞却决然的王,轻轻叹息。 妖八回了一趟妖界,他将希望都寄托到自己的王身上,那可是她的女儿,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她的吧。 可是身为母亲的花无神沉默许久,素来坚定的眼里竟生了几分落寞和悲凉。 妖八再怎么憨也明白了,他急声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火焰之花的毒只在传说中出现,它的解药至今无人知晓。冥界之主不知,我们身为外人,更不知晓。”花无神长叹。 这是妖八第一次听见她的叹息。 那样难过,那样无奈。 “难道阿风她真的就只能去做一个普通的凡人,将她的伙伴,她的神界,敬的您,甚至是喜的人都忘了吗?” 花无神不语,她搜尽自己所知,都没有找到解药。 “或许这就是她的宿命。”花无神如此说道,“暂且先让她做个凡人吧,我会一直寻找解药。” “是……”妖八此刻想的不是长风,而是烬。 那是一个很孤独的人,他看得出来。 他的身边有了长风后,已经变了很多,可如今长风又走了,他可怎么办? 他从妖界刚出来,想去找烬,可烬已经在大门口等他了。 不过别了半,烬的眼底是疲倦和风霜,似乎足足八十一都未眠。妖八大吃一惊,“阿烬你怎么了?” “我很好。”烬说着就拿了个卷轴在空中抛开,那上面皆是人间景象。 而且细看,都是些凡人居住的房屋,上面还有人儿在说笑。 烬从第一户人家指着说道,“喏,这家,四代同堂,和睦友善,富有之家,若将长风安排到这家,那她便有七个同辈,很热闹,适合她。” 妖八说道,“那就这家吧。” “不行。”烬一口拒绝,“同辈太多,得到的疼便少了。” “……”那你跟我说作甚! 烬又指向第二家,“这家,三代忠烈,地位尊崇,老将膝下只有孙儿没有孙女,长风若去了,那兴许可以做个女将军呢。” “那就这家吧。” “不行。” “???” 烬肃,“好像皇帝昏庸,回头给个叛国的罪名,长风可就要被诛九族了!” 他指向第三家的时候,妖八立刻拦下他了,“你就说你觉得哪家最合适吧。” 烬默了默,指向其中一家。 妖八看去,只见那房屋并不奢华,甚至可以说是稍显破旧,院子里一对中年夫正在晒网,有说有笑,甚是和睦恩。 怎么看这就是一户渔夫之家,子并不会过得太安逸,混个温吧。 “这……好像太穷了?” “不穷,能买得起新衣裳,吃得起,村子里民风淳朴,而且这对夫膝下无儿无女,待人和善,若将长风入他们的记忆中,做了他们的女儿,一定会给她很大的自由和疼。” 妖八起先还不能理解为何他找个大富大贵的家,可如今一听,或许这般简单的关系更合适长风吧。 他蓦地问道,“打渔的?” 烬点头,“嗯,打渔的。” 妖八顿了顿,打渔的……那就每天可以吃鱼,喝鱼汤了。 他想到了三余镇那鲜美的、他们最喝的鱼汤。 果然啊……烬心都在为长风着想。 他说道,“就这家吧。” 烬合上卷轴,“嗯”了一声,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妖八便这么静静陪着他,不知从何安,但也无可安,唉—— 烬和妖八回到了冥界,奉修已经亲自在等他们了。一见面便说道,“快些吧,她的身体又虚弱了许多。” 烬立刻闪身到了屋里,长风的气很差,白如纸张,气若游丝,真像个活死人了。 “长风。”烬轻轻抱起她,唤她的名字。 昏睡中的长风糊糊地听见有人喊她,可是她记不起这是谁了。 她努力地想着,想睁开眼看看,可她本没有力气这么做。 隐约中,她听见男子在耳边以极其克制的声音说道,“做个普通又快乐的凡人吧。” 他好像在哭。 他对她一定很重要。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萦绕着,可脑子却越来越沉,真困啊。 “睡吧。”睡醒一觉,就快乐无忧,再不必背负那巨大沉重的使命了。 长风有些不甘心,想捞住那好像在她醒后就会消失的回忆,但她真的太困了,困得她睁不开眼。 不甘心……想捞住……想……捞住…… 怀中的姑娘沉沉睡着了,呼又均匀又有些重。烬抱着她,亲手抹除了她最后的记忆,他知道从今往后长风就彻底将他忘了,再不会记得他。 若哪她记忆恢复,便是她死去之时。 那他宁可长风忘了他,忘了六界,做个平凡的凡人姑娘。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