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墨只觉喉咙发干:“那、那是……” “五千两。” 当当当当! 元墨只觉得一只巨大的纯金元宝自云端落在她的头顶,把她砸得头晕脑,差不多已经无力思考。 姜九怀又道:“文书的事我也是没有法子,得罪之处,还望你海涵。对了,我前已经让人在江南采买了一批女伎,现在应该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了,不便可以送到红馆,聊表我的歉意,希望能让二爷你消消气。” 女伎! 一批女伎! 元墨彻底被砸晕了。 “家主大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呵呵呵,你这么照顾小人小人哪里还敢生气呢呵呵呵,不过咱得说清楚,真的是假扮哦?” 这点很重要哦! “我若是真想要你,早就写进文书里了不是?”姜九怀微笑着解释,“阿墨,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万一不肯假扮,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可是眼下我又实在极需一位男宠,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为什么?”元墨愣了愣,找男宠就找男宠,眼下极需是什么意思? “陛下打算为我和安宁赐婚。”姜九怀叹道,“其实我早已有了心仪的女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安宁……” 元墨心中低声道,我知道,你要娶的人是郡主。 “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只好男风,不近女,陛下赐婚便是将自己的女儿送过来守活寡,陛下就算真想这么做,多少也要顾忌几分颜面,赐婚之事,必能暂缓。” “那万一他不要颜面呢?”毕竟颜面才几个钱?把公主嫁进姜家,才有实打实的好处啊。 姜九怀笑了:“不要以为帝王无所不能,其实位置越高,所受约束便越大。他若是明知如此还要强行赐婚,不单要受御史进谏,百姓非议,还得被写进史书里去,千百年后都得受人唾弃,他不敢。” 元墨讶然,皇帝哎,还得受这么多人管的吗? 不过她还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是我?”反正都是假扮,随便找个人假扮就是了,干嘛要这么大费周章来给她下套? 姜九怀叹了口气:“因为整个江南的人都知道我只有一个男宠,那就是你。” 原来这个坑是她自己挖的吗? “我原以为你对我是真心实意,哪知道你到头来还是离开了我,唉,我原本也想过换一个人,但若是朝三暮四,实在显不出我对男宠的用情之深,难以取信于人。” 姜九怀的声音里有一丝无奈。 元墨顿时心虚地低下了头,心中是愧疚,好想把当初那个爬上姜家大船的自己抓过来打死。 “我知道世间只有情之事不能勉强,你既无心,我也不会强求。这一切都是假的,如非必要,我绝不会冒犯你。” 姜九怀说着,脸上半是诚恳,半是凄然,“阿墨,你信得过我吗?肯帮我渡过这一难关吗?” 脑子:醒醒你被骗得还不够吗? 心:嘤嘤嘤都是我不好是我坑了他…… “……好。”元墨慢慢地吐出这个字。 姜九怀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神情却越发凄苦:“这一回,你可不能半路丢下我,戏要是演不完,就是欺君之罪。” “我会好好扮的。”元墨认真地、缓慢地道,“直到你成亲为止。” 等你娶到郡主,就再也不需要她了。 “很好,直到我成亲为止。” 姜九怀脸上尽量克制,眼中却有无法掩饰的喜悦,未免她看出这喜悦太过庞大,他一把把她拉进了怀里。 元墨:“现在好像没人吧?”也要扮吗? “你要好好适应一下,阿墨。” 姜九怀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双手抚在她的背脊上,像一个猎人终于猎到了他千辛万苦追逐的猎物,下手极为轻盈,不敢伤了一丝皮。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抑着不让狂喜溢出来,“记住了,我抱你的时候,你要回抱的。” 元墨慢慢抬起双臂,缓缓搂住了他的。 她抱得很慢,也很轻。 但姜九怀觉到了一股结结实实的喜,心中有兽张牙舞爪,想要更多。 他深深呼。 不,不行,现在还不行。 慢慢来,不能把她吓跑了。 古清果然是个大嘴巴。 且正好又四处送礼,可以想象,他每到一处人家,便要大声放送一番:“知道吗?姜家家主好男风!有个着实疼的男宠!” 三天后,元墨同姜九怀一起出现在古家大厅上的时候,立刻就受到了无数视线的扫视。 世间养男宠的人不少,带男宠出门却绝无仅有,便是七老八十的贵人生活无法自理,出门带个男宠服侍,也是当仆从使唤,毕竟世所公认,男宠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真带出门,着实是一大失仪。 但姜九怀不单带了,还让男宠和他同席而坐。 他是姜家家主,当然是坐首席。 要论身份尊贵,除非陛下亲至,否则谁也越不过家主大人的秩序去,大家坐在姜家家主的下首,坐得理所当然,但元墨一来,情形就不同了。 子清高些的已经拂袖而起,干脆避席走人——和男宠同席已是奇大辱,更何况还屈居男宠之下! 当然更多的还是不敢得罪姜家家主,委委屈屈地坐着,宴面上原本的乐气氛一扫而空。 大家不敢怪家主大人昏庸,一个个只对元墨怒目而视。 元墨气定神闲。 看就看呗,还能少块咋地? 她今夜衣衫华贵,发束明珠,蹀躞带上镶金嵌宝,一双眼睛在七宝树灯的映照下晶莹璀璨,最难得的是顾盼之间别有一种朗洒,同一般男宠眉宇间明显谄媚讨好完全不同,若是不知情,一定会将她当作一名王孙公子,绝不会将她同卑微的男宠联想到一处。 所以,人们怒视归怒视,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有点慨,这么好的相貌,这么好的身段,姜家家主眼光可真好啊…… 再看看姜九怀头束金冠,人面似玉,单凭容光就能镇住这厅的灯火,人们又觉得……嗯……这男宠真有福气啊…… 所以到底该羡慕哪一个啊摔! 不对!不能因为长得好看就允许他们为所为!京城的风气绝不能被他们带坏了! 人们心中发出这般正义的声音,然后去找古清。 古清过来赔笑劝道:“家主大人,偏厅有我新请的一班小戏,都是出挑的孩子,就是没大见过世面,能不能劳驾二爷过去给我掌掌眼?” 姜九怀道:“他不能去。” 古清笑道:“家主大人放心,我绝不会委屈了二爷……” “我的人,倒不怕世上有人敢给她委屈受。”姜九怀含笑看着元墨,眼中的宠几乎化不开,“我只不过是舍不得她离开我身边,哪怕片刻也不行。” 明知道这都是假的,元墨的脸还是止不住发红。 又一想,这一表现正是姜九怀想要的效果,遂坦然地脸红着,心里面颇为轻松。 太好了,在他面前脸红的时候终于不用找地钻了。 姜九怀微微一笑,在桌案下伸过手去,找到她的手,轻轻握住。 她的手像一只柔软的鸟儿,轻轻缩了一下,旋即安安稳稳地待在他的手心。 没有躲闪,没有逃避,只有脸好像更红了。 真好。 古清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情愫如一般粘稠,且旁若无人地暗自涌动,他一个风月老手都快吃不消了,也不敢跟姜九怀硬刚,遂败下阵来。 好在,此次宴会的重头戏马上就要来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两百年前,古家的古清微和姜家的姜炎一起辅佐太祖风朔开创大央帝国,为自己的家族挣来了世袭罔替的亲王之位。 但古清微并没有子嗣,承继王位的是他的弟子,现在的古氏一脉,皆是从那位弟子生发而来。 从此以后,古家好像就中了一种“随时都可能会绝后”的诅咒,不论每一代王爷多么努力,两百年来永远单传,到了这一辈,古清已经年近四十,犹自膝下空空。 当初古清留连花丛的时候,古王爷并没有阻止,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鼓励——反正想他成大器是不可能了,那么努努力为古家开枝散叶也是功劳一件。 结果古清留连了半天,什么也没留下,古王爷一气之下,便把他捉回家成亲了。 成亲也没用!古王府里有琴声有歌声,就是没有小孩子的笑声。 然而就在上个月,古清无意中遇到了自己当年的相好,竟然在对方的屋子里发现了一位身段形容和自己年幼时有几分相像的少年,他连忙回家把这事儿一说,古王爷立刻拍板:管他是不是,先带过来让我看看再说。 这一带来,古王爷就眼含热泪了。 岂止是有几分相像,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古王爷盼了这么多年的大孙子从天而降,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立马京城撒帖子,要让这孩子认祖归宗。 古王爷牵着那孩子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元墨正在给姜九怀倒酒。 她先斟了一杯,正要递给姜九怀,姜九怀道:“你尝尝看。” 元墨便抿了一口,品了品,唔,甘甜清冽,好酒! 她正要一口喝完,姜九怀握住她的手,将手带杯子送到自己边,就贴在她方才喝过的杯沿上,慢慢地将这杯酒喝了。 他的眸子在灯下极黑,极透,里头有一丝丝笑意,还有一丝丝她看不太明白的东西,深沉而浓烈,几乎要溢出来。 不行了不行了! 元墨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要溢出来了。 这招太厉害了她本不知道怎么接!只知道脸红!一张脸真的太辛苦了,整晚都在扮演煮的螃蟹。 厅上的人饶是各自城府深沉,也被这一幕惊呆了,或明或暗的目光齐刷刷从门口收回来,扫向这两人身上。 众人:天呐,没眼看啦!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