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保摇摇头。 崔珩一听,顿时沉默下去。 陆雪衣还真是狠啊。 当初说好了他再骗她,她就与他死生不复相见,如今他昏数,几度垂危,她真的没来。 崔珩抵着咳了咳,又下地:“她不来,那我去找她。” 杨保一看见公子刚醒便要下,连忙上前架住他:“公子,您的伤口刚愈合,这回再撕裂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好了。” “兴许她是不知道我病了。”崔珩拂开他的手,执意要下地。 杨保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一起身挡在了他面前:“公子,您生病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的,府里人都知晓,您真的不必去了,再说,陆娘子……陆娘子现在本不在府里,她早就去山上佛寺了,本没回来过!” 杨保说的委婉,但言外之意分明是陆雪衣不是不能来,只是不想来罢了。 崔珩这样的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懂,他只是没想到陆雪衣真的会这般心狠。 崔珩忽然想起了临走的那天清晨,陆雪衣拉住他的手小声地求他不要走。 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恐怕已经极度害怕了,害怕到无以复加了,才会主动恳求他让他不要去范。 可他当时却只以为她是在胡思想,仍是丢下她离开了。 梦里一切历历在目,那晚陆雪衣当时险些被害死,恨他也是应当的。 她一定是被伤透了心,才会在兄长救了她之后,转而要嫁给兄长。 想到这里,崔珩忽然又发觉有些不对:“陆雪衣当对我说她要嫁给兄长,祖父知道这件事了吗?” 杨保这回彻底低下了头:“应当是知道了,老国公来看您时气得不轻,您之前去道观求娶的事情他一个字也没对外说,恐怕是想反悔了。” 崔珩一听,忽然重重地咳了咳。 看来他这五十大板是白挨了,非但白挨了,婚事不成,反倒让祖父更加排斥陆雪衣。 命运着实人,为什么偏偏只差了那么一步? 崔珩迫不及待地想跟陆雪衣解释,但他已经伤的如此之重陆雪衣仍是不肯来见他,她是真的绝情。 他靠在引枕上,半晌才想出了一个计策,对杨保吩咐道:“你明将兄长染疾的消息递到山上去,陆雪衣不愿见我,但得知兄长生病,一定会回来见他。” “是。” 杨保答应下来,却忍不住心酸。 公子从前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啊,便是在大公子面前也丝毫不减风姿,如今却为了见表姑娘一面如此低声下气。 表姑娘怎么就这般心狠呢? 杨保叹了口气,但他不忍心让公子失望,第二辗转了几道手,想办法把消息递到了山上。 *** 大表哥于雪衣有恩,得知他生了病的消息,她不能不去探望。 因此雪衣尽管害怕见到崔珩,还是收拾了一番下了山。 谁知,她刚回府没多久,却在去大房的路上遇上了一个生面孔。 来人吊着眼角,高颧骨,薄,一看便不是个好招惹的子,连同侍女一起把不宽的小径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位娘子,麻烦您让让。”晴方好脾气的上前劝道。 那女子却纹丝不动,了指甲,只懒懒地反问道:“没看见我在晾指甲?” 她说着,手一伸,用凤仙花染的通红的指甲递了过来,红的直刺眼。 “那么多地方,你为何偏偏只堵在这里,你这不是诚心的吗……” 晴方好声好气地相问,却被怼了一遭,正要上前争执,雪衣却拉住了她:“算了,我们换条路走。” “哟,女使不长眼,这主子倒是个眼尖,只是你这般眼尖,为何明知道旁人要定婚了,还巴巴的往上送呢?”那女子讽刺地问道。 “你是谁,怎么说话呢,谁往上送了?”晴方生了气。 雪衣一听,却明白了,回过身问道:“你是那位从范来的卢娘子?” “眼力倒是不错,怎的你既知道我,还不避让?毕竟往后我当为主母,你便是嫁过来,也是要做妾的。做妾就要有做妾的样子,你见到我还不行礼?”卢娘子斜着眼打量她。 “做什么妾,你胡说什么?”晴方这回是当真忍不住了。 “我说的有错?五姓世代联姻,我出身范卢氏,既来了,自然是要做正的,你一个江左破落难不成还敢肖想正之位?真是可笑。”卢娘子扬着下巴,眼神里毫不掩饰地鄙夷。 雪衣虽早已知道二表哥是同卢娘子相看了,但知道归知道,和被人当面羞辱的觉还是不一样的。 “我不会做妾,也不会同你争,卢娘子你想多了。”雪衣只淡淡地道。 “你不争你来大房做什么?”卢娘子特意打听到了消息。 她起先还奇怪呢,毕竟她也是范卢氏的嫡女,怎的就被安排到了那么僻静的院子,后来使了银子才问出来,原来她到的那一,崔璟竟然当众说要娶江左的这个陆娘子。 好好的婚事,平白要被人抢走谁能忍受? 卢娘子又是个耿直的,这才特意来堵了陆雪衣,想让她知难而退。 “我不过是听说大表哥病了,想来看看他。”雪衣解释道。 反正是二表哥要娶卢娘子,不是大表哥,她只要说清楚了自己不去看二表哥,想来卢娘子应当不会再为难她。 可没想到卢娘子一听,反而更生气了。 好个陆雪衣,竟这般挑衅她,明晃晃地要跟她抢人。 卢娘子哪里还能容忍,眼眉一挑,走到她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起来:“你的确是个美人,纤长腿,肤若凝脂的,但你以为凭着这副好模样就能嫁进博陵崔氏了吗?我告诉你,生的美貌做妾兴许有用,但择,看的乃是家世身份,你一个江左的破落户,若是不想做妾,我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 她语气极尽挖苦,声音也格外讽刺,雪衣因着姑母的话本就心口发闷,现在被人指着脸骂更是难受的紧,她抿了抿,只淡淡道:“我知道,我没想同你争,也不敢肖想,此番不过是循礼探视一番罢了,卢娘子不必多心。” “你知道就好。”卢娘子这才松了口气,“否则你便是使了手段勉强嫁进来,也只会像你姑母一样,明白吗?” “我姑母是咎由自取,用不着卢娘子你提醒。” 雪衣闷闷地丢下一句,转身便走。 “哎,我话还没说完,你敢走……”卢娘子想扯住她。 雪衣却直接撞了她半边肩,直接擦身过了去。 “这小蹄子,脾气还大!” 卢娘子盯着那背影忿忿地骂了一句,她一直心仪大表哥,好不容易得知大表哥没死,且那位郑娘子自己解了婚约,这回,谁都不能再跟她抢了。 雪衣之前被当做外室养也就罢了,顶多被院子里的女使议论两声。 但如今回来了,被人当面骂做妾,这羞辱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了避免再被这位卢娘子误会,她在去探望大表哥时特意绕了道,希望能彻底避开二表哥。 谁知,当她走在廊下,正准备拐弯的时候,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一把按在了角落里。 晴方刚想叫出声,却被杨保眼疾手快地捂住,拉到了一边。 “谁?”雪衣被吓了一跳。 “我。”崔珩抱着她的手放松了一些,低低地道。 雪衣听出来了悉的嗓音,抿了抿,反倒挣的愈发厉害。 “别挣。”崔珩被她的手肘碰到伤口,闷哼了一声,“别躲我,我只想跟你说几句话。” 雪衣被他抱的极紧,后背贴着他的前,怎么挣也挣不开,她只好暂时放弃,冷冷地道:“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放我……” “先听我说。”崔珩直接打断她,开口道,“养伤的这几我想了很多,从前是我太过自负,答应了你立女户,却又中途反悔,没过问你的意愿,是我不对。” 雪衣原以为他要发火,没想到却听到他低头,忽然怔了住。 崔珩见她不反抗,继续道:“还有你的那个梦,从前我一直没当真,我不知你会那么害怕,上回你害怕地想从光德坊逃出去,我不该那样对你。” 如此隐私的地方被他那样肆意玩,雪衣当时的确是极为屈辱,她忍不住掐了下掌心。 “设计了你假死,却差点没护住你,这次出远门也是我不对。”崔珩又接着道,“你当时求我留下来,我该答应的。” “已经没事了。”雪衣低着头,仿佛真的都过去了。 崔珩一抬眼,看见她释然的侧脸,以为她这般轻易便原谅他了,可谁知下一刻,他却被那清淡的嗓音狠狠捅了一刀。 “后来大表哥及时赶到救了我。”雪衣微微偏头,瓣正擦过他的侧脸,“我有大表哥就够了。” “你什么意思?”崔珩看向她,“我已经同你解释了,我是替兄长去接的人,后来又去求了祖父,路上被耽误了才没赶回来,你为何……” “二表哥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你已经骗了我那么多次,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说辞吗?”雪衣反问道。 果然人的信任和耐心是有底线的,他曾经自以为是的设计套出了她的真心,如今被反噬的一塌涂地。 崔珩盯着她的眼,试图确认:“可在小巷那晚,你既回来了,足见你不是毫不在意,你当真这么快便慕上大哥了?” “慕有用吗?”雪衣这几才真正意识到家世差距的鸿沟,方才被卢娘子奚落了一通,她只平静地问,“二表哥既这么信誓旦旦,那你现在能说娶我便娶我吗?” 若是放在五之前,崔珩刚挨了五十杖,求得了祖父的同意,的确是有这个底气答应的。 可偏偏梦境发生了,陆雪衣亲口开口说要嫁给兄长,落到了祖父耳朵里,让他这些子以来所有的努力付诸东。 崔珩心里自然是想娶她的,可如今祖父是不可能再答应了,他就只有上战场立功名一条路可走。 但正如祖父所言,刀剑无眼,他不能承诺一定有命能够回来娶她。 崔珩忽然沉默了下来。 雪衣见他不说话,心口像坠了块大石一样,坠坠的疼,她抿了抿,推开他的手,转身便走:“你既不能答应,又何必来骗我。” “先别走。”崔珩仍是抱着她不放,“我现在的确还不能给你承诺,但我会想办法光明正大的娶你,只是需要你再忍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不会再关你,我会竭尽所能,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再相信我一次行不行?” 雪衣的被他箍住,颈侧是他温热的气息,仿佛整个人要被他嵌进身体里。 崔珩一贯强势,从前总是喜一边低头吻她的,一边托着她的往前,上下都将她堵的严严实实的,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依旧将她整个人都完全包围住。 他总是这样当当的,有时候雪衣也忍不住生出一种他真的深她的错觉。 可事实是,他总是能一边面不改地许下各种承诺,一边又毫不留情打破。 雪衣微微垂眼,偏头问道:“我想要什么你当真都能给我? ” “在我能力之内,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崔珩抱着她,总算松了口气。 “那好,我只想要一样,你也一定能做到。”雪衣淡淡地答道。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