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糊糊地睡下,睡到傍晚,院子里忽然嘈杂起来,仿佛进来许多人。 “表姑娘,这是公子给您安排的女使,您看看合不合用,还有什么短的,缺的尽管告诉我。” 见她醒了,杨保领着三四个十五六岁的女使进到了外间。 那几个女子大约是听了什么训诫,一进来便齐齐地叫雪衣“夫人”。 雪衣闻言微微僵硬了一下,语气冷冷的:“我算什么夫人?你怕不是叫错了。” “这是公子吩咐的,卑职也只是照办。”杨保连忙低头。 那几个女使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的,眼前这位娘子生的这般美貌,偏偏被养在了外头,恐怕……是个外室吧。 几人一起低下了头,仍是唤:“夫人息怒。” 她们的默认更让人难受,雪衣烦闷地背了身:“我有晴方就够了,你让她们走吧。” “娘子可是看不上,公子说了,娘子若是觉得她们不得用,外面还有一批,只等娘子看顺眼。”杨保又开口道,心想公子果然了解表姑娘,连她要说什么话都预料的分毫不错。 “你说什么?”雪衣回头。 杨保低头又重复了一遍:“公子还说了,若是娘子还看不上,便再去外面采买,直到娘子意为止。” 她打眼一看,门外果然还有人没进来。 二表哥还真是把她拿捏的死死的。 雪衣又生气又无奈,她本犟不过他,只能忍着气答应:“不必了,就她们吧。” “多谢夫人。”那几人的答应。 安排好女使,时候已经不早了,几人便利落地去准备膳食,洒扫庭院,渐渐地生了些烟火气,仿佛当真说是一座寻常的宅院。 饭食送来,雪衣却没什么胃口,淡淡地拒绝:“我不想用。” “可公子快来了,若是让他知道您没用膳,我们定然会受到责罚……”女使劝道。 “我没胃口,等他过来我自己说,你放下吧。”雪衣也不想让女使为难。 女使却仍不敢走,这位公子买了她们的身契,给的月银也高,什么都好,只要求口风要紧,还有便是要侍候好里面这位。 若是连饭食都讨好不了,公子定然会生气。 但这位娘子看着美貌温柔,脾气固执起来却很难说服,女使站了许久,见粥都冷了,实在无奈,只得端着漆盘离开。 她正出去的时候,崔珩恰好掀了帘子进来:“怎么了?” “公子,夫人不肯用膳。”女使低声朝他回禀道。 崔珩瞥了眼那背过身似乎已经睡着的人,接过了粥碗:“我来吧,你下去吧。” “是。”那女使如释重负,悄悄出去。 她原以为这原来这院子的主人是个不好的,里面这位才这么排斥,没想到今晚一见,这位公子竟这般英俊倜傥,对夫人也极为温柔体贴,那夫人为何还这般不高兴呢? “起来用膳。”崔珩端了粥碗过去,低低叫了一声。 帐子里的人却毫无反应。 崔珩放下碗,帐子一掀开,才发觉陆雪衣已经睡过去了。 这药后劲大,她这两天恐怕都缓不过来。 崔珩也没执意叫醒她,这些子她不在,他几乎夜夜难以成眠。 眼下见她睡着,不再对他张牙舞爪,崔珩也合衣上了榻。 微微一俯身,鼻尖是她发间的香气,馨香淡雅,他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暌违已久,趁她睡,崔珩双手近她的鸦发间抚着,贪婪的了一大口,腔中充斥着她的气息,他才真正觉到她是真的在他身边。 怎么就那么倔呢? 好言好语的劝过,语气严厉的也教训过,偏偏就是不信他。 崔珩看着她睡后恬静的侧颜,恨不得一口咬下去,把她咬醒,咬疼,让她哭着求他才好。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盯了半晌,最终只是曲了曲食指,刮了刮她轻轻翕动的鼻尖。 眼神一低,他忽然发觉她的脚踝上有一圈淡青的淤痕。 “这是怎么回事?”他眉头一皱,唤了守在外间的晴方过来。 晴方现在对这位二公子是又敬又怕,他一问,便老实地解释:“当时大船倾斜,娘子便往高处去,拽着桅杆,脚脖子被缆绳绊住,许是伤到了。” 这伤处隐秘,雪衣不说,连晴方也不知道。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崔珩微微烦躁。 毕竟是假死,须要陆雪衣真的落水做的像一些。 他虽然已经派人守着了,但当看到她受伤了,崔珩还是说不出的堵。 他本意是让她长长教训,结果没教训到她,到头来反倒罚了自己。 崔珩沉默了片刻,认命地捉住雪衣的脚踝,用宽厚的掌心替她轻轻按着。 陆雪衣生的白,脚也生的小巧圆润,越发衬的那一圈青的痕迹显眼。 再往上,一截小腿莹润畅,修长笔直,仿佛上好的美玉。 夏末暑气未消,松散的中衣下她并未再多穿,崔珩握着她脚踝一抬起,目光一顿,喉间微微干。 快半个月没亲近,她现在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情绪,仅仅是看一眼,便勾起了往温情的场面。 但陆雪衣刚被他带过来,正是害怕的时候,这时候实在不适宜做什么。 须臾,崔珩挪开眼神,住了心中不断涌上的念,只手上稍稍用了些劲,帮她按着。 了片刻,手中的脚腕忽然微微颤抖,一抬头,他才发觉陆雪衣不知何时醒了,刚睡醒后的双眼还没回神,怔怔地看他。 “醒了?”崔珩停住了动作。 “你做什么?”雪衣连忙拢了拢睡的松散的衣襟,害怕地往后缩。 崔珩却按住了她的脚腕,不许她后退:“没什么,你脚踝伤了,我替你。” “我是怎么伤的,你再清楚不过。”雪衣了脚腕。 崔珩在这点上的确理亏,喉间淡淡嗯了一声:“是我的错,我现在帮你。” “不用你帮。”雪衣穿的少,脸颊微微发烫,执着地想回来。 崔珩本来已经歇了心思,被她晃着脚腕这么一来一回地勾着,眼底渐渐发暗,语气也沉下去:“你不要总跟我闹脾气。” “你这么晚来,一来便直接上了我的,我说错了吗?”雪衣反问他。 “你想多了。”崔珩没理会她带刺的语气。 “那你这么晚来是做什么,单纯想看看我吗?”雪衣刚被扰醒,心口积着郁气,“你想来我就得等着,你不来我一整本见不到外人,连大门都出不去,我不就是你养的外室?” “我说了这是暂时的,你现在不宜在外面走动。你非要拿话刺我吗?”崔珩眼帘一掀,怒意快遮不住。 “不是外室那是什么,是暗女昌吗,反正我在外人眼里已经死了,现在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也没人能约束,所以你一来便对我动手动脚?” “你眼里只看的到我对你的不好,完全看不到我为了救你身前前后后费了多少心思,白里在府里与多少人周旋,事情一处理完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生怕你多想,你就这么看低自己,这么想怒我?”崔珩火气一窜,直接握着她的脚踝折到了口。 雪衣惊叫了一声,脸颊瞬间涨的通红。 偏偏崔珩怒气正上头,非要捏着她的下颌:“转过来,你是不是当真不知我有多在意你?” “在意什么,半个月没沾我的在意?”雪衣一生气,也顾不得羞了。 崔珩额上的青筋直跳,闭了闭眼忍下火气:“我不想伤你,你别我。” “难道不是吗?”雪衣明明害怕极了,还是不肯在他面前低头。 “你……”崔珩额上的青筋跳了又跳,边忽然勾起了一丝笑,“你既然非要这么想,我总得如你的意。” 他话音刚落,忽然折起她另一只没伤的脚踝,雪衣害怕的叫了一声,头皮一紧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崔珩是真想让她好好吃吃教训,带已经解开了,可看着眼前人害怕到闭眼的样子他终究还是没动作。 他深了一口气,最后只是低头亲了她一口。 雪衣一睁眼,正看见他埋下的头,连忙捂住了嘴。 “下回再嘴硬可就没那么容易饶了你,记住了吗?”崔珩沉下了声音。 他说话的热气还贴着她,雪衣脸颊滚烫,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 崔珩见她安分下来,这才放下她被箍住的脚踝,将她揽进了怀里。 雪衣仍是有些抗拒,崔珩却执意抱紧了她的,抵着她的额轻轻哄道:“不碰你,我累了,让我抱一会。” 他尾音微微下沉,带着一丝沙,似乎真的是累了。 雪衣看见了他眼底的红血丝,抿了抿,慢慢不再反抗。 “你要是能永远这么听话该多好。” 他捏了捏她脸上的软。 两个人抵着额相贴片刻,崔珩抱着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他又高又大,一下来,格外的沉,雪衣被的快不过气,正不舒服的扭动,崔珩却又收紧了手:“你遇难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府里的人都信了,下一步我会给三郎另找个合适的人,等事情定下了,我再去同祖父说清楚,秋九月把我们的婚事也定下。” “信我一回,行不行?” 崔珩抬头,将她的脸转过来。 第92章 算计 假话听多了, 也会以为是真话。 这是他第四回 开口了,雪衣没那么好的定力, 当又一次听见的时候, 明显怔忡的比从前都久。 可他即便是求娶,语气依旧是那么高高在上。 就像这回假死一样,她知道他本意是好的, 但是什么都不与她说, 她在沉船的时候害怕是真的,绝望也是真的。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