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 “襟翼。” “收上,灯灭。” “启动手柄。” “关断。” “气象雷达。” “关。” …… 今天是三人机组配置,机长陈嘉予,回来这班担任第一副驾驶的是已经是教员级别的邵英鹏,坐在后面的二副是个面孔,之前跟自己飞过一次的年轻飞行员杨维安。 陈嘉予和邵英鹏都很专业,执行完离机程序,等飞机下客都下得差不多了才开始聊天。 杨维安碍于一个英雄机长一个五星机长在前面,看到他们开口了自己才敢说话。 “嘉哥,你知不知道,最近模拟机练飞的时候给了当年你香港迫降的场景做模拟哎。”他是单纯觉得稀奇,他觉得陈嘉予可能也会想知道,又因为之前跟他飞过一次也算认识,所以说了。 当时,邵英鹏就看了陈嘉予一眼,不过话是问的陈嘉予,他就没说什么。 “哦,你不是飞波音的吗。”陈嘉予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却没有杨维安臆想中的热情。当年,在印尼到上海出事的是空客a330,眼下杨维安明明是波音飞行员。 杨维安乖乖说:“啊,我自己没去,是听我们同届的飞空客的同学说的。”其实陈嘉予那句话也就是个试探。他当年训练的时候也飞过几次模拟情景,但都是设计出来的虚拟场景。杨维安说公司把香港迫降做成一个迫降情景模拟训练了,他不知道那个场景模拟做的有多真,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意义在何。听他说确实是空客的场景模拟,看来机型是模拟对了,陈嘉予心里一紧。但他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跟杨维安只是很官方地说:“现在模拟机训练跟我那会儿也不一样了,给你们真的事件模拟了。这是好事。” 等杨维安先一步下了飞机,找识的空少聊天去了,留他和邵英鹏在后面走,陈嘉予才又提起这事,慢条斯理地说:“鹏哥,这事儿……你听说过吗。”刚刚在座舱里面,邵英鹏就看了他一眼,陈嘉予捕捉到了。邵英鹏是b类教员,平常就经常有模拟机教学任务,他猜测他对刚刚杨维安说的事他肯定有所耳闻。 果然,邵英鹏没瞒着他,说:“是有这事儿不假,”他侧过头看了看陈嘉予,还是说出来:“空客教员更了解,我最近没带过。小陈,你别太放在心上,当时你做的没问题。” 陈嘉予在前辈面前没遮掩,这会儿皱了皱眉,仓促应了一声。他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把香港的做成模拟训练。要真像自己跟杨维安说的,为了训练飞行员对真实事件的反应,设计最大程度上贴近真实事故的模拟训练,那倒也无妨。以他和常滨两个人的创伤,教育几百空客飞行员,他当然觉得值。可是,世界上的空难成百上千例,怎么就选了香港这一例,难道真的只是普通练习? 在调查事故原因的时候,有时候为了分析飞行员作的合理,会请其他飞行员来模拟飞行。将天气、地理位置、飞机机械损坏等一切都变成参数,看飞行员能否成功降落飞机,以分析事故机组的表现。比如,最著名的航123航班经历了垂直尾翼落,油漏光,飞机失控,机长在控制飞机飞行了三十分钟后仍无力回天,飞机最后坠毁,造成史上最严重的空难之一,机组面临过强烈的质疑。可事后调查模拟时发现,在同等条件下,没有任何一位测试的飞行员能坚持飞行半个小时。 邵英鹏猜到了他的心思——换任何一个飞行员,经历这种事故,其影响,无论是光环还是影,都是要陪伴一生的。他停住了脚步,问陈嘉予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帮你打听打听?” 陈嘉予也停住,半晌他说:“算了吧,鹏哥。我听你的。” 香港迫降之后,他和常滨经历了两个月的调查,无论是公司还是更高的领导,还是说参与调查的三国的任何一国,都没做过这种模拟测试——至少,他不知道有人做过。报告也就默认了,从头到尾他和常滨的处理没有任何失误。 可陈嘉予心里有过个疑问,把引擎推到70%是否是最佳选择,其实并无定论。假如,他当时推的慢一点,到65%再想收回,发现引擎推力卡在65%呢?推到70%的后果是卡在70%收不回来,卡在70%的代价是进场时速226节,差200米飞机就入海,如果少推那么一点点,卡在65%,或者60%是否能恰好飞到香港,且能控制进场速度更好?226的进场速度完全超过了空客a330落地最高时速的理论设计,没有人真拿真实飞机模拟过,所以没有人能说的出这样违背常理的作如果再重复一遍是否还会得出全员平安的结局。这些“假如”没人模拟也就没有答案,事故调查报告称他们表现完美,初期、中期、最终报告都这样说,陈嘉予和常滨也乐得接受。他承认自己当时是在寻求一种了结,一个盖棺定论,也许其中有自我欺骗的成分在。他不是不好奇,但是眼下邵英鹏真的问他了,他又矜持起来,不想显得太好奇。 他抬起表看了看,现在11月27,离三年前改变一切、让他的生命天翻地覆的一天,12月11,只剩下两周。现在这个当口,如果公司或者什么人真的想旧事重提,又得出对他不利的结论,那就不仅仅是揭他伤疤了。揭伤疤只是疼,疼可以忍,但错不能填。 陈嘉予有想过问问常滨这件事的看法。那天他们吃饭喝酒,虽然常滨把话说开了,他说的大部分受陈嘉予也很合拍地理解,但他对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全盘托出。“70%是不是最佳选择”其实是他很私人的疑问,当时决定推,和上手推的都是他自己。可是,常滨已经退休了,而且明确跟自己说过想把香港的一切抛在脑后,甚至把飞行生涯也暂时搁置。陈嘉予再纠结,也不愿去打扰常滨。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方皓都看出了他不太对劲。平常陈嘉予也是很有话聊的人,但是今天他整个吃饭过程中,都没怎么说话,还隔一会儿就看手机一下。本来说在方皓家吃点饭然后看个电影,方皓一边翻电脑一边提出了两三个选择,陈嘉予都没有什么太强烈的表示,那会儿他就察觉出来对方心不在这上面。 果然,吃完饭陈嘉予说了句家里有事,就站起身来要走。方皓也知道他家里有病患,所以要走的话,借口他倒是不缺。 所以方皓也站起来,送他一直到车库,问了他几次是不是他母亲的事。 陈嘉予有些无奈,但无奈之余还是觉得暖心,只得跟他保证说:“没事,没大事。”他人都坐上车了,方皓还站在外面,陈嘉予只得又摇下车窗来。 方皓一只胳膊肘搭在他车窗上,慢慢道:“对了,那天的花……阿姨喜吗。” 那天送完以后,他就没听到音信了。陈嘉予暗自懊恼自己竟然忘记了反馈给他,赶忙说:“喜着呢,我都帮她摆好了。” 方皓这才稍微放了点心,嘱咐了陈嘉予慢走,才转过身独自上楼去。 到家以后,陈嘉予看陈正还没睡,还在客厅烟。他一路纠结一路想,实在是忍不太下去,最后揪着一个最不可能的倾诉对象,把话说了。 “三年前的香港,你说我要是不把引擎推到70%,是不是能够降得更稳,没那么冒险。”陈嘉予进门以后招呼都没打,当头就是一句。 也是讽刺,陈嘉予最不愿意把自己的纠结和怀疑展现在谁的面前,不就是陈正。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陈正又是最适合的人,因为他是自己父亲,是三十年的老飞行员,也早就退休了,他绝对会尽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保全自己,无论是出于什么动机。他也肯定不会把这事往外面说。 陈正有点惊讶,甚至把半截的烟给掐了。然后,好像是有默契似的,他也抬腕子看了看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快到三周年了?”前两年他也不见陈嘉予有什么异常,在陈正看来,他儿子一切都好的,不是前段时间刚刚还飞香港了。 陈嘉予只觉得烦躁,否认说:“不是因为这个,我就是想起来了。” 陈正看着他没说话,那目光有点审判的意味,陈嘉予这会儿受到了,又别过脸去。 “你不推的话,到不了香港机场。”陈正还是说了,可是答案也不是陈嘉予想听的。 “如果推到60%呢,不是更好了一点,收回的时候即使卡住,进场速度也不至于那么快。”陈嘉予辩解了一句。 陈正提高了声音说:“话。你推的时候,哪知道它会卡住?” 陈嘉予张了张嘴,没出声音。陈正明明是替他说话,可语气像是训斥他似的。 “我可以推一点再收一点试试的。”陈嘉予最后说。 陈正叹了口气:“你这都哪来的想法,都三年了也不见你这么说过。” 陈嘉予想了想要不要告诉他模拟机等一系列实情,最后还是决定不说:“就是想起来了。” 从他爸妈家单元楼出来之前,陈嘉予有心重新把客厅穿梭百合的水给换了,只不过过了两天而已,花还是开得很旺盛。他父母客厅内装修也复古而简单,全部都是一些必需品。原来曹慧身体好的时候,她会做一些装饰和刺绣,如今她身体不好,也没那个力了。也许是时间太晚,也许是心意使然,加上陈正的烟雾缭绕,客厅里每一寸空间都透着点萧索的意思。 唯一的例外,大概便是那一瓶橙的花。像光,带着温度和热度和颜,毫无顾忌也毫不躲闪,照进了灰的生活里。 陈嘉予拿起手机,就着昏黄的灯光照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方皓。 那天晚上,陈嘉予回家以后快十二点了,他躺在上辗转反侧半天,看到方皓刚刚回复过他发的橙百合的照片,知道他应该暂时还没睡。他一个冲动,就反手给方皓拨了个电话。 夜已经深了,他声音低沉,在被子里面听起来闷闷的。拨通以后,他上来就是两个问题:“睡了吗?”然后没等方皓说什么,又问他:“明天……上班吗?” 方皓刚洗过澡准备睡觉,所以回他:“没呢,不上班。所以才不着急,”他想了想,还是没直接问出口,反而旁敲侧击道:“你睡不着?” “嗯,有那么一点。”陈嘉予说了实话。 方皓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其实是他在穿衣服。“怎么了吗?”他轻轻问了一句。声音还是他悉的声音,语气却小心翼翼的,没那么百分百笃定。 陈嘉予有点不习惯他这样说话,所以他的“没事”挂到嘴边了,又咽了回去。最后,陈嘉予说:“电影……还看不看了。” 方皓没想到他都回家了怎么又来这么一出,他看了看表,本来要说很晚了明天再说,但他也话到嘴边就改口了:“看。要不这次我去你家。你家地址发我一个?”其实他这提议里有私心——看一个人的家,观察一个人的生活空间,其实能看出来多的。装修是什么风格,柜子里放什么奖章什么照片,都有学问,能看出来他最在意是什么。方皓自己是喜捯饬这些的人,自然对身边朋友和亲人的家里会多留意。他有限的印象里,只知道陈嘉予干净,对自己要求严格,除此之外,一概不知。这都快三个礼拜了,他们俩一直是去他家,他没去过陈嘉予家,理由一直是在城里离得远。周末方皓会进城找樊若兰和别的朋友,但是那时候陈嘉予又没空。所以,又是择不如撞,反正他第二天也不上班,不用早起,所以冲动下就决定了。 “首都丽景2期,3号楼1单元415,小区门密码3724,”陈嘉予报了一串,然后体贴地说:“我发你手机上吧。” “没事,我记住了。”方皓回道。他是行动派,决定好就去执行,两分钟穿好衣服,运动和短袖外面裹了个厚羽绒服,电话还没挂,陈嘉予在另一头就已经听到车钥匙叮当响了。 陈嘉予没忍住就笑了一声,也是,这几周他专注着联络情,都快忘了方皓是大兴最厉害的空管,记个地址记串数字对他来说不就是跟玩儿似的。 “慢点开,不急。”他也嘱咐了方皓一句,然后按掉了电话。 第44章 船 说是不急,方皓还是着高速快车道的上限开的。半夜这个点开车到双井也就四十分钟车程,他最开始放了个有声书,听了一半发现自己也没在专注听,所以索关掉了。 他想起刚调到大兴那会儿,他搬家到机场旁边,离城里很远,不方便约会聚会。那时候他曾经跟身边朋友们提过一个理论,被好友们笑称“一个小时车程”论,就是说愿意让他开车一个小时进城来找的人才是真喜的。之前顾淳约他见第二面他就因为进城而纠结,最后顾淳愿意开车出城里来找他,两个人才见上。如今,他反思自己现在,十二点钟洗了澡刷了牙都要躺上了,被陈嘉予一个电话起来,现在夜里奔一点去了,他披星戴月往城里面开。而且,这些都是他提起的,对方都没要求。是在意,是牵挂,也是真喜吧。陈嘉予强势的时候他欣赏,弱势的时候他又心疼,这人可真是长在他七寸上面了。 方皓刚走进他家,第一反应就是冷,又冷又空旷,也许因为空旷显得更加冷。北京早就来暖气了,可他家还是冰点温度。 陈嘉予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先把客厅的灯打开了——他倒是不怕冷,就穿了t恤和拉链帽衫,底下也是运动休闲,看起来也像是刚洗完澡,头发柔顺地趴着,跟平常那利索的模样不一样。 方皓缩了缩脖子,陈嘉予就问他:“冷啊?” “你家没来暖气?”方皓问他,他来的时候匆忙,羽绒服底下就一件薄t恤,这外套是穿也不是,也不是。 陈嘉予被他这么一说,才走到旁边检查,查了半天说:“管子是热的。你冷的话,我们开空调吧。”可是来暖气两周了,客厅这个供暖程度,他就没觉得冷过吗?方皓心下也觉得奇怪。 他去检查的这功夫,方皓四下打量了一下陈嘉予的客厅,实在是跟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陈嘉予的家,干净是干净,可是太空了,空得像样板房,一点人味儿都没有。 “你搬来多久了。”他问了陈嘉予一句。 像是看出来他话里有话,陈嘉予解释了一句:“一年多了。我家空的,没啥意思,之前也没让你来。” 方皓想到什么,问他:“原来你住机场旁边?” “是有套房,我给租出去了。那边……有多东西,都放地下室了,搬家以后没整理过。”陈嘉予说。他也的确是有一些照片和奖章什么的,都跟陈正和曹慧的房子里面陈列着呢。在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事也讽刺,因为那些东西到底是对他重要还是对陈正重要,他人生前三十年都没想明白。是后来他搬离自己在机场旁边的公寓,搬家的时候陈正看到,要摆两个奖章在自己家客厅,那时候陈嘉予想通了,跟他说——爸,您都拿走吧。 想到这里,陈嘉予又有点烦,所以他控制住了,推开卧室的门跟方皓说:“客厅冷要不在卧室吧,我拿个毯子。” 他们选了个喜剧谍战片,结果好巧不巧的片中有很酷炫的私人飞机战镜头,方皓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看得倒是津津有味,还顺势问陈嘉予:“这是什么飞机啊,我没见过,没指过。” 陈嘉予见他问,也认真起来,把画面往回倒了几帧看仪表,然后才说:“是piper吧,看起来有点像saratoga,小肯尼迪就是开这个飞机失事的。”要是民航客机他坐在驾驶位上闭着眼摸都能摸得出来,飞了这么多年都成肌记忆了,无论波音还是空客什么型号,只要他有执照就认得。可是,放眼私飞领域,这飞机制造商和型号就更多了。 方皓也想到同样的问题,问他:“你有私飞执照吗?” 陈嘉予回忆了下,说:“我有ppl,可以飞斯纳两个机型,当时外派学习的时候考的吧,但是应该需要重新签注了,两年就要签一次。我可以找找。” 他说着就要起身去翻执照,那架势好像是好学生要去翻成绩单似的。方皓被他逗笑,抱了他一下拦住他:“得了得了,我信你。我就是问问。” “你想考私照啊?”陈嘉予顺着他问了这么一句。那天在他家,方皓出门跑步了,他在他书架上看到过一些理论书籍。 没想到,方皓真点点头:“是想过。” 陈嘉予叹口气说:“但国内这空域……你比我更清楚。” 国内目前面向通航的空域完全属于空军管辖范畴,加上缺少面向通航飞机的小型机场,在国内学开私人飞机,考私飞执照基本是无可能。 方皓说:“太麻烦了,局里面念叨几年全面开放了,从我参加工作到现在,还没个头绪呢。” “嗯,以后有机会吧。”陈嘉予接了一句。 一时间无话,两个人继续坐在上靠着墙看电影。他家电视机在客厅,但卧室有个投影仪,投到对面的白墙上面。 方皓还是把他那碍事的羽绒服给了,陈嘉予拿过来毯子给两个人盖着,但大部分都在方皓身上。后来,毯子滑下去了,陈嘉予又问他:“还冷吗?”然后他坐在方皓身后抱着他看。他膛确实热,方皓觉得对方应该平均体温比自己高个一度。这个拥抱也很彻底,他一边抱一边摸着他身体,在肩膀、口和小腹间反复徘徊。明明很亲昵又不情,但方皓还是被他摸得心猿意马,飞机战戏后面的电影情节只看了个七七八八。 可陈嘉予还是尊重电影,忍到幕后致谢的名单升起来,才凑近前不紧不慢地吻他,他手上仍没停,移动到他口,受他心脏一跳一跳。本来方皓没想这事,他来了是因为电话里觉陈嘉予心情不太好,但是对方这一有觉,连带着他也熏心,一旦开始想了,那想法本停不住。 陈嘉予头埋在方皓耳廓旁边,头发挠得他脖子的,他吐息暧昧,飘进他右耳朵。 “做不做?”他问。 方皓嗯了一声,声音很小。 谍战片的片尾曲是烈的弦乐,掩盖过两个人的息。这次他们又尝试了新的体位,跟传道士式有点类似,陈嘉予在上位跪着他,方皓的两条长腿分开在他身体两侧,身轻轻抬起来接他的撞击。不同的是,为了固定住他身体维持这平衡,陈嘉予两只手拉着他的手。随着他每一次顶动,方皓的身体前后动起来,因为手被拉住,而不能移位,摇摇晃晃像一尾船。而他们相连的地方就像抛了锚,站定了一分也不动。他顶得太深太狠的时候,方皓也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掌心出汗,十指用力。 等十几分钟的片尾曲骤然停止的时候,方皓才意识到自己的叫声有多大,他条件反般地就闭嘴了,倒是陈嘉予暂时停止了,伏下身体,一边帮他抚着前端,一边说:“叫啊,怎么不出声了。”他低头一看,小臂被方皓抓出了红印,越看着越招人。 方皓轻轻笑了声,说:“嗯。”他今天本来话不多,陈嘉予逗了他两句,他也顺从叫了:“嘉哥,快点干我。”方皓心想,逗人谁不会,看谁心里憋的火更大。 其实,那次之后,他虽嘴上说是不叫哥了,但其实还是会叫。在外面在人前,尤其是不知道他俩情况的朋友面前,会尊重他叫一声,他也叫习惯了。在人后,私底下,那就是调情的时候叫。比如,陈嘉予早上没睡醒的时候,他会说:嘉哥,起了。又比如,想让陈嘉予再做一次红烧的时候,他也会发短息:嘉哥,想你做的红烧了。再比如,在他上,他知道陈嘉予喜听,他也乐意给。 屋里很黑,陈嘉予的单都是深灰的,只是电影停在致谢字幕最后一帧,勉强有点光亮。 陈嘉予抑了一天,各种情绪织没得发,正寻求一个出口,他当然愿意一头扎进温柔乡不出来。眼下既是如此,方皓有力修长的腿为他分开,腹肌绷紧了,人鱼线在他的之下一颤一颤的。在黑暗之中,其实他润滑挤多了,现在这会儿都像出水了一样,又滑又腻,又热又紧。陈嘉予被他夹得受不了,也收紧了和一阵猛顶。方皓最开始只是呼般气,然后随着他的动作节奏断续呻,最后这呻声也连成了一片,调子变了,一会儿让他慢,一会儿让他快点。 陈嘉予有点想笑他,一个以发指令为生计的人,也发这种前后矛盾语义不明的指令。可他知道方皓要面子,他也不想指出这事坏了气氛。能让方皓这种人失控片刻,这个想法几乎把他填了。情如无底,他们彼此都不知餍足,反正无论方皓叫他快还是慢,他快就是了。于是,他很有主见地无视了指令。 方皓努力睁开眼睛,看陈嘉予宽肩窄的线条,有力的手臂按住自己膛不让他动,颇有点强制意味。他低着声音也很,这次方皓打定主意要好好看着他,他眼睛里面情绪涌动,碎发遮住额头。无论底下干的多狠,他眼睛里都有温柔在的。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