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偏殿。 贾蔷和李暄进来时,尹后正与两个衣着彩暗花云锦装、月牙凤尾罗裙的年轻王妃说话。 今大喜之,既是上元佳节,又是宣镇献俘之,尹后亦是一身盛装。 只见她上面是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下面则是牡丹薄水烟逶迤长裙,头戴赤金镂空穿枝飞凤牡丹纹步摇。 两位王妃分明为其儿媳,也都美貌过人,可是与六的尹后相比,就显得有些黯淡了…… “哟,这不是威风凛凛敢在内廷施暴的王爷和国公么?怎得闲来本的这座小庙了?” 尹后高居凤榻,看着贾蔷、李暄二人,不无讥讽的取笑道。 李暄干笑数声,赔笑道:“母后,今儿这事都怪贾蔷。儿臣是进来拦着他的,不信您问他,他今儿先去儿臣王府,当时就放话了,今儿非锤死戴权不可!儿臣担心他果真下手太狠,干掉了戴权……他刚从宣镇回来,身上杀气未散尽。这不,儿臣拼命拦,这才将他拦下了。不然戴权、尚裘那一伙子,这会儿已经凉透多时啦!” 这个卖股的…… 贾蔷心里痛骂一声,见尹后目光不善的望了过来,忙道:“娘娘,臣无甚能为,只一点还算勉强,就是有自知之明。臣素来自知虽本善良,却唯独一点很不好,就是太过于嫉恶如仇了,见不得坏人,尤其是在背后使坏告状,心思暗的坏人。虽说天下坏人太多,臣纵有三头六臂也管不过来,可里的坏人,臣绝不能视而不见。所以,今原打算豁出去了,以斩可汗之勇气,斩了权,就皇上,为朝廷,也为娘娘除了此恶!王爷却不知怎么回事,拼命拦着不让动手,估计他们格有些接近……” 话没说完,就开始抵挡起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李暄的爪拳法…… 宝郡王妃与恪荣郡王妃对视一眼后,纷纷侧目。 她们知道李暄受宠,莫说皇上、皇后,就是她们这些当嫂子的,也喜这个不争那个位置的皇弟。 但她们没想到,贾蔷也敢在这凤藻内打闹…… 显然,这不会只是李暄的体面,李暄的体面还罩不住一个外臣如此放肆。 这里面有林如海的体面,有尹家的体面,还有贾蔷自身能干,立下诸多大功的体面…… 但无论如何,贾蔷和天家帝后的关系,远远超出寻常朝臣。 尹后气笑道:“你们两个跑本这当起说书先生了?一个赛一个的自卖自夸,也不嫌臊!说罢,又惹甚么祸了?” 二人规矩了些,李暄笑道:“母后,儿臣可不是贾蔷那个惹祸!今儿来寻母后,是为了请父皇、母后幸儿臣的温泉庄子!如今朝局难得安稳下来,处处欣欣向荣,父皇、母后也该轻快轻快了!” 宝郡王妃柔声笑道:“五弟果然纯孝。”恪荣郡王妃亦颔首道:“五弟十分难得。” 尹后闻言目光柔和了许多,笑道:“你何时置办了处温泉庄子?上年秋深时还在羡慕贾蔷有温泉庄子你没有……” 李暄眉开眼笑道:“儿臣岂是只羡慕别个,光埋怨不做事的?见他受用了回后,儿臣就开始张罗。虽是深秋入冬,可儿臣还是雇佣了一整支匠人队伍,花费了整整三个月,缩短了三成工期,多花费了三倍的银子,终于建成了!父皇、母后去用,大嫂、四嫂,你们也可以带着侄儿侄女儿们一道去,统共十一二处泉眼,咱们家都去也够!” 尹后闻言,看着这个儿子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宝郡王妃和恪荣郡王妃也被染的笑了起来。 在天家,能有这样一个人,着实不易。 恪荣郡王妃笑道:“怎多花了那么些银子?” 李暄闻言立刻变了面,横眉冷对某人咬牙道:“都让人黑了去!” 见几双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贾蔷正道:“欸欸!饭可以吃,话可不能言。给圣上娘娘建温汤殿,那所用之料皆是顶级白玉石!其他各类辅料,哪一样都是极上等的好料。为表臣子心意,这些东西连成本价都到不了,就给了个意思钱。这些钱都不是落臣口袋里,全散给工匠了。王爷,你冤枉我旁的都成,可此事上面你冤枉我是真不成,里面蕴含着我对娘娘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能昧下了!” 李暄语滞,尹后笑道:“那怎还要三倍银子?” 贾蔷道:“臣是这样认为的,富贵人家受用荣华富贵时,最好能惠及百姓。建这座汤泉,没用分文内帑,皆是王爷和臣的孝心。可若只让皇上和娘娘受用,显示不出多大的心意,甚至为了顾忌劳民伤财,皇上和娘娘未必会去。所以,建殿时,所有的工匠无一征发之徭役,无一兵营里的兵卒,皆是京城附近村舍的百姓。 深秋后,他们收割完庄稼,原也无事可做,正好寻来给他们赚些养家银子的机会。他们在山里干上三个月,收到的银钱比在地里刨食一年还多!今岁,这几千人背后的几千个家庭,算上儿老小,估计都要上万了,都能过上一个极好的肥年! 娘娘,您说说,这银子花的值当不值当!” 尹后笑的若牡丹,道:“值当,你们都是好孩子!”顿了顿又奇道:“今儿皇贵妃归宁省亲,你怎不家去?” 贾蔷有些无奈笑道:“这会儿家去,不大自在……” 尹后奇道:“怎么呢?” 贾蔷苦笑摇了摇头,一旁李暄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后,同尹后道:“母后,不止父皇里有坏人,母后这边也有!有一起子内侍女在长那边整里嘀咕,说贾蔷是小人,快害死了贾家二太太,将她圈在城外庄子的猪圈里,让她吃猪食,要活活死她……贾蔷这小子素来窝囊,为了贾家办了多少好事,到头来连个好也落不着,就知道在儿臣跟前抱怨!” 尹后闻言微微变了面,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凤藻总管太监牧笛。 牧笛脸有些僵硬尴尬,躬身上前道:“娘娘,长那边,原是夏守忠在管,夏守忠坏事后,就由戴公公在管……” 尹后皱眉道:“告诉他,手伸的太长了。” 牧笛应下后,心中喜悦。 有皇后这一句话,戴权的手再别想深入后六…… 尹后问贾蔷道:“你连戴权都打的起不来,还怕一些小女内侍?” 贾蔷摇头道:“不是怕……就是觉着没劲。娘娘,你相信臣会做出那样的事么?” 尹后笑道:“当然不会!你初出茅庐便斩永昌侯封侯,如今更是阵斩可汗,如此少年英雄,便是果真要出手,也不会行如此偏之事。” 贾蔷点头道:“娘娘说的是,臣乃少年英雄,果真想杀哪个,拔剑斩之就是,何须如此?只是,连娘娘尚且信臣,皇贵妃却起了疑心……” 尹后这才了然,为何贾蔷情绪有些低落,笑道:“你这孩子,那王氏纵有千错万错,仍是元妃亲母。骤闻此事,岂能冷静处之?你倒是个重情的,既然如此,此时更该回家,阖家团圆才是。你家荣国太夫人教养儿孙虽不大得法,可维持你们贾家不倒,也算不易。快回去罢,难得有这么个好子。” 李暄在一旁笑道:“母后,您别撵人呐!方才儿臣才同他说了,今年母后里的花灯极好看,让他留下来和儿臣一道赏灯赏花,猜谜吃酒烤呢。” 这惫赖之言,让众人都笑了起来,恪荣郡王妃笑道:“让你四哥来陪你。” 李暄“嘿嘿”一笑,同恪荣郡王妃道:“我那四哥,啧啧,没四嫂好。大哥也是,没有大嫂好。和他们吃酒就只能听训,一盏茶功夫都停不下来,弟弟我吃酒如同吃毒药!还是和贾蔷一道吃酒好,我能教训他!” 贾蔷在一旁笑道:“罢了,还是听娘娘的话,回家去罢。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娘娘,臣告退,也祝娘娘佳节安乐!” …… 神京西城,贾家。 大观园。 却说贾蔷走后,元妃发问,在场诸人都出了身冷汗。 好在,前一贾母等才去看过王夫人…… “我不同贵妃说,贵妃只道我在宽你,怕你担心。让宝玉来说,这孩子实诚……” 贾母心里有底,所以并不惊慌,招来宝玉。 宝玉原是元妃在贾母处亲自带到四岁,之后元妃才进的。 宝玉上前,元妃百般怜,泪不止,只是宝玉心中着实没甚觉,这位亲胞姊离开时,他还并未记事,便是记事了,这么些年也早忘了还有这么个亲姐姐…… 贾母同宝玉笑道:“宝玉,快同皇贵妃说说,前儿去看你娘,她如何了?” 宝玉一直低着头,道:“原先有些不大好,不过前儿我们走时,太太已经能吃能睡了,好的。” 贾母点了点头,同元妃笑道:“里虽有皇上、娘娘那样的圣人,可难免也会有不少小人。他们郁郁不得志,就见不得过的好的人,又或者,背后有人指使。旁的不说,上回太太做下那等糊涂事,不也是被背后的混帐挑唆的?如今那畜生不得好死,连个全尸也没留下,却也连累的太太成了这般模样。 不过真真难为蔷哥儿了,在外面那样厉害,怕过哪个?连可汗都斩了,这是宁荣二祖都未有过的功业。可是,气成那样,到底念在骨亲人的份上,没如何发落。太太如今去城外礼佛,都是她自己请求赎罪的,不然她心里难安。还有大老爷、大太太,也都做下不少糊涂混帐事,蔷哥儿虽气的嗷嗷叫,可也不忍心果真记罪,这孩子真真不易! 若是外面有哪个说他不孝,不用别个,老婆子我先啐他一脸!” 如今贾母老太太愈发想明白了,贾蔷,才是贾家未来几十年的顶梁柱,丝毫动摇不得…… 元妃闻言自然动容,叹道:“真是难为他了……也难怪,皇上和皇后娘娘都那样喜他,纵着他。大燕以孝治天下,可见在皇上、皇后眼中,他也是个纯孝的好孩子。” 放下心中执念后,正巧尤氏带人上来禀报:“园中各处筵宴齐备,请皇贵妃游幸!” 元妃心情愈好,与贾母并家中姊妹,开始幸园。 登楼步阁,涉水缘山,百般眺览徘徊…… 看不够的美景,舍不得的亲情。 可惜夜已经尽黑,距离她离家回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 ps:今天要陪老婆去医院产检,所以第二更放在晚上。最后,祝众书友情人节快乐……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