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庆堂。 贾蔷进来时,贾母脸并不好看。 昨儿她还特意叮嘱了,今贾蔷送棺出府去家庙时,带上宝玉。 没想到,今儿一早左等右等不来,再派人一打听,贾蔷居然让贾蓁,贾萍,贾藻,贾芬几个小辈就护着棺栋出了府,送去了家庙。 原以为贾蔷仍在记恨贾珍之事,她还专门打发了鸳鸯去请,准备好好劝一劝。 谁知道鸳鸯回来竟说,贾蔷本不在府上,跑去秦氏娘家,探望秦氏父亲和兄弟去了。 兄弟出殡不去看,跑去兄弟媳妇的娘家做好事…… 小狗的下种子!! 贾母得知消息后,心里是真的恨着骂了句! 她是见过可卿的,也知道生成那样颜的女人,若是有机会,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得住。 贾珍那畜生还是当公公的,不也想方设法想上手? 若不是他想身心两得,怕早就上手了。 这种事,高门大户大家子里,真不是甚么鲜见的事。 自皇起,到宗室诸王王府,再到下面世勋豪门贵族,贾母这一生听多了这样的事。 其实,打贾珍暴毙,贾蓉又瘫又废,贾敬被圈,而贾蔷入主宁国后,贾母心里早就料到了会有这种事发生。 却也没当回事…… 又不会占着名分,只要别出人命来成了丑闻,“兄终弟及”也比让尤氏、可卿醮夫再嫁的强。 连个寡妇都留不住,那才会让贾家颜面扫地。 可再怎样,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罢? 贾蔷自然知道贾母脸为何那样难看,他见礼罢,难得主动关心道:“宝玉已经去了么?我来接他去家庙。” 贾母沉着脸,忍无可忍道:“我看你就是愈发无法无天,恣意妄为!你看整个贾家,如今都拿不住你,便想做甚么就做甚么,连一点顾忌也没有!你就算不顾忌我们,你总要给自己长点脸罢?今儿是甚么子,你兄弟出府,你跑去你兄弟娘家做甚么去?” 贾蔷无奈道:“秦家突然来人报急信,说秦氏她老子不行了,兄弟也要不行了。贾家还指着秦氏为贾家守一辈子,当初大婶婶家的事那么棘手,我为啥也管了?不就是因为亏欠人家嘛!还有尤大的两个姊妹和她的继母老娘……你老果真能松口,愿意让她们出门另嫁,我一准高兴!” “放!” 贾母花白眉都竖了起来,骂道:“这样的话,你敢同她们说?你这是她们死啊!” 贾蔷忙道:“当然没说,我又不傻。所以嘛,待这几位的时候,我比待旁人多些耐心。我毕竟是贾家族长,她们这样年轻就一直守着,所以格外宽容些。人家老子兄弟都要不行了,这个体面总该给是不是?” 贾母被说的没脾气,倒也忘了问,她这老南瓜瓤子也为贾家守了十来年,怎不见贾蔷优待史家? 贾母沉稍许,道:“秦家那边如何了?” 贾蔷摇头道:“秦老大人肯定是不成了,去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知不中用了,倒是小的,虽然还是半死不活,但小命总算还是保住了。至于能不能活下来,看他自己的造化罢。” 贾母闻言,眼中也是不落忍,问道:“好端端的,怎就到了这个地步?” 贾蔷也没瞒,将智能儿的事说了遍,最后道:“水月庵的事,我一直没顾得上。只隐约听说私下里闹的很不像,回头让人去整治一番。” 贾母闻言,头疼的捏住眉心,骂道:“你们这些爷们儿,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是偷的抢的,脏的臭的,但凡能下嘴的,就没一个安生的。甚么好下畜生,为了一个姑子,差点闹出两条人命!” 贾蔷想了想,摇头道:“此事还未必怨得了那智能儿,秦钟自己许愿给人家,骗了人家,回过头来人家走投无路寻上门来,还被赶了出去……我已经让人去寻这姑子的下落了,她是私逃出来的,被赶出来后,哪里能得个好下场。贾家能积一份德,就积一份德罢。回头赶紧把家庙里那些腌臜事料理清楚,都甚么顽意儿。” 不止如此,原著世界里,惜的结局是出家为尼,而她却和智能儿是好友,并顽笑过要剃了头陪她一道做姑子去。 这里头,到底有没有因果,谁又知道? 贾母懒得理会这些,道:“你自去忙你的罢,别忘了替我往秦家会二十两银子的白礼。” 贾蔷点点头,正要往外走,忽地顿住了脚,此刻荣庆堂上唯有贾母和鸳鸯二人,其她婆子媳妇丫头难得不在,就见贾蔷似无意般,回头问道:“老太太,我前儿隐约听人说了句太上皇有一位姓秦的皇妃,可如今里的太妃,没人姓秦啊,是不是那嚼舌子的人错了?” 贾母闻言一怔,仔细想了想,随后摇头道:“国公爷在的时候,里那些事,我原不怎么理会。如今年纪大了,也记不得了。太上皇一生嫔妃不知多少,我哪记得住?不过,你倒是可以去问问姨太太,薛家当皇商,和里联系素来紧密些,也关注的多些。” 指着里的脸吃饭,岂能不上心? 贾蔷点了点头后,再不多留,转身出去。 他走后没多久,贾母忽地皱起眉头来,面也微微变了变,想起了过往的一些旧事来。 又喃喃自语问道:“好端端的,怎问起他来了?” …… 贾蔷带人前往家庙,此时家庙处已经聚集了百余贾家族人。 贾蓉毕竟是宁国长房嫡孙,他的死,不可能悄无声息。 莫说贾政,便是贾代儒、贾代修二位,都乘车过来看一看。 然而贾蔷过来,第一句话就将诸人震的不轻:“蓉哥儿死了,且先停灵在这。过几天等敬太爷走了,一并办罢。” 一阵兵荒马后,贾政急道:“蔷哥儿,这话是怎么说的?敬大老爷上月不是还好好的么?” 贾蔷道:“敬大老爷每里炼丹修道,那些丹啊丸啊,都是甚么顽意儿,你们没听说过?连太上皇都……总之,我昨儿才去看过,敬太爷每里饭也不吃,只用那些丹药,想着早点羽化成仙。连觉也不睡,就守着丹炉。” 贾政跺脚道:“都到了这个地步,合该好生劝劝啊!” 贾蔷眉尖一挑,道:“二老爷去劝,正好你们还是平辈。昨儿我去劝,差点就让敬太爷给打了,幸亏焦大拦着。如今敬太爷是六亲不认,谁敢不让他修道炼丹,谁就是他的生死敌人。” 贾琛叹道:“太爷是被那群和尚道士给的入了魔了,唉,怎就想不通呢?” 贾现摇头道:“自古以来,多少帝王将相都想不通,越是聪明的人,越是自命不凡的人,才会越想不通。你想想,如咱们这样寻常的人,才会这样想,别人炼不成,得不了道,咱们必然也炼不成,得不了道。唯有那极聪明之人,便会以为别人做不到的,他能做到。越是这样想,越钻里面去了。这样的人,谁也劝不住!” 众人闻言,都觉得大有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等贾敬罢。 一个个先同贾蔷见了礼问了好后,就都散了。 如今贾族里不听话的刺头,要么在黑辽庄子上挖地,要么在哪个林场伐木,还是举家的那种。 留下的,都是懂事的…… 而见连贾代修、贾代儒两位硕果仅存的代字辈的老人,都乘着马车走了,贾政就彻底无可奈何了。 贾代修、贾代儒两人,不过是贾家支脉,就因为辈分高,贾蔷每月供银供米,虽然不多,但也足以养老。 再加上他们的子孙后辈,也都规劝二老,不能得罪贾蔷,被打发到辽东的族人就是前车之鉴,萝卜加大,族内再无异声。 贾政自忖只凭他自己,又能如何? 也坐上车,带着贾环回城了…… 贾蔷看着一直躲在人后的宝玉,奇道:“你怎么不跟着回去?” 宝玉没好气道:“你惹得老爷一肚子气,我跟着回去,还不被骂死?” 贾蔷笑道:“那你准备留这陪蓉哥儿?” “……” 宝玉闻言,气的想动手。 见他一副受气包模样,贾蔷警告道:“在外面就少装!老太太吃你这套,在这不好使。” 宝玉扯了扯嘴角,喊了茗烟牵过马来,翻身上马道:“你就盼我去学里,好留你一人在家里热闹,我劝你死了这份心罢!” 贾蔷哈哈一笑后,摇头道:“宝玉,等老太太没了,大老爷要搬回荣禧堂怎么办?再过几年,大老爷和二老爷这一辈人也都没了,贾琏让你也搬出去,你到哪去?等兰哥儿,对了,下半年贾环也要重新入学,一个个都长进了,为官做宰,只你一个平头哥,等年纪再大些,你又如何自处?我若不是拿你当个朋友,哪会一回回的浪费唾沫,说这些事?你自己思量罢。” 宝玉骑在马上,苦闷道:“你说的这些,我何曾不知道?只是,那些劳什子四书五经,我闻着就是臭的,看一眼就觉得头疼,如何能进学得下去?”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不喜出门应酬,那些经济仕途之道,我也厌恶的紧。” 贾蔷也上了马,笑问道:“那你可曾想过,将来能做甚么?” 宝玉叹息一声,苦闷不语。 贾蔷忽地笑道:“你可曾看过《白蛇传》?” 宝玉没好气道:“知道是你写的……不过,确实写的好,倒是翻了不少遍。” 贾蔷笑道:“你可愿也写一篇试试?” 宝玉闻言,登时迟疑道:“我?我行么?” 贾蔷双腿一夹马腹,马匹往前行去,宝玉跟上,就听贾蔷笑道:“怎么不行?学着写呗。你素来喜好杂书,看的也不少,鬼神志异你也通一些……这样,你专以女人的视角去写,你不是最遗憾这辈子不是女孩子么?你在书里写的主角就是女的,你就把自己当成女的去写。我给你出个思路,譬如你突然死了,魂儿一下穿越到前朝里的一个小女身上。然后那些王爷啊太子啊都你,疯了那种……” 周围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当初被贾蔷打惨了的茗烟,都笑的快坐不住马了。 宝玉原本还怀兴致,听的眼睛放光,可看到周围人都笑了起来,登时不好意思了。 再见连茗烟也笑,愈发羞恼,一鞭子了过去,虽未用力,还是的茗烟“哎哟”“哎哟”的直叫唤。 宝玉骂道:“好你个反叛的,连你也敢笑我!” 一旁贾蔷劝道:“我可没开顽笑啊,你写的好了,正巧我手里有一个书斋,可以版印,专卖给那些闺阁女孩子们看,她们最看,百姓家的女孩子也看,卖了大钱,到时候你就能凭自己的能为立足了。说不定,还有不知多少闺阁姑娘喜你的才华,非要和你做朋友呢。” 这番话,让宝玉连半点抵抗力都没有,连连点头道:“此事,容我回去再想想。” 贾蔷见他意动,知道这事成了八成,笑的肚子疼,面上却不显,一甩马鞭,往城里纵马而归!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 贾蔷自城外返回,都没送宝玉回府,就直接打马来了林家。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能让贾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就只有林如海了。 这个老人,当真给了他最无私的护。 见贾蔷礼罢坐下,就着梅姨娘送来的香茶一饮而尽,一旁黛玉取笑道:“如此牛饮,岂不浪费了爹爹的好茶?” 贾蔷笑道:“回头我再给先生寻摸些更好的……”见黛玉撇嘴,他笑道:“你别不信,下面人在福建武夷山发现了一株老茶母树,生在悬崖峭壁间的一条狭长岩罅内,岩顶终年有泉水自罅滴落。每天,只有不到两个时辰的照。啧,可采摘的茶叶,可号称茶中之王!我已经让人采摘了些,等炒好了就送进京来,都送到先生这来。妹妹也说了,我吃了都是牛饮。” 黛玉闻言,又喜,又不好意思,嗔道:“你自己的茶,随你怎么牛饮就是。” 贾蔷笑道:“我的不就是你的?” 林如海在一旁,觉得这茶有些吃不下去了,索将茶盏放在一旁,问贾蔷道:“贾蓉是怎么回事?” 贾蓉死了,贾蔷当然会派人到林府来知会言语一声,这是起码的尊重和礼数。 贾蔷将事情说了遍,最后道:“已经送去家庙了,原想着等明儿国丧罢,就埋入祖坟,可昨儿晚上去看敬太爷,发现敬太爷吃丹药吃的,觉不睡,饭不吃,每只用些他自己炼的丹药。我寻思着,也没几天功夫了,索等他一道办罢。” 林如海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没预料到贾敬也要不行了,缓缓道:“若是如此的话……你这亲事,怕还要再等等。” 贾蔷闻言,看了眼低下头,俏面羞红的黛玉,而后小声道:“先生,贾家是武勋将门之族,并不在意这些。” 林如海无奈道:“你若寻个将门女倒也罢,贾家不在意,我林家也不在意?便是我林家不在意,人家尹家呢?尹家还要更重一些。” 毕竟,尹家嫁的才是大房。 贾蔷点点头道:“那就再缓缓就是。”说完此言,他对黛玉和梅姨娘赔笑道:“姨娘,妹妹,我有些朝廷上要紧的事要和先生商议商议,您二位要不……” 梅姨娘啐笑道:“哪个愿意听你说那些?” 黛玉也恼:“你想说,我们还不想听呢!” 话虽如此,二人还是站起身来离去了。 不过临出门前,黛玉又回头问了句:“今儿可留饭不留?” 这种送命题…… “当然!这还用问?” 黛玉没好气白他一眼,却是抿嘴一笑,扭身离去。 等二人走后,贾蔷面却是瞬间严肃下来,道:“先生,贾蓉今出府,原本我是准备亲自去送的。不想贾蓉子秦氏娘家来人,说其父秦业和其弟秦钟都不行了,来求个主意。这种事,本该打发个管事请了郎中去就是,可那王妈妈却说,秦业弥留糊涂时,说了些义忠王府和血脉的糊涂话…… 我听了很是不安,就亲自走了遭。先生,你是否知道,当初宁府怎会选秦氏女为长房长妇?秦氏不过是养生堂保养来的孤女,身份来历很是不明白,怎就能嫁入国公府当蓉大?还有,我带人亲往秦家,在一处地砖下的木匣子内,发现了这个!” 说罢,贾蔷将袖兜里的那块刻了“秦”字的玉佩拿出来,放在林如海面前。 林如海面十分凝重,拿起双凤朝的玉佩仔细端详了起来,看到那个“秦”字时,眼神愈发肃穆。 贾蔷又道:“对了,那木匣子里还有一席金丝白纹海棠花雨锦裙。” 林如海闻言身形微微一震,目光看向贾蔷,轻声道:“当年的事,偶有些传闻出来,我并不十分清楚。不过,也有些耳闻。只是时久了,也记不清了。但即便果真有甚么,如今是隆安朝,连太上皇都驾崩了,义忠亲王也薨多时,就不要深挖了。另外,务必保证那秦氏在宁府,不要受了委屈。果真有一,此事重见天,她的话,很关键。蔷儿,你明白为师之意?” 贾蔷点了点头,道:“先生放心,果真有那一,也不会让她指责贾家无义的。” 林如海点了点头,将此事放在身后,提起明事来:“里边,九华那边又闹将起来,这一回,太后必是要看到义平郡王才肯罢休。有人传谣言到她耳朵里,说义平郡王已经遇害……” 贾蔷闻言唬了一跳,道:“不会罢?!” 林如海摇头道:“怎么可能?只是染了风寒病倒了罢……病的稍微有些重。明义平郡王若是拖着个病体去送大行皇帝,让太后娘娘看到了他的病容,就麻烦了。明你去里,一定要少说话。” 贾蔷不解道:“先生,和我有甚么相干?” 林如海也是无奈的摇头道:“你莫忘了,你毕竟是太上皇钦点的良臣。这个名号,大多时候已经没甚么用了,但要看谁来用。” 贾蔷:“……” ……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