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南城,漕帮京城分舵。 舵主潘子岳仍在牢中,如今主事的,既不是漕帮护法戴缑,也不是尊师宁晗,而是漕帮帮助丁皓之子,丁超。 漕帮势大,号称天下第一帮。 江湖之上,无人敢对漕帮不敬。 数十万帮众,便是寻常官府,水道巡河检点,看到漕帮旗帜都不敢刁难。 沿着运河沿线,所在之地无不霸道行事。 只因河道总督和河工钦差为其后台,便是寻常督抚都奈何不得他们。 但是,这是在京里。 对于丁超打发人去桃园试探贾家的底,戴缑其实十万个不同意。 因上回事,他差点害得最大的靠山,其族叔戴权丢了乾清大总管的差事,戴权差点没将他五马分尸。 果真戴权因他出个差池,就算戴权不杀他,戴家也绝不会原谅他这个瘪犊子! 说不得,就给他去了势,送进里赔不是去了…… 但丁超是丁皓子,丁皓一共三子五女,可干这一行的,虽谈不上五弊三缺,可能善终者也不多。 五女且不谈,只这三子,长子早死,次子被仇家砍断手筋脚筋,废人一个,万幸后来老来得子,生了这个老三。 其娇宠程度,自不必多提。 也就养着了妄自尊大的格,行事起来,肆无忌惮。 戴缑虽不惧他,可也说服不了他。 他虽同丁超说了,这是天子脚下,即便是漕帮也不敢来,更何况眼下还是国丧期间? 偏丁超非要去试探试探人家,他觉得没甚么恶意,仿佛人家就不会觉得有恶意一样。 丁超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坐在主座上,桌几上居然摆放着一盘烤,烤旁则是一瓮清酒。 他喜滋滋的边吃边喝,皇帝老子死了,和他这个江湖人可没甚么相干…… 倒也不能说全没相干,毕竟,他老子给他捐了个四品同知的官帽,真理论起来,他也不能开荤。 可谁在乎? 丁超也是个妙人,看出了戴缑的不安,好笑道:“老戴,你怕甚么?我只是打发人去吓唬吓唬那伙子,又不伤人。果真存了歹意,我直接派张三哥和王五哥去,他二人一刀一,天下之大,有几个人能挡得住他们?” 戴缑为难道:“若是他们只是去吓唬吓唬,这会儿早该回来了。如今还没回来,八成是出了意外。落到了贾家手上,以那贾蔷的脾,还不杀上门来?如今他掌着五城兵马司,代步军营肃清都中。再加上,连我叔叔都传出话来,眼下不要和贾蔷为难。林如海在一,谁都不好动他。真斗起来,漕帮官面上的势力,不过他的。” 丁超懒洋洋道:“抓住又能如何?那俩人就算代出漕帮来,也会说明他们没有恶意。就凭这,那贾家子还想置我于死地不成?等着吧,等他上门问罪的时候,我再好好和他掰扯掰扯。再让他罩着的金沙帮挖下去,漕帮在京城的人非让他们挖空了不说,我还要寻他算账……” “算账”二字话音刚落,就听到屋外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喊杀声。 原本站在丁超身后,寸步不离的“张三哥”、“王五哥”面骤变,两人一前一后,将丁超紧紧护在中间。 外面的喊杀声并未持续许久,就渐渐平息了下来。 然而这渐渐的安静,却如一块大石头一样,在屋内诸人的心头,让他们有些不过气来。 “砰!” 正这时,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撞开,两扇门齐齐摔落在地,涌进来一群身着黑衣的大汉。 其中一个高大如熊罴的壮汉,戴缑、宁晗都不陌生,有所耳闻。 戴缑唬的声音尖细的喊道:“可是宁侯来了?宁侯,误会,误会啊!” 人群分开,一步步迈入中堂的,却是李婧。 李婧看了看被两个高手护在正中的丁超,淡淡道:“你们既然想要以江湖手段了却恩怨,我金沙帮奉陪就是。丁少帮主,是随我们走一趟,请丁帮主前来赎人,还是死战一场,请丁帮主前来收尸?” 丁超倒也有些种,这种情况下,还将铁签子上的最后一块烤吃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皱眉道:“不是罢?我就打发两个人去探探口风,试试你们的成,就到了喊打喊杀的地步?要是杀了我,你和你背后的人,未必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罢?” 李婧笑了笑,道:“难道戴护法没同你说过我们侯爷的事?” 丁超不解问道:“甚么事?” 李婧淡淡道:“有人曾伏杀贾家内眷,焚烧了她的车驾,那一夜,我们侯爷先带兵围了赵国公府,赵国公亲手出他最疼的孙子,又一起去围了雄武候府,雄武候当时要敢说一个不字,那一夜雄武候府留下一个活口,就算我等无能。雄武候府出世子后,我们侯爷又带人去围了……皇子府。丁少帮主,难道就没人告诫过你,绝对不要招惹我们侯爷在意的人?你自忖比上面几人尊贵多少?就算他们没人告诫你,难道就没人教过你,祸不及儿的江湖规矩?我最后再问你一句,要生,还是要死。对了,我也不瞒你,虽要带走你,但我们侯爷发话了,活着也要留下三指,让你的人带回去给丁皓,让丁皓亲自进京来赎人。当然,收尸也可。” “大胆!” “狂妄!” 张三哥和王五哥闻言大怒,纷纷开口厉喝。 李婧见之一笑,她连退三步后,然后举起手来,一众大汉手中出现的东西,让丁超等人变了脸。 只见数十铁钎对准了他们,竟是要投掷杀! 这个距离投掷杀,比强弩又能差多少? “停停停!” 丁超面发白,举手叫道:“我伏了,我跟你们走,就让我爹来赎人!不过,能不能不割手指?真的,我派人过去就是想吓唬吓唬,没别的心思。果真存了歹意,也不可能只派两人过去,是不是?这次算我鲁莽了,留我三指,我愿按江湖规矩赔偿。” 李婧淡漠的看着丁超,道:“你还是不了解我们侯爷的脾气,你先前打发去的人若是伏杀我们侯爷,他都未必会如此生气,或许会给丁皓一个面子,只当你年轻不懂事。可是,你招惹错人了。我们侯爷既然开了口,就没有让步的道理。我最后数三声……” “好好好!” 丁超咽了口唾沫,咬牙道:“我认栽了,也愿意出三指头……” “少帮主!” 张三哥和王五哥目眦裂,厉声喊道。 丁超一摆手道:“认赌服输,没想到这位侯爷是这样的人……不过,能不能打个商量,别全切手指,你们家侯爷说三指头,没说非是手指头罢?我切两小脚拇指,再切左手的小拇指,一共三,如何?讲道理,你们也不想和我漕帮彻底结成死仇,是不是?当然,不是说谁怕谁,是没必要把事情做绝,对不对?今留一线,以后也好再相见。” 李婧对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黑二代,有了新的看法,此人,还真不是寻常所见的纨绔废物。 她眯起眼审视了此人稍许后,点点头道:“好,我就代我们侯爷做主,给漕帮这个面子。” 丁超拦住想说话的戴缑,道:“你里虽然有人,但人家显然不吃你这一套,罢了,去取金疮药来,我这就动手。” 戴缑皱眉,看了李婧一眼,宁晗脸铁青,前去取药。 未几而归,丁超笑着骂咧咧的坐下后,去了鞋袜,出一双脚来,他手持利刃,在右脚小拇指边上比划了下,然后抬起眼帘,目光锋利的看向李婧,沉声道:“看好了!” 说罢,手起刀落,一截脚趾染血落地。 丁超额头见汗,疼的唏哩呼噜的,赶紧上了药后,张三哥替他包扎起来。 而后又如法炮制,一刀切了右脚趾,赵五哥替他包扎了起来。 丁超面惨白,抬头看着李婧,道:“打个商量,这两脚趾,我亲自给宁侯。留下手指先不切,我和他谈一谈。谈过后,果真还要我切,我绝无二话。若是谈妥了,也就不用我爹来京了。他老家已经上了秋,年岁太高了,我实不愿再让他替我奔波。且我保证,今夜事,今夜了。绝不因为这两脚趾,往后再心生怨恨报复。如何?” 李婧闻言,对此人的忌惮又提高一筹,若非此人实有几分来头,她都想立刻斩杀了他,以除后患。 眼见她面晴不定,一旁的高隆上前,小声道:“此人不是善类,用的也不是江湖门路,是朝堂权术。少帮主如果应付不了,就等明侯爷回城了,再由他来定夺罢。果真要杀,也不在这一。” 李婧闻言,缓缓点头。 见此,丁超长长呼出口气,随即就开始吱哇鬼叫起来: “疼!你娘啊,下手那么狠!” “疼死你娘了!” …… 翌清晨,天还未明。 神京城西三十里,贾家桃园。 半山上,睡的唏哩呼噜的香菱被唤起后,整个人还有些晕乎。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隐隐觉得,其他三人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而且,那位二.,昨儿上山时,走路也没这样不利落呀…… 不过她也没多想,一起下了山后,山脚下的茅草屋里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了。 庭院里停了好多马车,姑娘丫鬟们各自上了车,连婆子们也一样。 香菱上车后,就被晴雯取笑,然后又打闹了起来。 没多久,马车开动,出了桃园,往神京城折返而去。 到神京城时,天已明。 贾蔷将诸马车送入荣府后,都没下马,就急急往里赶去。 …… ps:这一章本来写到四千六百字,删了一千多字,还是朦胧点好→_→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