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王子腾、宝玉得闻薛蟠醒来,便赶了过来。 贾赦、贾琏则仍在荣禧堂,招待十多位开国功臣勋贵。 贾政、王子腾三人甫一进门,就听到薛姨妈陡然尖锐起的痛哭声。 别说她,便是宝钗、凤姐儿、王夫人,也纷纷落泪哭出声来。 她们都以为薛蟠死了…… 见此,贾政三人唬了一跳,面肃穆的齐齐上前准备查看,贾蔷却高声叫道:“太医,太医!” 王、温二人进来后,摸了摸薛蟠的鼻息和脉搏,最后对众人道:“还可以尽力,劳烦诸位先出去。” 众人便只好齐齐退出内间,看着两位太医又是掐人中,又是以金针刺,抢救薛蟠。 王子腾看着哭的不成样子的妹妹,也说不出什么斥责的话来,只问道:“方才蟠儿醒来,都代了甚么话?” 薛姨妈整个人如同失魂了般,哭都哭不出声来,无神的将薛蟠的“遗嘱”说了遍,包括托付宝钗给贾蔷,以及收花解语于名下。 众人闻言震惊之余,却也觉得符合薛蟠呆傻的人。 王子腾则震怒道:“简直荒唐!” 说罢,还很威严的瞪向贾蔷。 贾蔷面淡淡,连多余的眼都懒得给。 贾政头疼不已,却也不愿理会这些,他对贾蔷道:“方才镇国公、理国公府等老爷,商议明一早开国功臣府一起上书,弹劾赵国公、莱国公、汝南侯等元平功臣,教子无方,纵容子弟恣意行凶。蔷哥儿如今为宁国当家人,也前去见一见诸位老爷罢。方才他们还在问你,你袭爵并未办,几位老爷都不高兴呢。” 贾蔷点了点头,不过却道:“等太医稳住薛大哥伤情后,我再过去。” 贾政虽有些不解和无奈,却没说甚么。 王子腾听闻此言,却皱起了眉头。 即便是贾珍在世时,也绝不会忤逆贾政的话。 在王家,王子腾更是说一不二,无人敢违逆的存在。 这世道的规矩,原也是晚辈不能忤逆长辈,更何况,还是长出两辈去。 贾蔷此种做法,着实让王子腾看不过眼去,他皱眉喝道:“你便是在这里,难道还能帮太医治病不成?政老爷好生与你说话,你就这样答他?” 王子腾如今官拜从一品兵部尚书,尽管大燕设置军机处后,军国大事皆于上手,然兵部尚书依旧是一极有实权的巨头。 这一作怒,连王夫人等人都跟着噤声。 众人目光落在贾蔷面上,多有责怪。 贾蔷却双手环抱于前,面淡然道:“王大人,论私,你算是我的长辈,我尊重你。论公,你更是我的上官。只是,我现在到底是宁国传人,贾族之长,你在贾家,以居高临下之姿,对我呼来斥去,你不觉得有点过分么?” “你……” 王子腾一滞后,到底极有城府,他深深看了贾蔷一眼后,拦下要为他出头的王夫人和贾政,居然出一抹笑意,点头道:“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也不愧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就凭你这份胆气,王、贾、史、薛四家的后辈,就无人能及你。” 王夫人闻言虽不悦,但心里却猜测,此必是兄长含糊贾蔷之言。 因为先前在王家谈论那孽障时,兄长早言明,此子必难善终。 所以,王夫人也并未说甚么。 贾政瞥了眼鹌鹑一样的宝玉,居然点头道:“蔷哥儿是比那起子畜生有先祖之风。” 王子腾闻言,嘴角了,就见贾蔷摇头道:“不过是为了活的有些尊严罢……王大人有一言说的是,倘若贾、史、王、薛四家能如在金陵时一般,同气连枝,相互扶持,那今或许就没有薛大哥被人恣意打杀之事了。京城风大,不比江南。只可惜……如今我等后人,未必有先人心齐。” 王子腾皱眉道:“此话怎讲?” 贾蔷转头看向王子腾,奇道:“今史家来人了么?” “……” 王子腾如此城府和地位之人,素来渊渟岳峙,也被贾蔷噎的一时沉默,过了良久,方缓缓道:“许是还未得到信儿。” 贾蔷呵呵笑了笑,正要说甚么,却见温太医走了出来,额头上是汗水,外间清冷,居然有蒸腾热气,众人连忙围上前去。 薛姨妈似也回魂儿了,动道:“太医,太医我儿可还好?我儿可还好?” 温太医摇了摇头,薛姨妈眼见就要昏过去,温太医又忙道:“眼下虽没事了,可到底能不能熬过去,还要看今晚能不能过去。毕竟伤了肺经、肝经再加上骨碎裂,又呕了那么多血,实在凶险。另外,病人要清静修养,无十分重要之事,旬月内万万不可打扰,更不能让病人动怒。不然耽搁骨愈合,往后即便能活命,也只能瘫在上了。” 薛姨妈连连应下,缓过气来,还要问甚么,贾蔷却先一步开口道:“太医,此事事关重大,能否劳烦太医,稍后与我去一地作证?” 温太医闻言面骤变,贾蔷忙道:“只说一番话,旁的不必太医出面。” 温太医心中苦涩,心里隐约后悔,或许这次不该收银子,不过见贾蔷面真诚坦然,料想应不至于害他,便只能点头应下。 谈妥温太医后,贾蔷与贾政道:“二老爷,咱们去见客罢。” 贾政点了点头,也不问贾蔷带着温太医去作甚,见宝玉混混沌沌的,似还想跟上,便啐道:“该死的孽障,甚么好下种子,在人前连句话也不会说,还跟着做甚么?好生在这里瘟着罢,等回头再与你理论!” 今宝玉在林府备受打击,尤其是林如海吩咐贾蔷,后以师妹称呼黛玉,此言几乎已经挑明,且贾蔷还住在林府…… 这些事,都让宝玉心如刀绞。 在黛玉南下去扬州前,宝玉对黛玉,其实也多是表兄妹情。 才不过十二三的孩子,哪怕知道些人事,但礼教森严下,也远谈不上甚么儿女情。 况且家里有姊妹的人都知道,即便自家妹妹生的再美,于哥哥眼中,也只是黄丫头一个。 当然,骨科变态除外…… 宝玉当然不是变态,所以按原本的命运轨迹,在黛玉南下扬州前,他和黛玉虽也比贾家三更亲厚些,但宝钗来后,也一样亲近宝钗,并无许多区别。 直到黛玉南下,分别一年再归来后,陡然再见,宝玉心中才真正起了小儿女之心。 而眼下,黛玉不仅是从扬州归来,身边还多了一个贾蔷…… 这种永远失去的滋味,愈发让宝玉明白,他心中对黛玉的情意,已经超过了兄妹之情。 今所见所闻,也就愈发让他心里如遭凌迟般苦痛…… 早知如此,当初他就该跟着一起去扬州! 也因此,在会客时,他的谈吐举止大失水准,让贾政十分不。 这一喝,巨大的恐惧倒是抵消了宝玉心中的半数痛苦,只是也唬的他面惨白,不敢言语。 直到贾蔷、贾政、王子腾等人走后,王夫人哀怜的抚着他的头时,才渐渐回过魂来。 凤姐儿觉得这里没甚大戏可瞧了,便对王夫人说道:“太太,不如我先送宝兄弟去老太太那?老太太那边也等着信儿呢,再说时候久了,老太太也惦记宝兄弟。” 王夫人也担心稍后贾政找宝玉算后账,便点头道:“告诉老太太说,这里一切都好,你蟠兄弟是有福之人,必是不碍事的。” 凤姐儿又同薛姨妈、宝钗说了些宽之言后,带着宝玉乘车回了荣府,送至荣庆堂。 贾母也在等着消息,薛家是贾家的姻亲世,如今更寄居于贾家,外面的人三番两次无故欺负薛蟠,这次更是要将人打杀了,分明是不给贾家脸面,贾母焉能不怒? 这会儿见凤姐儿领着宝玉回来,又说外面许多人家都来了,要共同商议报仇,薛蟠命似也保下来了,贾母长呼一口气,道:“阿弥陀佛,但愿薛家那哥儿的命能保全了,不然贾家也不好代。” 关心完外人后,贾母才发现今宝玉自林府回来后,好似就一直不大对劲,忙问道:“宝玉,这是怎么了?” 宝玉心如死灰的样子,缓缓摇头,眼中下两行泪来。 凤姐儿在一旁看着好笑,不过也理解,谁还没个好儿女的时候? 若无往里,她早在贾母跟前表现她对宝玉的关心了。 但眼下,凤姐儿还有更重要的消息要说:“老祖宗,刚才发生了件奇事,也不知当真不当真。” 贾母心里正想着如何宽宝玉,哪里关心甚么奇事不奇事,恼道:“这会儿你不想着怎么哄你宝兄弟,又谈劳什子奇事?” 凤姐儿忙赔笑道:“我知道宝兄弟为何着恼,所说奇事,正好能解他烦忧!” 此言一出,贾母见宝玉都抬起头,出一张泪眼看向凤姐儿,便一迭声催促道:“快说快说!” 凤姐儿笑道:“宝兄弟难过的必是蔷哥儿和林妹妹之事,我隐约听说,林姑丈如今已经让蔷哥儿管林妹妹改口喊师妹了,连辈分也抹平了,可见林姑丈已有了这份心思。不过,方才梨香院发生了桩奇事!老祖宗,你猜姨妈家的哥儿,看着快不行前,留下了甚么话?” “留下了甚么话?” 贾母赶紧追问道,宝玉因为先前去了荣禧堂,因此也未听过,这会儿巴巴儿的看着凤姐儿。 就听凤姐儿笑道:“薛蟠受了那样重的伤,眼看快不行了,没想到他居然对姨妈说,将宝丫头托付给了蔷儿!!哎哟哟,咱们女儿家,出阁前父在从父,父死从兄,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由爷们儿决定的。他这样一托付,连姨妈往后都轻易改动不得。再加上宝丫头那守死理儿的子,往后……啧啧啧。老祖宗你说说,这岂不是奇事?宝兄弟,如今你可高兴了罢?” 谁料此言一出,宝玉非但没高兴,反而“哇”的一声伏倒在贾母怀中大哭出来。 哭声绝望,令闻者伤心听者泪…… 宝玉心中惨道:林妹妹的心已经变了,这和能不能成亲有甚么干系? 就算这样,难道林妹妹的心还能变回来? 就算能再变回来,那也不是从前清玉无暇的林妹妹了…… 今,他本已死心,可心里还有些念想,他还念着宝姐姐。 宝姐姐和林妹妹虽不同,却也是极好的。 金玉良缘的说法,传遍府上,若说他心中没一丝想法,老天爷也不信。 可万万没想到,他这边还没怎样,那边人居然又没了! 我的命,怎么那样苦?! “老祖宗,我想出家,去当和尚去……” …… ps:群里出了个狠人大佬,大半夜爆仓了…………我和宝玉谁惨?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