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哥儿,听说你最近买了一套宅子,还是镇国将军的大宅子?” 贾母温言问道。 若是寻常孙辈,哪怕是东府贾珍,她看不顺心,也能招来教训骂一通。 先前贾宝玉被贾政好一通收拾,有人说是贾珍做的耗,不就气得她叫来后狠狠教训了通? 便是不算辈分,她还是大燕一等荣国公夫人,不算宗室,天下比她还贵重的妇人有几人? 富贵了大半辈子了,向来顺风顺水,怎会在后辈面前藏起委屈心思? 可是眼前这位,又不一样。 若只有太上皇的夸赞,那也倒罢了。 孝道当天,有圣人赞誉也不能当免死金牌。 偏偏,贾家先前做下了对不起贾蔷的事,理亏在先,还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狗事。 为了防止贾蔷炸锅,坏了大事,贾母也只能耐着子,好好说话。 贾蔷闻言,点头道:“是有这回事,在西斜街那边。” 堂上好些人虽都知道此事,可听了这话依旧动容。 京城买套宅子,是许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更何况还是宗室王公的豪宅! 贾母按下心里的不安和恼火问道:“你不是在姨太太那边住着?好端端的,怎起了套大宅子?” 贾蔷微笑了下,道:“因为想要开个会馆,好多些朋友,结识一些有能为之人,以求长进。” 贾母闻言皱了皱眉头,她不大愿意理会外面爷们儿的事,不过倒也愿意支持家里人上进。 贾政书房里养的那么些个清客相公,她都知道,也觉得好。 因为那些人都有一技之长,或能文,或通乐,或识画,或知金石之妙。 这也是她偏小儿子的地方,相比于贾政的文雅好学,大儿子只知道在家里养小老婆吃花酒,就很让她看不上眼了。 可是,难道为了养清客,就号下一座那么大的宅子? 贾母奇道:“那你手头银子可够不够?若不够,我这里还有些,你先拿去用。” 贾蔷闻言,微微躬身,道:“银子够使了,多谢老太太好意。” 贾母愈发奇道:“我使人问了,你从东府里出来并没带什么银子傍身。出去虽支了个买卖,可卖些烤就能赚到四千两银子?” 贾蔷并不意外贾母知道这些,反而意外她知道的这么简略糙。 不过没等他开口,一旁贾宝玉就笑着帮衬道:“老祖宗可别小瞧了蔷哥儿的买卖,听云儿妹妹说,好些侯府诰命都求到她二婶婶门上,想寻蔷哥儿的方子,用来发财呢。蔷哥儿和淮安侯府一起做买卖,发了不小的财。” 贾母等人再度震惊,一起看向史湘云,问道:“果真如此?” 史湘云刚才吃酒吃的有些多,这会儿脸红扑扑的,憨憨笑道:“可不就是如此?连二婶婶,都想着能不能到蔷哥儿的方子。淮安侯府不到一个月就赚了好几百两银子,可把二婶婶馋坏了……” 此言一出,贾母就变了脸。 坐在史湘云旁的薛宝钗忙拉住她,笑道:“都是我的不是,刚才和她多吃了点酒,都吃醉说胡话了。” 贾母毕竟出身史家,娘家侄儿媳妇居然起了这样的心思,实在让她没面子。 王夫人赞许的看了宝钗一眼后,在一旁笑道:“能挣那么些?看来那烤是好吃的。” 众人注意力一下就转移了过去,纷纷猜测,到底该有多好吃,才能赚那么些银子。 连贾母都笑道:“我倒忘了这一茬了。” 贾宝玉开心笑道:“我吃过些,像是西域胡人的味道,老祖宗、太太肯定吃不惯。倒是蔷哥儿做的油果冰,那个才真正好吃。” 见贾宝玉看来,贾蔷微微笑了笑,道:“原是该送进府里,给老太太、太太们尝尝的。不过正如宝……宝二叔所言,烤之法得自西域胡法,味辛辣冲人。好食者,皆是不讲究养生之法的百姓,再者就是习武烈之人,所以淮安侯府才会将买卖设在军营门口。宝二叔当初吃的,是没加辣椒的,所以他觉得不好吃。” 贾母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对跃跃试的贾家姑娘们道:“蔷哥儿说的是正理,那些味道重而爆烈的,吃起来好似过瘾,实则对身子一点好也没有,泥腿子百姓缺盐少味的,他们吃也就罢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可沾不得。” 话锋一转,又道:“纵是一个月能赚上几百两银子,可你出府也不过二月,怎攒得起四千两银子?” 贾蔷道:“除了西域胡方外,我还摸索出了两张染布的方子。其中一张已被京城八大布行之一的恒生布行所得,恒生号少东家王守中也与我成了好友。另外还有一张方子待售,就王守中的估价,这样的方子价值不少于三万两银子。所以,买一处宅子的银子,并不缺的。” 此言一出,荣庆堂上一片寂静。 三万两银子,便是对家财有百万之巨的薛家来说,都绝不算少了。 两张方子,就能得六万两银子…… 旁人不说,都不是眼皮子太浅的,独王熙凤一双丹凤眼里看贾蔷的眼神,似快要将他给吃了! 她耗尽心思去放印子钱,一年才能赚几个…… 贾母沉了稍许后,缓缓问道:“那方子,果真值三万两银子?别不是人家看在太上皇的面上……” 贾蔷淡笑道:“老太太,太上皇虽赞我,但那句话只能护着我,不会无缘无故被人欺负了去,却不能让我去倚仗之作威作福。而且,如今清中对我一片斥骂,王家是生意人,躲我尚且躲不及,哪里会花三万两银子讨好我?” 贾母闻言,似也是这么个理,不过又纳闷起来,道:“怎地士林中有人在骂你?” 贾蔷呵呵了声,道:“他们认为我说的话太谄媚,毫无风骨可言,是蛊惑君王贪图享福受用,大肆挥霍的佞幸小人。” 贾母回想了下她所听到的贾蔷说的话,忽然笑了笑,道:“你说太上皇花些银子盖殿是好事,岂不合该让人骂了去?不过咱们这样的人家,只要有祖宗爵位在,有圣眷在,那些官儿骂几句也不当什么事。前儿你又得了太上皇的赞,还是当着天家和诸年老大臣的面,说你是个好孩子,是个明白人。我今儿看了,确实是个好的,先前委屈你了,那些事不提也罢。往后,你就多来院子里,和你宝二叔一起读书。” 里就要到要紧的时候了,她可不想放个不安定因素在外面。 先诓进府里,等里大事定了后,再赶出去就是。 为了贾家的大事,她愿意再受些委屈。 却不想,贾蔷听了她的话居然没有恩戴德,反而道:“老太太,我明儿就要离京南下,去南边儿有事……” “你去南边儿?” 贾母闻言登时皱起了眉头来,她打心底深处不愿让贾蔷这个能惹祸的离开她的监视范围内。 去南边儿也不成,薛家那位丫头为什么进不得? 不就是因为她那混帐哥哥在南边儿办下的好事? 若是贾蔷在南边儿也闯出大祸来,却是要牵连到贾家和里的! 正当她沉下脸来要反对时,忽听门口方向传来一阵动静,有丫头禀报说是老爷和链二爷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贾政和贾琏两人面不好的匆匆进来。 看到贾政的脸,贾母心头便是一沉。 然后就见贾政目光居然先在林黛玉面上顿了顿,方声音沉重道:“母亲,扬州妹丈那里打发人送信过来,说是他身子骨不大好了,让甥女回去侍疾。” 此言一出,贾母等人自是唬的面一变,林黛玉那张小脸,更是惨白无一丝血。 若非病情到了骇人之时,担心临死时无儿女尽孝身前,又怎会这个时候打发人来接? ……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