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禧拽着祺就走, 还很贴心的守在了院中厢房里, 替屋里的人望风。 秦照跟着沈阅进了屋,才发现她屋里糟糟的,堆了嫁衣和明大婚要用的各种东西。 本来十分宽敞的屋子,反而空间都显得局促起来。 只—— 这一大片杂却透着喜庆的氛围,平了鲜活又热闹的人间烟火气, 秦照置身其中, 好像头一次受到了一种置身于人间繁华当中的那种熨帖的真实。 他出身尊贵, 却是在人情被权利望充斥的格外冰冷单薄的皇室, 从懵懵懂懂时就知道与人相处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与隔阂,否则必定坑了自己, 甚至可能命不长久。 而后来年少就被送去南境从军, 虽然军人热血也赤诚,可是在惨烈的战事当中,又是经历生死离别最多的。 身为将帅, 时刻保持清醒理智的头脑最重要。 何况军中实则也是另一番名利场, 他的身份在那摆着, 无形中依旧还是得在心上树立起屏障壁垒保护自己。 这过去的二十四年里, 他享受过无边的富贵,也经历过生死边缘惨烈的煎熬, 甚至在他决定娶沈阅, 成个家时…… 那时候想的也只是按部就班履行一段责任。 然而不知不觉间, 他也没想到这个姑娘的出现会真的走进他心里,一点一点,鲜活又有温度的融入他原本冰凉单调的生命里了。 这一刻,他置身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心情居然会本能的有些越的畅想起以后的生活。 属于—— 两个人的生活。 沈阅在匆忙收拾被她随手摆放在桌上和凳子上的嫁衣。 秦照想的却是头天早上他坐在这张桌子旁陪她一起吃早饭的情景。 桌上摆着几样热气腾腾的可口饭菜,身边陪着真心喜的人…… 男人的角翘起,走上前去,自背后环抱住忙碌中的少女。 沈阅的身子突然被他锢,身体不由的微微一僵。 她偏了脑袋回头看他:“你放开,我先收拾出个地方给你坐。” 男人的,顺势贴近她额头亲了亲:“本王站着也行……” 沈阅:“那你也得先松开我,万一舅母她们想到有什么事要嘱咐我,今晚他们随时会过来的……” 大婚在即,明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拥有她了,确实犯不着这时候还惹她家人的反。 秦照又磨蹭了下,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 他伸手,取过她放在桌上的发冠:“要收到哪里去?本王帮你拿。” 要不是他来,这些本来也不用特意收的,横竖天亮就要用。 难道叫他从这里给他搬到里屋的榻上搁着? 沈阅想了下,就又自己搬过发冠,重新回桌上的空处,顺手又收拾出一张凳子:“不用收拾,你坐一下。” 说完,她自己就转身回了里间。 秦照无所事事的坐着。 他以前没有近距离观摩过女子的首饰,觉得新奇,手指随意拨动她那发冠上的颤珠。 片刻沈阅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就看男人表情兴味十足的在把玩她那顶发冠。 他的侧脸,映在灯火下,眉目间带着该是他自己都无所察的透彻的笑…… 这一刻的男人,乍一看去,倒像是个清干净不谙世事的少年郎了。 沈阅走过去。 身影遮挡了部分墙角灯透过来的灯光,秦照被打扰了,这才抬起头。 他眸中染笑,突然有几分不怀好意的冲面前少女抬了抬下巴:“你刚是在试穿嫁衣吗?” 灯影下,少女面上不期然染上一层薄红。 沈阅没说话。 秦照却道:“再穿一次。” 沈阅瞪他:“哪有嫁衣反反复复穿的,怪麻烦的。” 她要往旁边走,秦照却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下巴往她肩窝里蹭:“明这边一大堆人围着……本王才是你夫君,与他们能一样?凭什么本王的新王妃反叫他们先瞧了去?” 他理直气壮:“你的嫁衣,不就是为了穿予本王看的吗?我不能第一个看?” 说着话,他作势便动手动脚想来拆沈阅的带。 以沈阅对他的了解…… 虽然大多数时候这男人都正常的,可偶尔的突发奇想起来也当真是疯癫的厉害,没什么顾忌。 她有些惊慌的赶忙后退往他怀里缩,一边拍开他的手:“你别闹。” 秦照倒是没动强,就还是不死心,拧着眉头道:“本王不是在说笑!” 沈阅扭头瞧见他这表情,就知他是当真走了心,又自己跟自己较劲上了。 她忍着笑,强行戳破男人异想天开的畅想:“我就算现在再穿一遍,你也不是第一个看见的了。” 秦照脸顿时冷了几分下来。 他想的是—— 她试穿嫁衣时应该是喊了闻家其他人过来替她参谋? 沈阅一看他表情就知他又是想歪了,她笑着道:“方才是冬禧和祺服侍的我,她们都赶在你前头了,既然都不是头一份了,你还计较什么?” 秦照听了这话,脸果然瞬间缓和。 但紧跟着下一刻,他又要动手动脚:“丫鬟婢子们不算,可是明出门子时会有许多长辈亲友观礼……” 沈阅自是明白他这小心眼的是什么,她耐着子着他的手与他讲道理:“那你明亲自来接我吗?” 秦照挑了挑眉,答案不言自明。 沈阅解释:“那不就得了?我保证,明道贺的亲朋都要往后排,第一个进我这院子和屋子的男的一定是你。” 明天出门前她这边的确会有喜娘嬷嬷陪着,还会有女长辈探望和亲朋家的姑娘送嫁,但是按照规矩,在新郎官登门接人之前,别的男亲朋确实不能坏规矩进她这院子的。 秦照垂眸仔细思忖片刻。 大约是因为他这准王妃太过善解人意,一番话直接说到他心坎儿上了…… 心思被人戳穿,他却也不觉羞,勉为其难的表情就缓和了下来。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方才沈阅去里屋是捧了一个八角形的雕花木盒子出来的。 他目光移过去:“拿的什么?” 沈阅但笑不语,打开盒子,里面码放整齐摆的一盒子的糕点。 “芙蓉莲子酥。” 她拿起一块,递到秦照边。 秦照小咬了一口,垂眸望着怀中笑意绵绵的少女,依旧面困惑:“哪儿来的?” “我做的。本来是想明带过去给你的,可你既然这会儿来了,就提前招待你一下吧。”沈阅道,“这两天听你的话没出门,我查了好些食谱典籍试着做的。外面的糕点铺子,他们做的口味好的配方轻易是不外传的,你再尝尝,味道应该还可以。” 少女面上的笑容明,又透着几分洋洋自得的小足。 这糕点的制作过程很是繁琐,需要特别细的手艺和用心,最后是油炸出锅的,焦香酥脆,盒子刚打开时就散出一点微微甜腻的香气。 沈阅就着自己手里的糕点再次递近他边。 秦照嚼着入口即化的糕点渣,其实嘴里倒是没挑剔出什么具体的滋味儿…… 早前那在糕点铺子遇见她,他那也不过就是随口一提罢了,确实早过了贪恋口腹之的年纪,不会特别想念某种食物的味道了。 只是不曾想—— 沈阅不仅记住了,他当时是敷衍她,随口说出来的话,她却用心的记着,还赶在大婚前夕亲手给他做了这一盒子糕点。 有种很馥郁的微甜的味道自舌尖化开,一直融到了心尖儿上。 男人目不转睛盯着怀里拥着的少女。 他拉过她那只手仔细查看,果然是瞧见她白皙的手背上隐约有几个烫红了的小点。 虽然不严重,没起泡也没破皮,但是落在她本是毫无瑕疵的手上…… 依旧触目惊心般刺得秦照心上都跟着很是难受了一下。 沈阅察觉到他骤变的眸光,也没刻意隐藏,只是随口宽解释:“没事儿,不严重,过两天就看不出来了。” 秦照脸上却见不出什么动和喜悦,他只是没什么情绪的沉声道:“本王不是说过么,不需要你做这些的。” “我愿意。”沈阅却是不以为意的瞥了他一眼。 少女的嗓音清脆,尾音勾起,很是带了几分俏皮可。 她再把糕点递到男人边,笑容明媚:“好吃吗?” “好吃。”秦照又咬了一口。 看她以这个回仰着头的姿势擎着糕点,怕她手臂酸软,就接过她手里那剩下的半块糕点,三两口吃完。 又维持着良好涵养,先等着把口中食物咽下去了再嘱咐:“以后不要再做了。” 这东西,重油,吃多了容易腻。 沈阅埋头将盒子重新盖好。 秦照见她不吭声,手指就捏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的眼睛又强调了一遍:“听话。” “不是为了做糕点。”沈阅靠在他怀里,伸手拿掉他边的一点糕点渣。 少女的眸光中带着清澈的笑意,表情温婉中又透着明明白白的坦。 她着男人的目光,不避不让的轻声的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殿下您对我所有的那些好,我都是知道的,也领情。”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与情,都是得要双方彼此一起维系的。 只靠着其中一方的一腔孤勇,一往无前……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