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愈后知后觉,自己竟一语成谶。 他从模糊的记忆里翻出自己曾对魏枳说的话。 “你救不了她。” 可现在,他却更希望魏枳是能救她的那个人。 他确信岚筠是深那个男人的,现在这份却在着她认清世界不公的底。 “如果真的很,小云,会有办法的。”程愈听到自己说。 岚筠抹了把面的泪痕,摇摇头,“我无法原谅他父亲。” 即使那个男人提过让她转班,帮她安排心理辅导,甚至让那个恶魔写下书面保证,可这些与公平二字,毫不相干。 有罪的是施暴者,为什么要折她的脊柱,要她沉默着弯受了。 她无法原谅。 而魏枳,即使一无所知,也无疑是受益的。 岚筠不打算怪罪他,无论如何,也怪不到魏枳头上。 她只是没法再以人的态度面对他了。 情从来就是经不起污染的东西,一点点杂念,便能让其中生出污秽。 任何的委曲求全或曲意逢,所能维系的那种情,都必然不是她想要的。 再也回不到曾经了。 “我要听你的建议了,程愈,”她垂头,无力地在他的肩膀,“这场梦,终究是梦。” 低声,仿佛终于结束了与命运执拗的抗争,颓然,“情这东西,没有也不是活不了。” 自己该是高兴的,程愈这样想,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提不起角。 “小云……” 他黑沉沉的生活,如这无月的长夜,不想也不舍得,让她进来。 可那颗被重重打磨过的心,已然没了重振旗鼓的意愿,他奈何不得。 “好……不论你怎么选,小云,我都在。” 魏枳再见到岚筠是第二天,在他们的家。 昨天听完父母隐藏多年的秘密,他一心都想赶紧联系岚筠。 一次次听着忙音,直到夜半,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任何话可以解释,也无法站在局外安。 像是为了给他留一份体面,电话从未被接通。 次他在家枯坐一天,冥冥有预她会回来。 直到傍晚,大门终于被从外打开。 真正见到了,还是一下被女人漠然的表情刺痛心扉。 没有委屈哭诉,也无怒火戾气,岚筠平平淡淡地陈述,“你知道了。” “云云……” 他干哑的嗓音吐出悉的称呼便戛然而止。 岚筠像是没听见,“既然知道了,那我们,要结束了。” 她将那枚摘下的戒指放在茶几上,毫不留恋。 “云云!” “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叫我,魏枳,我们分手。” 没有半分波动的目光,仿佛是在说与她或他都不相干的事情。魏枳只觉得那目光像一把冰冷的柳叶刀,将自己跳动的心挖了出来。 “不行!我不同意,云云,别离开我。如果是我父亲的事,我保证以后你都不会见到他,我会陪你,一直陪你。或者你想怎么样,我听你的。云云……” 他竭力维持着情绪,祈求她听完他的话能回心转意。 岚筠只是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声。 “要我陪你,要我你。魏枳,你忍心吗?” 他便知道,自己再无机会了。 明知每看他一眼,在他身边多待一秒,都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那份痛便会让他们彼此折磨,他怎么忍心。 男人的头低下去,默然许久。 岚筠望着窗外,仿佛能在这无尽的沉默里,一直等下去。 “好……” 极微弱的声音在漫长的寂静里,一闪而过。 岚筠回头。 四目相对,魏枳红着眼睛。 “我答应你了。” 她的心似乎还是颤抖了一下,陌生的疼痛转瞬即逝。 “不过,这个你要留下。”他将戒指推回她的面前,执拗地等她接过。 久久地对峙,岚筠垂下眼睫,像是没看到,自顾自地开口:“我明天找人把东西搬走。” 魏枳颓然收手,“不必了,你取保候审不要随便搬家。我的东西少,我明天搬。” 她像是发了一瞬的呆,才缓缓应下,“好。我不会住很久。” 冰冷的沉默再一次煎熬,魏枳突然出声,“小七呢?” 被低气吓回窝里的小猫颤颤巍巍地冒出个头,向这边看了一眼。 岚筠皱眉,歉然回望,“小猫搬来搬去会不习惯。” 那你走后呢?魏枳将问话回了心底,这个答案能晚一点,还是晚一点知道的好。 再次沉默,岚筠并没有让这次的沉默持续太久。 “我记得我还欠你钱,会很快还上的。” 似乎这便是所有能与他讲的话了,一说完,忍受不了更多沉默似的,她起身便要走。 “云云。” 女人的背影停了一瞬。 “对不起。” 擦干泪回到车上,程愈只能看得出她眼睛通红。 他疾声问:“他欺负你了?” “没,很顺利,”岚筠摇头,“他明天搬走,我回来住几天,刑期过了再搬。” 程愈一时语。 他设想魏枳该是死皮赖脸着小云不放,甚至做好了上楼救人的打算,却没料到本用不上。 不过岚筠脸上也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他捉摸不定她的想法。 “我真的没事。”倒是她看出了他的担忧,反过来安。 她淡淡地解释:“我认清了,程愈,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全部接受。” 只是不知,需要多久罢了。 前一天还是亲密无间的人,现在却要形同陌路。 魏枳背负着原罪为她让步,一让再让,她难免还是被勾起几分温暖的心绪。 “我下意识地习惯了他对我好,可现在的好,对我来说无疑是藏了黄连的糖壳。吃得越多,心里越苦。” 好再多吃几口,这份苦便能让她彻底戒了。 次夜半,岚筠打开悉的房门,有关另一个人的一切似乎都被抹净了。 没有了他的拖鞋、巾、牙杯、所有的衣物甚至属于他的枕头。 可有关他们的回忆,却依然在默默地提醒。 浅浅的草木香气顺着呼涌入肺腑。 握了握空空的手心,岚筠安自己,没几天就会散干净了。 他似是知道她不想见他,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房间空旷得就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人住在这。 唯一的消息是沉九遥语气烈地问她为什么分手。 “枳哥最近状态不太好,经常头疼,好像还醉过几次。岚筠你们到为什么啊?!” “不合适罢了。”她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努力略掉那些让她担忧的部分。 此后,再也没有收到类似的电话。 程愈叁两天便来看她,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一来,就会被小七追着打。岚筠对这只顽劣却重情的小猫毫无办法,教育了也不改,便由他去。 猫的记忆应该没那么好吧,她期待着他有一天也能将另一个主人忘掉。 “我真的没事,”不知第几次跟程愈强调,“你都安安全全活了这么多年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程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明明他一直盼着岚筠将一切看开,放弃追求情的执念。 如今正合他意,他该高兴才是。 可冥冥之中,似乎维系着她生命的一条锁链也断了,令他不得不忧心,这具逐渐透明的躯壳还能困住她多久。 刑期结束,她悄然搬离了那间房子,带走了猫,也带走了戒指。 男人又搬了回来,只是对着一室空,了很久的泪。 书房的墙壁被一张张画像填,明媚如暖的笑脸,成了他唯一的锚点,每每要被思念与内疚疯时,将他从悬崖边拽回。 银蓝的打火机猝然将烟丝点燃,细细的一被他缓缓衔在间。 落下的青灰碎屑仿佛昭示着永远无法回溯的事实,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混着一点醉意,小臂紧紧住几泪的双眼。 就偷偷见一次,就一次,他买了票。 南方小岛上,宋夏一袭纯白婚纱与西装笔的江子骞接吻。 岚筠在场边鼓掌,拍着拍着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气。 许知余又哭又笑,转头将她用力抱在怀里。 “他们一定会幸福的!岚小筠,你说是不是!” 被晃得站不稳身子,朦胧的泪眼仿佛在混世界中又看到悉而陌生的身影,用力眨了眨,原是一场幻觉。 岚筠抱紧朋友,轻轻点了点头,“会幸福的。” 镜花水月,死水微漪,也依然绚丽。 她曾那么幸福,也就没那么遗憾。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