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宁觉浑身血都要凝固了,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瞧他光秃秃的头顶,恐怕和她一样,已经出家? 难道他真为了她这盘糕点放弃整桌汉全席?这份情意太厚重,他还有前途、家族和亲人……不像她,近乎一无所有。 她不敢置信地放下帷帽帘子,抚摸怦怦跳的心脏,思考不应该全是这样。 视线隔绝外界一切,头脑渐渐恢复冷静。他过去征战沙场,杀人无数,或许只是来皈依佛祖,洗赎罪孽? 出家的本心与她无关。 冥冥之中,有道奇怪的声音告诉她,他就是为了她。 不然怎会选择和莲溪庵山头相对的明华寺? 她又想起他那天含泪的眼,说孩子的牌位供在对面寺里,说去年除夕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二年…… “静宁,他长得太好看了……”身边的胖丫掀开她帷帽帘子,动地摇她手腕。 李允宁来不及答话,怕云奕看到自己,手忙脚地拽着帽帘往下拉。 云奕似听到寺前古松旁的动静,淡淡瞟来一眼,她目光正好与他对上。 四周仿佛静止,呼一刹骤停,李允宁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静宁,静宁……”胖丫恋恋不舍地望了那和尚几眼,转身追同伴去了。 云奕身边的老人家,瞧自家公子盯着一个窈窕少女的背影出神,抚须笑道:“公子既留恋红尘,何必在此地清苦修行?”他作为京城云府的管家,被主君主母遣来,奉劝公子还俗。 云奕凝视李允宁飞跑的身影,像只受惊吓的小猫,他抬手虚拢,似乎想将她圈在手心。 良久他才回管家:“人各有志,现在我的志向是她……” 管家回味过来,原来刚刚跑掉的那个女子是前朝公主。 他见过她,娇娇怯怯的一个小姑娘,说话声音大点都能把她吓哭,不知如今怎么傲骨铮铮,得公子放弃一切也要追回她……倒有几分韧劲和胆魄。 试探问道:“公子,一年两年好说,倘若那位无意,您要守十年八年呢?” 云奕微抬下颔,直视红的落,眼中似燃起势在必得的火苗,“于我而言,只要能达成心愿,一年两年,和十年八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何况,他不信天命,只信自己,哪用得着十年八年。 李允宁这边跑到山林里才停下,胖丫气吁吁地追上,拍她肩膀,“静宁,你忽然跑什么,跟见了鬼一样……” 李允宁心道,他可不就像鬼,魂不散。 她拭了把脸上的汗,若不经意说:“他长得太凶了,我看着害怕……” 胖丫点头,“嘿嘿”笑了两声:“我就喜他那种瞧不上人的矜傲觉,这样的,玩起……在一起多有意思……”搀着她的胳膊,“你说我给他多少银子,能打动他还俗跟我啊……” 胖丫家里是做生意的,她是独女,平好男,逛小倌馆,被父母送来带发修行,希望她“改归正”。 李允宁没想到她居然打起云奕的主意,嗓子里像了颗青杏,半晌不知说什么,不过她要敢给云奕银子,他反能用银子砸死胖丫。 那样的人,脑门上都写着“辱我者死”…… 李允宁咬咬,隐晦劝道:“一看他就是不好相处的,似乎也有来头,你别偷不成蚀把米……” 说完觉得语气有点酸,像把喉中青杏嚼碎咽进腹中,开口都有酸涩气息。 胖丫倒没注意,赞同道:“你说得有道理,我得再瞧瞧……” 李允宁轻轻吁出一口气,她不是有意挡云奕桃花,而是……就像她啃过的果子,不想识的人再啃一口,如果有不认识的人去吃,果子也愿意,那他们随便,别叫她知道就好。 知道了,总觉心里……像有坛醋倒了,沿着口子慢慢地向外。 那天碰见以后,李允宁看到外出挑水、砍柴的和尚不由多瞅两眼。 她想问云奕为何出家,又怕自己自作多情。 三后的上午,她和同伴们照常下山挑水,一并走在山路的,还有明华寺的一些僧人。 打两半桶水,她在扁担两头分别挂一桶,扛着担子中间,呼哧呼哧地上山。 庵里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自小干惯农活,要么是商女贵女,带发修行也有婢女伺候,师太吩咐的活计,不用亲力亲为,下人帮做。 李允宁以前连盆水没端过,一开始挑水摔过几次,慢慢攒些力气,有样学样地挑,不过每次只挑两个半桶,多了会洒。 就这样,她还是很难跟上众人的步子,经常在末尾,慢慢地晃,中途还得歇上几次。 入的光和暖,像母后温柔的手轻抚身体,但她却像身处夏,烈炙烤,衣服被汗浸得直滴水。 两个肩膀换了几个来回,酸疼得快要断掉。 正想走到旁边树荫下歇一歇,面看到一个穿海青袍子的和尚撞来。 面白如玉,身高如山,正是云奕。 她侧身想躲,鹌鹑一样地从他面前溜过,没想他却一把攥住她的胳膊!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