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良道,「那人脸面具材质有分。」 「什么分法?」贺勤用肩膀夹着手机,在厨房理台把手洗乾净了。 「像你说的捏脸的土面具,比较有柔软度,做表情什么的也看起来比较协调,就是不能笑太大力,会剥落就是了。但还有硅胶或是3d列印的款式,那种的是很真,但就照片效果比较好。那个小姐的店我记得在北门附近,叫做『蝶羽』还是什么的,一听就不太正经,整间店看着灯红酒绿,橱窗里都是那假人面具。她在卖的都是那种硬的,能贴在脸上做表情的是她另外教我……」 「我靠,你怎么这么聒噪?」贺勤骂道,「我才不管她怎么教你,我问你那娘们是怎么回事?」 「浪的。」范良又道。 「我看你嘴浪的。」 范良笑了笑,「她原本是国家驻外的特务,叫安妮,后来任务失败被辞退,就回来开刺青店。我在酒吧遇到她,她先过来搭话,聊了几句。」 贺勤跟范良通话的同时,梁思程来了。 贺勤看了他一眼,摇摇手让他过来。 梁思程连忙走到他眼前,贺勤抬手往他脸上搧了个巴掌,不痛却响,梁思程仓皇瞪大了眼,贺勤笑了出来。 「地上那个,看见没有?」 梁思程顺着他眼光望了过去,只见地上躺了个血模糊的傢伙。胃里一阵翻搅。 「那是……」 「替我把他的脸剥乾净了。」贺勤朝他道。 「呃……我?」 「不然姜九爷吗?」贺勤笑问,「他方才就跑去外头换气了,那大公子你奢望他挖尸体?」 「……为什么要挖?不就是个无名尸……」 无名尸? 梁思程这三字让贺勤一个灵,他想起自己被跟车那,范良阻止他过去看尸体这件事。 「范良。」 「还在。」 「我被跟车那天,你为何不让我看尸体?」 「哪天?吃披萨那天吗?」 「对啦。」贺勤没好气,「你为什么阻止我?真的只是因为尸体毁了吗?」 「不是,是因为当时你还没记起来,且跟着你那个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四字起一脖子皮疙瘩,「那傢伙不是戴着面罩吗?」 「但我看见他的脸了。」 「什么时候看见的?他一直戴着面罩……」 「我看见的时候他没有戴什么面罩,就是你的脸。不过也真是奇怪,为什么要乔装成你的模样再戴上面罩?要是直接让你看见不是更好吗?」范良又问。 「……我再想想。总之我们已经知道对方那里有通这事的人。你觉得呢?跟安妮有关吗?这江湖会易容术的人多吗?」贺勤又问。 范良想了想,「我不方便。」 「不方便什么?」 「不方便再去找安妮。」 「去你的,都什么时候了老是儿女情长,你脑袋里头只有苏惠全是不是?」 只听范良「嗯」了一声。 「那安妮知道你是条子吗?」贺勤又问。 「没人知道我是条子。除了你,后来九爷随后苏惠全、萧兰茝、方寧……嗯,安妮应该很快也会知道。如果按照这个传播速度来推算。」 贺勤笑了,「正经点。她不知道你是条子,为什么要告诉你她是探员?」 「……小贺爷,有的事情没什么道理。放过自己的脑子吧。她告诉我她的身份只是想调情,因为我表面上是个高官啊……你忘了?」 「……啊。还真忘了。」 梁思程蹲在地上挖着尸体的脸,总算挖乾净了。 「拿条抹布把他脸擦乾净了。」贺勤道。 「拿哪里的抹布?」 「随便,你九爷说了这个房子要全拆了再整理,他不可能再用那烤箱,也得换一个恆温浴缸给我。」贺勤掛上了电话,「过段子我们得搬去华林住了,真折腾人,让我搬来搬去的。」 那尸体脸擦乾净以后,贺勤便拍了张照。 「你认识?」梁思程问道。 「不知道,但觉得眼。我一直在想对方让人易容却不让我看见的道理是什么?」 「这个人,长得很像土蛙你不觉得吗?」九爷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一抬头只见他总算又进了门,只不过离得远,手抓着门框。 土蛙?这名字让贺勤一愣,那是他们小时候其中一个玩伴。 当时华林一事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还剩下的人并不多,这么大一片林子,也就仅存十来个人还活着。 活着的,几乎都回到了九爷身边,而那些失踪的,至今依旧没找到。 土蛙就是其中一个。 贺勤一听连忙又凝神细看那人的模样,「……真有点……」 「这个易容术,看上去不太对劲。」九爷又道,「你瞧,这土这么黏,剥下来甚至连同他的脸皮也扯掉了,这不可能能卸掉。」 的确。 那黏土十分黏,并不是一碰就掉。也不是稍微用力一点就能掉,说实在的,贺勤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扯掉那玩意。 「巩云找到了失踪的人?」 「不知道。不过我想无论如何,不管什么方式,他都想杀光华林的人,一个不留。」九爷道。 -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刺青店「蝶羽」的店主安妮闻声抬起头。 门外来了一个乾乾净净的男人,神情有些许紧张。微凉的秋夜,他头上戴着一顶帽。 这样的表情不陌生,来刺青的人经常是这个样子。 安妮招呼道,「您好。」 「啊……你好。」 他三步併两步走了过来,「我……我想要刺青……」 「好啊,你想刺什么图样?」 「可以看一下画册吗?」 安妮点点头,欣然拿出了自己的作品集。 她捧着那厚厚的资料夹回过头,方才那男人却不见踪影。「咦?先……啊!!」 冷不防,她被鲁按在桌上,刺青笔仅差几公分便会刺入眼睛里。 「你不认得我了?」男人问道,神情和方才截然不同,「也是,」他笑道,「这么多年了。」 安妮凝神看着那个男人,「你……你是……」 那人扯开了头上的帽子。一头如瀑的黑发倾洩而下,「你喜我怎么叫你?安妮?还是陈思婷?」 「方……我以为你死了。那时候我们在莫斯科……」 那男人便是方寧,他冷冷笑着,「你以为?还是……你希望?莫斯科那场爆炸分明是你一手策划,你想杀了我。又何必怕我知道?你的易容术没有退步真是太好了。」 在归顺姜家以前,方寧跟安妮一样都是特务,他们是从小便被政府培育在国外的杀人机器,没有人身自由,终其一生为国效劳,他们从来不知道任务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只知道内容为何、如何执行,杀手素养让他们不问不听,是忠,却是愚忠。当时方寧跟安妮是搭档,却在一次任务被安妮背叛,后来秘密任务失败,方寧被登记为死亡,而安妮则被革职遣返。 背叛原因方寧不想深究,也没兴趣知道理由。事实就是他费劲力气才捡回一命,全是这女人害的。 「你为何知道我在这里……」 「因缘际会下听说的,恰好知道你在这里的傢伙不太方便来找你,我就自告奋勇了。想着也好久不见。」方寧冷冷道,「我就直接问了,你跟巩云什么关係?」 「巩……巩云?」 「很意外吗?我嘴里会吐出这个名字。虽然我很讨厌你,但不得不承认你的手艺。」 那贺勤让人送了那尸体上的土去给范良看,方寧在一旁正巧一起看见了。 他一看便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那是谁的东西。 「你提供巩云这些技术要干嘛?」 安妮瞪着他,「巩云跟莫斯科事件有关。」 方寧一愣。 「你觉得我要杀你,那我问你,为什么?」 「嫉妒我比你美。」方寧回答得很快,理所当然。 「才不是!我要是真的想杀你一定也是因为你过度骄傲自恋!」安妮叹了一口气,「我被设局了。」 方寧放下了刺青笔,又坐了下来。「觉是个又臭又长的故事。」 「是。」安妮先是缓了口气,才慢慢道,「当年,巩云还没这么有势力,却不晓得为何认识了莫斯科走私军火集团的首领。」 「我们当年追查的那个集团?」 「是。那时我们追查目的就是要阻止那个集团把军火外销到敌对国。可其实运送到那个国家不过是巩云的障眼法,他和莫斯科走私集团谈好了条件,那批货会透过他国到巩云手上,但我国却以为那批货会抵达他国边境,我们的计画提前被巩云发现,同时他也不能让人知道他要走私,于是便炸了我们的基地。」安妮道,「我是误打误撞被捲进了他的计划里,才侥倖捡回一命。」 「就这样?真无聊。」方寧叹了口气,「巩云就像个幼稚园里的恶霸一样。」 「当时基地里的探员都死了,我的亲生妹妹也死了,我却被冠上了背叛者,冷血无情的名字。最可恶的是,巩云本不认得我们,他只是因为我们挡到他了,所以信手就想杀了。归国后我本无法生存,我只会杀人,但我也想要復仇。正好我听说巩云需要会易容术的人,我便跟他搭上了线。」 「他要会易容术的人干嘛?总不可能真的只是想装神鬼吧?」 这问题让安妮脸不太好,「我怀疑巩云已经疯了。」 「啊?」 「我为了蒐集资料,在他底下工作了三年,易容术技术的提供帮他完成了很多事情的推进,那些事我都记录了下来。每一次的成品他都非常意,后来又加入了干扰脑波的技术,特别製作的黏土,会让戴上面具的人逐渐失控,像是食毒品那样变得疯狂,也有催眠作用,他用这个技术,成立了『敢死队』,那些人戴上任务面具,为他衝锋陷阵,但那个面具有个问题,就是它不能接触空气太久,必须要适时隔断,要不然就会被孔收,狠狠在脸上。」安妮解释道。 这也就说明了为何有的人会一直戴着面罩。 「但是,巩云让人戴面具有时候也不是为了要干嘛,只是要测试。测试长期佩戴的催眠效果如何。真不真?生动不生动?」安妮站起身,「跟我来。」 方寧虽有疑心,但仍是跟了上去。 只见里头有个内室,那门一打开,方寧只觉一阵晕眩,腿都软了。 门内一整面墙都是脸,贺勤的,九爷的。 「三年来,他一直让我製作这二人的样貌,要很真,要活灵活现,每一次他都不意。我觉……他想成为他们。」 方寧看着她,张了张嘴,一时半刻却说不出话。 「好噁心……」 「巩云的『敢死队』又称『贺勤军团』。」安妮又道,「每个士兵,都是这张脸。」lZ1915.cOm |